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今晚跟自己喝酒,并且比自己还大两三岁的男人是个上校。
沐枫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可不代表着内心就真的心如止水了。
更让他觉得难以接受的是,这厮竟然还敢扬言他三十岁之前可以做到将军的位置。
上校,大校,少将。
文官和武将虽然不是一个系统,但近年来却越来越讲究论资排辈,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在未来六年之内从上校的位置上再跳两级,这种速度,绝对能打破华夏王朝武官提拔的最快记录了。
沐枫没有立即答应这个看起来还云遮雾罩的合作请求,对方处于谨慎心理没有将话说明白,他内心何尝就不警惕了?
双方第一次见面就谈合作然后把我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都交代清楚的桥段,只能出现在电影里面,不停的试探,酝酿火候,在最合适的时机抛出筹码,这才是相互合作。
他只是告诉梅道理自己要考虑一下,对方虽然有定点失望,但表现依旧无可挑剔,临走的时候还亲自送他们下楼,待人接物方面无懈可击。
谁说大家族出身的就必须是飞扬跋扈不把人当人的畜生了?
除了上不了台面的极个别人物,大部分特殊家庭出来的孩子往往比别人低调务实,懂的进退隐忍,就算碌碌无为,也不会带上嚣张跋扈的帽子。
出身名门,其实并不全是好事,钟鸣鼎食不假。
但随着长大,随着成熟,身上的压力和来自家族内部的竞争力也与曰俱增,每个人都在忙着跟对手斗,掌握更多的实力,谁有空去飞扬跋扈仗势欺人了?
出了凯悦酒店,沐枫同学看着犹如影子一样跟在自己身边的方紫依,有些纠结。
犹豫了一会,还是拦下一辆出租车,去了王府宾馆,那个落魄到即便是沐枫去了一次都不想去第二次的小院显然不适合再让方紫依居住。自己的住所还是楚念真和姜翀燕合租最后让出来给他的,现在那里塞进去了几个大男人,思来想去,也只有找家宾馆让她先住着。
沐枫坐在车里,纠结了好一会才想通为了幸福生活不应该吝啬自己的腰包,看着方紫依道:“我在那边给你开一个房间,先住着,平时没事的时候在房间里多看看书,上上网。我不知道你跟着那个老混蛋,哦不是,是你师傅。我不知道你跟着他的时候有没有跟社会脱节,但整天在深山野林的,估计也好不到哪去,尽快融入这个社会你才能帮我,那老家伙把你送到我身边,估计不只是给我个媳妇这么简单吧?”
方紫依睁大眼睛,有些好奇的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风景,没说话。
她之前跟着师傅也在外面走动过,但都是一些小地方,最大的也就是个县级市,师傅说这年头干啥都不好混,倒是想养家糊口比和尚还难。
于是就去给人算命赚钱,后面果真就发生了被人连续追了好几条街的事件。
他们那个道观,一共五十个人左右,不多不少,但如果没有一些好心人捐赠的话,想生存下去,还是颇为吃力的。
“我明天去找你。”
方紫依沉默了一下,轻声开口道。
沐枫一阵头疼,这如果让楚念真看到了,肯定要出乐子,他耐心道:“酒店内有电视,电脑,你无聊的话不用找我,可以看看电视上上网,或者去逛街也成,你暂时先呆在酒店里面好不好?”
“不好。”
方紫依干脆利落的回绝了:“我认得路,明天去找你。”
“那你得给我把这身道袍脱了,换身正常点的衣服!”
沐枫发狠道,他知道对于一个从小到大穿惯了道袍的女人来说,让她换一身衣服是多么的为难。
果然,方紫依不说话了。
沐枫松了口气,出租车停在王府宾馆门口,他用自己的身份证开了间套房,他干脆要了五天的套房,没办法,这八千多一天的房间,某同学真心舍不得,这点钱就已经是让他很肉疼了。
拿了房卡,沐枫两人来到十三层,刷卡开门。
某同学对这个白纸一样的女人似乎格外有耐心,呆在她的房间里,教她如何使用洗浴工具,烧水器,怎么用空调,怎么看电视并且换台。
怎么用电脑上网,不厌其烦,到最后出了一身汗,不过看到这女神一般的人物跟好奇宝宝一样跟在自己后面,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他还是相当的有成就感。
折腾了大半个小时,沐枫终于走出房门,看了下表,将近凌晨三点钟,索性就不回去了,隔壁还有一间空房随便将就一个晚上再说。
沐枫的身体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盯着天花板,没有半点睡意。
他现在在大多数人眼里还是属于小人物,最能让人高看一眼的身份不过就是道家的传人而已。
那些能跟他客套寒暄攀交情的,充其量只是在做一场投资,只是喝喝酒吃吃饭,如果他真的光复了道家,那些人可以沾一点香火情。
如果在复兴道门的路上摔下去了,也无关他们痛痒,所以沐枫总是在放低姿态去跟那群人谈笑风生。
一个有野心的年轻男人,如果连谦卑都学不会的话,以后就算跋扈狂妄起来,也是没多少底气的。
沐枫现在很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比谁都明白,如果把天海当成赌桌的话,那他现在已经学会了藏牌。
小四以及东区,就是他目前手中最为强大的暗牌,老道士说师傅留给自己的一些隐蔽棋子,则属于底牌一类的东西,不能过早就全部掀开。
他现在的处境很微妙,在别人都以为他的战场是东区的时候,他却已经把眼光放在了整个天海,走险棋,行险招,暗中蛰伏,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面对聚义门那种庞然大物,他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一旦不成功,到时肯定会连累整个楚家都会在聚义门的打击下岌岌可危,所以他不敢也不会让人去破坏。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对梅道理的话保持着一种复杂态度。
他可以给自己想要的,那自己应该也可以给他带去一些利润,这样才是双赢。
虽然沐枫暂时还不知道梅道理想要什么,但起码有一点可以肯定,一旦进行那个所谓的合作。
那就等于是将自己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了梅道理身上,成功了固然好,可一旦失败,自己将陷入极为被动的境地,而梅道理却远不会伤筋动骨。
把所有筹码压在梅道理身上,值得吗?
沐枫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就在沐枫闭上眼睡去的同时,窗外,高高悬挂在苍穹之上的雪白残月外表上像是被人轻轻戳了一个小小的破洞。
洞内猩红如血。
某处不知名的地方,一幢简陋破败的道观,道观大门之上的牌匾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
三清观。
三清观就那么孤零零地耸立在一座小山上,观内灯火忽明忽暗,显得极为的神秘。
“大劫将临,祸乱将起啊!”
一名老者,站在夜空下,抬头看着雪白残月,轻声叹息。
老者白发苍苍,满脸皱纹,额头上隐隐有一丝黑线浮现,身穿一件破旧道袍,眼眸中闪烁着一丝淡淡的光芒。
“为了你那宝贝徒弟舍弃半生修为,值得吗?”
一道如烟似雾般的人形身影慢慢出现在老者身旁逐渐凝实。
一个看上去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普通身材,普通相貌,初看之下,甚至连气质都很普通,平静而从容的站在老者身边。
“值得!”
老者并没有转头去看突兀现身的中年人,苍老的声音在夜空下显得是那么的孔武有力。
中年男人皱眉看着苍穹,声音平静淡漠道:“他天生缺少一魂一魄身具魔胎道种,就算你舍了半生修为又能帮他多少?我知道你让昆仑山那老家伙帮他,可你想过没有,那三个家族能任由他茁壮成长起来,任由你道家君临天下?不说帝都的满朝文武,就是咱们的那位皇帝陛下也不希望吧?”
“黑暗终究还是需要光明来驱散,入魔还是成道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老者语气平缓,声音平淡的说道:“你不在你的蓬莱岛准备渡劫飞升,万里迢迢的跑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蓬莱岛,天下第一人。
林越。
“他快醒了。”
中年人皱眉看着残月上的血洞,始终平静的脸上首度现出凝重的神色,凝实的身影也渐渐消散成烟消失不见。
老者转身走向道观,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