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坚守归城

    首战告捷,我军仅折损千余,敌军伤亡过万,撤退三十里,扎营整顿。

    公子翎刻不容缓,命人加强巡逻防线。傍晚之前,罗格和班隆也赶了回来,他们带去的兵伤亡较大,去八百人,回不足百人。班隆为此向大将军请罪,然公子翎却道,你们的这一役已经打得很好了,何罪之有!

    夜里,趁着黑幕,臧敖带领一支万人精锐的部队攻城。鼓声震天,士兵的呐喊声一拨高于一拨,先是带着火光的箭雨,就算射不中人,落在城墙内,点燃了周边的易燃物,顿时四处着火,宸兵们慌了手脚,不知是先杀敌还是先救火。

    说那时迟那时快,阮冰和红鹂带着城里平民百姓救火,在归城危难之际,军民上下一心,大大坚定了前方士兵死守城门的决心。

    强弩手的箭阵,全副铁甲的重兵采取了强攻,强悍的装甲冲车不停的撞击城门在这样一直竭尽用力防守的折磨下,一直到了天微微亮,臧敖见久攻不下,己军已疲惫不堪,才退兵原路返回reads;。

    天色一亮,阮冰看到兵民死伤不计其数,不由得气结,向公子翎请求,让她带几个高手,去将那臧敖偷偷地给杀了。公子翎俨然拒绝了她,如果臧敖一死,他的部下更加悲愤,势必要为他们将军报仇,如此两军结合,攻势更猛,归城就真的守不住了!

    阮冰面无表情:“那就将另外的统将也一起杀了。”

    公子翎道:“万万不可,几万的大军一旦失去了领军人物,在我大宸境内一如无头苍蝇般乱撞,到时遭罪的是老百姓,局面更加无法控制。”

    正当公子翎给他们重新布置了战术,小兵来报:“红鹂姑娘在帐外求见!”

    公子翎皱了下眉头,她最讨厌在这个时候有人来打扰,所幸安排得差不多了,也该去巡逻一下了,便应了去。

    “大将军,没有打扰到你吧。”红鹂语速快而短,似只是一句正常的开场白,没有一丝愧疚或因此抱歉的意思。

    “你掐着点来,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红鹂轻快的眨了眨眼睛,与公子翎并肩而行,却依然是随着她脚步的走向而行,后面跟着的是罗格带领的亲兵卫队。

    经过昨夜一役,归城内惶然一片,士兵们的脚步沉重了许多,面如死灰,目光失去了色彩有些茫然,除了巡逻兵,大多倚靠在城墙下稍作歇息或进食。

    “你来找本将,到底所为何事?”

    “我知道你在等待援兵到来,我只想知道,你的兵能不能守得住归城?”归城是龙吟宝藏的最后一道防线,只要他们一踏过归城,进山寻宝是轻而易举的事,就算援兵到来能压回去,那宝藏也会跟着暴露了!

    “如果本将说不能,你有何良计?”

    红鹂见她满不在乎的表情,摸不准她在想些什么,“将军虽然骁勇善战,但兵力不足,装备武器更是缺乏得很,此去墓陵不远,将军可以派人去取些武器大炮,大抵可以挡住他们!”

    “不行!”公子翎很干脆的吐出两个字,脚下步伐不停,亦未见半分。

    红鹂冷冷地道:“你是想等兵败城破,将宝藏所在地暴露出来么,你别忘了——”“圣使!”公子翎霍然打断她的话,“于情于理,为了你我还是为了兵民也好,我公子翎都没有理由输这一仗。如果能用上那一批大炮固然是好,但你有没有想过一点,每一朝的大炮炮型都不同,甚至烙有编制和独特的符号,你这样做是想提前曝光吗?”

    红鹂愕然,她确实没有想过这一点。

    “这样也不行,那这一仗注定要输了吗!”

    公子翎嘴角泛起一丝笑容,道:“本将自有办法。”

    红鹂不知她的自信从何而来,说:“臧敖虽然败于你,但他这个人好胜之心很强,越战越勇,是个难缠的对手!他从小跟在木将军身边,也算是看着我们陛下长大的,他对陛下的心思我们也都知晓,他会背叛陛下,实在是匪夷所思!”

    “你好像很了解他。”

    “我们曾在一起并肩作战过,那一年陛下带领我们征战四方,所到之处,所向披靡。”红鹂忆起那一段日子,眼神里有着熠熠生辉的光芒。

    “那”公子翎停了下来,侧身看着她,认真的问道:“我和漠北女王有什么区别?”

    红鹂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凤目微转长眉轻挑,笑说:“她是王,你是将。”

    公子翎笑了,笑得很轻快,爽朗的笑声引来旁人的侧目,其中一人忙跑上来,躬身道:“卓德参见大将军reads;!”

    公子翎瞄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本将就四处巡视一圈,没事了,你退下吧。”

    “大将军”卓德仍躬着身,似有话要说,“下官到底还是皇上亲封的五品武将,虽所做之事有限,但也不该在这侍候畜牲呀!”

    他这一说,红鹂才发现她们不知不觉中来到了马棚,难怪老远闻到一股怪味。

    公子翎此时脸上已没了笑意,抬了抬下巴道:“既然卓将军嫌本将安排的工作轻了,又有意为归城出一份力,那本将就命你和左先锋,带领我们的宸军战场杀敌,为我大宸建功立业!”

    其言辞之厉,煞有其事,吓得卓德身子又躬低了一些,忙道:“大、大将军,下官只是个文官,那里懂得领兵打仗,还是”

    “混账!”公子翎斥责一声,容颜大怒:“既然你的要求本将已帮你实现,却又出尔反尔违抗军令,视军纪如儿戏。来人,将他拖下去重打五十军棍,再听候发落。”

    罗格大手一挥,两名小兵上来将那跪在地上求饶的卓德拖了下去执行军法。

    红鹂忍不住笑了,美丽的容颜妖艳无比,道:“大将军果然高明!”

    公子翎睨看她一眼,已抬脚往回走,“本将只是公事公办。”

    红鹂跟上步伐,道:“你故意巡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给他一个申诉的机会,然后顺水推舟封他为先锋,他那么胆小怕事哪敢上战场,还不得跪地求饶吗,你就趁机治他罪名。”

    公子翎笑了笑并没有接话。没错,她确实有心要对付他,本来想探过敌营后再治他的罪,结果好死不死居然让卓德蒙对了敌军人数。他是皇帝亲封将领,自然不能无缘由的治他的罪,所以才用了这法子。

    说她故意的也不是,现下是紧张时刻,她哪有那么多心思去办他,不过无意走到这里来,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那就随手将他办了吧。

    可惜,如今朝廷上多的是,像他这样的文官武职,占着茅坑不拉屎,只会想着抽油水,一有事躲都躲不及!

    当她们巡到难民营时,公子翎远远的停下了脚步,她看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琴衣。只见琴衣在施粥棚下,扬起温柔的笑脸,为前来取粥难民勺粥。

    “罗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格大步上前来,颔首抱拳道:“回将军,郡主马车经过此地,见到遍地的难民,便不再愿意离去,说她是南境王的女儿,岂能弃南境的子民于不顾,而自己逃亡。郡主还说,她相信将军您能打胜此仗,自己愿意留下来为归城出一份力!”

    “哟,真是个好女孩,有着上等的身份,却不摆架子,难得!”红鹂眼角余光扫去边上的那人。

    公子翎依然冷着面,“派一支士兵带上所有的妇女老少和伤兵,到后山去躲一躲!”,说完转身就走了。

    罗格领命去办,独留红鹂半敛凤眼,陷入沉思。

    第三次的攻击,按着公子翎的猜测,必定是由百里行带兵前来。

    果然,正午一刻,百里行带着两万兵马杀到城下,对待这一座满目疮痍的孤城,他们采取的依然是强攻和车轮战。只要把城门打开了,带着一万人马杀进去,不出半个时辰便可把归城满城屠尽。

    公子翎领着兵将,杀入重围,浴血奋战。

    当中除了罗格、班隆、江安、秦中汉等将领,多了一名红衣女子,就是红鹂reads;。她的想法很简单,不管归城能不能守得住,拼死一战也算对得住陛下了,心中也无愧!

    说来倒神奇,红鹂的加入有如神助,士兵们杀得更起劲,大概是不想认为自己输给一个柔弱的女子吧。

    拼杀了两个时辰,大家已筋疲力竭,敌军的人数却不断在增加,黑压压的一片以压倒之势冲过来,宸军一点点的败退。

    公子翎骑在战马上,望一眼天边的落霞,眉睫微动游目四周,接着将银头长枪一收,喝道:“退兵回城。”

    “撤,快撤”罗格将身前的两名追兵刺死后,跃上马鞍,与班隆断后,好让我军步兵有足够的时间奔回城内。

    百里行见宸军撤退,哪肯放过他们,高声叫嚣着:“冲啊!进入城门者赏银百两!”

    璃军本就占着优势,又听得统帅的话,这份想冲城的心思更甚了,为了那百两银子,不要死般紧跟着宸兵的屁股,生生的挤进了城门。

    大破城门,百里行心下狂喜,带兵悉数冲进去。

    进城之后,却不见宸兵的身影,这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诡异的氛围让人不寒而栗。

    “嘎吱——”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城门已关上。当百里行得知中了圈套时,已是来不及了,城上倏然站起密密麻麻的人影,手搭弓箭。

    “放!放!放!”

    三声下令,箭矢之声“嗖嗖”响起,瞬间倒了一大片,而璃军如困斗之兽,想沿梯爬上城墙,却已被去堵得死死的,不断有惨叫声响起,这种注定了死路一条的感觉蔓延到各人的心里,已是慌了阵脚,任那百里行怎么叫嚣,再也振不起士气。

    最终,两万璃军折了九成,尸堆如山,血流成河。

    这样的场面,阮冰是第一次见到的,城里城外硝烟四起,我军与敌军死亡的人数超过了两万,那塞北的黄土地都被鲜血染成了红红一片,鼻息间无处不是浓浓血腥的味道,在黑夜降临的时候,却比那黑幕更深更沉一些!

    她虽然杀人无数,但这两天来杀的人超过她平生太多太多,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当看到璃军被射杀的时候,她的心终是不忍的,更无法直视那场面!转头看向身边的公子翎时,却见她双眼一直看着,一眼都不眨。

    两天激战过去,敌军少说折了三万兵,而宸军集合所有兵力,也只剩下不足两千人。

    第三天,城门上挂着百里行的尸首,而城外璃军的尸体也未清。当臧敖带兵前来时,班隆站在城墙上带头大喊:“多谢臧将军的厚礼。”而后,其他城头上的士兵也跟着高喊,一波高于一波。

    虽然臧敖带的兵中,属于璃兵的已寥寥无几,但曾一起并肩作战过,见同盟友军的死状极惨,心中难免有些戚然!昨天,同盟军攻城,结果一去不回。探兵回报说,百里将军带着人马冲进了归城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料想已遭不测。耳边听到宸军对臧将军的谢意,想到同盟军两万兵马,竟也攻不破归城,还全军覆没,莫非这其中真有猫腻?军中不乏血性有原则的男儿,不禁对臧将军侧目。

    臧敖心知对方想打心理仗,万不能让对方得逞了,高声道:“吾等奉漠北女王之令拿下归城,尔等还不快束手就擒!”

    这话一喊出,身后不知是谁开了头,大喊:“漠北女王万岁!”士兵们振奋,跟着喊:“漠北女王万岁!”

    公子翎无视下面躁动得随时都会开战的局面,对身边的红鹂道:“如果你有话要说就趁早了!”

    红鹂闻言没有立即说话,也没有看她,而是将目光落在前方大军上reads;。毕竟是漠北的兵,她也不忍看着他们为了一个叛徒去送死。

    “臧敖,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违背陛下的命令,你难道忘了在天山祭祀台上对陛下发过的圣誓了吗?”

    这样一道女声从传来,清晰地送入每一个士兵的耳中,天山祭祀台,圣誓这七个字震得他们目光一凛。

    皆因所有的漠北士兵,出征前都会经过天山,在祭祀台对着神山发誓,永远效忠女王,誓言赫赫,现在还记得!

    臧敖心头一紧,当下大喊一声:“哪来的妖女,妄想污蔑本将,大家不要中了敌人的奸计。”

    红鹂冷道:“谁污蔑谁,你心中有数,我已向陛下飞鸽传书,你呀,别指望陛下会正眼望你一眼,就算你死了也不会得到陛下一声叹息。”

    或许是红鹂一身红衣过于醒目,军中小有职位的将领认出这红衣女子是谁,只因多年前曾并肩作战过。

    臧敖冷哼一声,“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你们听着,谁能拿下这妖女的人头,赏黄金百兩,官拜三级!”

    说话一出,军中一阵轰动,许多人一辈子都不曾见过黄金,能有百两黄金已足够享乐下半生了,谁人不心动!

    “那…本将军的人头又值多少两银子呢?”公子翎喊话。

    臧敖眼睛一眯,盯着那道天青色披风下的身影,“公子翎,你敢不敢再与我臧敖一战。”

    这句喊话很可笑,战场上的事岂能有三盘两胜之说?臧敖不甘心,想起上次战败的耻辱,不由得将心里话飚了出来!

    “好!”

    在大家万万没想到的情况下,公子翎飞身下了城墙,臧敖亦是大出意料,快马一鞭奔过去。

    当臧敖奔到面前,公子翎将银头长枪往地一掷,像生了根一样稳稳扎住。

    “我下来,不是为了和你打,而是想提醒你!”公子翎对于他骑着快马围在身边转悠的挑衅无动于衷,尽管站在高大威猛的战马前,还是那样的神采飞扬,神情悠然自得。

    “两军交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难道还能坐下来喝茶聊天不成?”臧敖冷冷发笑。

    公子翎露出个淡得几乎可以忽略的笑容,说:“只要有着共同的利益,为何不能?”

    臧敖拧下眉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们已经用了三天时间攻我归城,你应该知道我大宸援兵就要到了,就算你今天攻了进去,那么,你就能拿走想要的东西了吗?即便你兵将众多,没有三五天怕是搬不走的,到时候我援军一到,你们照样什么都得不到!”公子翎瞧他看了一眼,静下来就代表听得下她的话,“再退一万步来说,璃军已亡,所有人都以为是你臧敖干的,你担保能将宝藏从璃国边界进入漠北吗?”

    臧敖心里很惊讶,公子翎怎么知道宝藏得手后就从璃国边界进去漠北?

    虽然不想承认,但公子翎所说的句句像刀子一样戳到他的心。他们错过了第一天进攻的好机会,如今硬闯过去,变数实在太大了!

    但是……臧敖脸色瞬息万变。

    公子翎看差不多了,又下了一剂重剂:“用不了多久,漠北女王就会知道你起兵造反的事。我知道你并非主谋,只怕到时东窗事发,你的主子为求自保撇得一干二净,女王也只会下命令追杀你,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藏敖倒吸一口凉气,眸色有些涣散,战马受到主人不安的情绪,踢蹄嘶鸣reads;。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弃攻城了吗?哼,你是不是太过异想天开了?”藏敖稳住心神,目光森森露着寒光,握着方天戳的手却微微发颤。

    “话就说到这里,选择在你。”公子翎不咸不淡的扔下一句话,绕过银头长枪走回城去。

    背后是留给值得信任的人,而非敌人,今天她且冒一冒这个大险!

    当听到“呛啷”一声,公子翎停下了脚步,后背已是湿漉漉的一片,被冷汗渗透了。

    “公子翎,终于有一天我臧敖会再回来,拔起这把方天戟,再与你大战一场!哈哈…”

    这一场战争止于这两把兵器。自那天以后,一直在归城城门外的黄土地上扎着,竖得笔挺,等待它们的主人们回来决一死战。

    敌军撤退了。阮冰和红鹂仍有些不敢相信,跑到公子翎的身边,齐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们刚才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臧敖挥军一涌而上,又或在背后突然出手耍阴招!

    公子翎脸上浮起一抹神秘的轻笑,“只要有共同的利益,便不再是敌人。”

    阮冰弧疑的道:“你们能有什么共同的利益?”

    “对他好,对我们好,那就足够了!”

    红鹂和阮冰相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均有不解。

    红鹂有点感到不可思议,喃喃道:“这就解决了?这下连援兵都不用来了。”

    公子翎轻轻瞥她一眼,说:“本就没有援兵!”

    “什么?”听到这句话,红鹂和阮冰睁大了迷惑的眼睛。

    公子翎看着那两把象征着和平的兵器,缓缓道来:“归城最多能顶个三天,从一开始就注定等不到援兵!”

    “可,可你说……”阮冰惊得一下子表达不出话来,嘴巴合了又合,张了又张。

    红鹂似想到了什么,“所以你将城中弱小早早送上山,就怕城破后……不对,你肯定还有别的后招。”

    “我的后招就是…”公子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要说不说的钓足了她们的胃口,“没有后招。”

    什么?

    这回连红鹂也张开了嘴巴,合也合不拢。

    “无招胜有招!”公子翎叨念着走远。

    “你信不信?反正我不信。”

    “肯定不信。”

    阮冰和红鹂你看着我,我望着你,那苦恼的表情,扑哧的笑了出来。

    登上高处,公子翎面向北方,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她脸上,心却隐隐作疼。她曾记得,舞阳是最怕冷的,如今却要待在那冰天雪地里,怎不叫她心疼!

    归城这一战,她最坏的打算是诱敌深入墓陵,然后炸毁墓陵,让他们与宝藏同归于尽。然而,大概是老天爷也给了她个机会吧。

    舞阳,我想许你一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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