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二章生病 第9-10节

    第9节

    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天空,随后,滚滚的闷雷声接踵而至。滂沱大雨中,浩生小心地顺着梯子下来,眼看要下到最低一级了,终于脚下一滑,从梯子上摔了下来。浩楠爸赶紧上前,趔趄着拉起浩生,父子俩相互搀扶着,回到厨房。

    厨房里,父子脱下衣服拧干水,浩楠爸过来查看浩生的腿。

    “摔咋样,快,爸看看。”

    浩生咧着嘴来回走几步,“没事儿,爸,你看,啥事儿没有,就膝盖这儿蹭秃噜皮了,没事儿。”

    “哼,还没事儿,上屋让你妈包包吧!”

    “没事儿,爸!”

    “什么没事儿,赶紧地!”

    浩生不情愿地起身,去东屋。

    快进入《青春结》微信群,与读者分享自己的阅读感悟吧,很有可能遇见作者哟,说不准还会邂逅主人公呢(当然是原型喽)!读者群qcj205

    河西的第一场雪来得不是很早,傍晚时分,飘舞的雪花纷纷扬扬,整个田野和村庄都变成了一个银色的世界。刘家的窗棂已经堆积了厚厚的雪,不规则的近似于圆形的窗户玻璃透着淡淡的灯光。南炕炕头奶奶坐着,跟对面的春丽闲聊,春丽却胡乱应付着,仍旧专注、忘情地歘着嘎拉哈,根本不注意奶奶的唠叨。

    嘎拉哈又叫羊拐,是我国北方地区特有的一种玩具。羊拐就是羊的膝盖骨,共有四个面,以四个为一副,能提高人们的敏捷力。以小羊拐为上品。此外,人们还常常将羊拐涂成红色。一般四个为一副,手巧的一次能同时玩三四副。玩嘎拉哈,都是要一副嘎拉哈配一个口袋的。嘎拉哈是六面体,因两个尖角重心不稳,弃之不用。正面像人的肚脐眼儿叫“坑儿”,背面像胖人的肚皮叫“背儿”(肚儿),侧面像人的耳朵叫“轮儿”,还有一侧什么都不像就叫“真儿”。歘嘎拉哈计数是以阿拉伯数字为单位的:一对“坑”是十、三个“坑”是十五、四个“坑”是二十、四样是五,以此类推。抓满一百,分别翻真、轮、坑、肚;抓起四样、空中抛接在手背上,翻转过来,一个不掉就算赢。“歘”是这个游戏过程和输赢的结果,歘嘎拉哈的输赢关键,一是口袋要抛得高(留空时间长),二是抓的过程要快,尽量用少的次数完成全过程。

    地上,浩生在刺刺地刮着糜子。(刮糜子就是将高粱秸秆割下后,用工具将其平均分成三瓣或四瓣,分开后,放在灶台上熏潮湿,然后用小刀将分开后的秫秸瓤子刮净,变成很薄的糜子,再将糜子编制起来,按炕的大小做成炕席。那个年代,东北农村都用这个。)浩楠在地桌前复习功课,旁边放着那盏小洋油灯儿。北炕上,浩楠爸和浩楠妈熟练地在编炕席。

    浩楠爸:“浩生的过礼钱还差多少了?”

    浩楠妈:“哦,还差200,不跟你说过好几次了吗,照咱们这么干,这一冬下来,估计也差不多了。”

    “嗯,一领三块五,一月是十领,就是三十五快,等到开春估计能卖一百五,差个三十五十的就好掂对了。”

    浩楠妈偶尔左手按下肚子,“那也得紧手点,老儿子暑假就考学了,要考上还得用钱呢!”

    “嗯,我知道。他用钱也不多,都是公家供,平时零花儿用不了多少。”

    浩生:“没事儿,老弟,我听说现在有不少人种完地出去打工呢,我跟长崎都说好了,我俩都会木匠活,等来年种完地我俩就出去打工,到时候哥供你上学。

    浩楠:“嗯,还不知道能考上不呢,要考不上我就进城搞装潢。

    浩楠妈:“搞什么装潢,你爸干一辈子木匠活儿,累啥样你不知道啊!”手捂肚子,极度痛苦着。“哎呦,我肚子又疼了,哎呦——”

    全家人立刻聚拢过来,浩生把妈妈抱到南炕,浩楠爸打开妈妈衣服,浩楠端过油灯,啊,妈妈肚子上长的那个大疖子又流出很多脓水,汗珠儿,从妈妈脸上噼里啪啦滚下来。

    浩楠爸找了点酒和棉花,打开缠着的布带,小心地给妈妈擦拭,“我说不让你干你不听,肯定又是凉着了!哎,听人说,你长的这个叫“痈”,长在肚子上就叫“肚痈”,总这么挺着,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好,都一个多月了。唉——咋能得这病呢,你说!”

    奶奶整理着枕头:“赶紧上炕头躺会儿,快点!”

    “妈,没事儿,我不娇贵,挺挺就过去了,别着急。我这不也寻思多一个人编,能快点吗!”

    浩楠更是难过,“妈,你歇着吧,我跟爸爸编。”

    浩楠爸:“你还是写你的作业吧,离考试没几个月了,就你那成绩啊,我可没底。你要是考上了,咱们全家都乐呵。”

    浩楠回到书桌前继续写作业,可却若有所思,眼睛湿润,表情凝重。作业本上赫然出现一行字:妈妈,我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翻开书,继续学习。小洋油灯儿似乎更亮了。

    第10节

    初冬的小山村,沸腾前的沉寂,一弯月牙挂在西方的天际,雄鸡在提醒要早起忙碌的人们,很多家已经生火做饭了,晨烟竖起。

    刘家厨房里热气腾腾,浩楠妈随手擦了下脸上的汗,偶然注视了一下灶口,火已经燃到了外边,急忙要弯腰去填柴禾,肚子又疼的严重,咬牙,用手捂着,镇定了一下,勉强艰难地弯下腰,往灶膛里填柴禾,火苗慢慢旺起来,映红了妈妈的脸。

    浩楠妈手拄着灶台吃力地站起来,四下看看基本准备就绪,就慢慢挪进浩楠房间。

    刘家西屋,墙壁的小洞被熏得乌黑,里面的小洋油灯儿仍旧亮着,浩楠妈坐在熟睡的浩楠头上,疼爱地看着浩楠,脸上挂着幸福而欣慰的笑容,似睡非睡地靠在墙边。

    终于,浩楠慢慢地,醒了,揉了揉眼睛,看见小洋油灯下,妈妈斜靠在炕边已经睡着了,头发有些散乱,鬓边已现白发,看着妈妈疲惫的样子,浩楠闭上了双眼,紧咬牙关,但眼角还是渗出了泪水。

    小洋油灯儿光越来越亮,甚至整个室内都慢慢变成桔红。

    厨房里,浩楠背好洗得发白的、已磨出窟窿的书包,推起自行车,妈妈从东屋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老羊皮手捂子。

    “儿子,手捂子带上,我说给你吊个面你就不让,你看看,都啥样了,你说!”

    “妈,不用。”连着咳嗽好几声,“能戴就将就戴吧,要不还得花钱买布,没人笑话我。”

    “儿子,这几天总听见你咳嗽呢,是不病了啊?”

    “哪有啊,妈,我没事儿,好像有点感冒,过几天就好了。我走了啊,妈。

    浩楠推车出门,弯月仍挂在西方的天际,东方却已经露出鱼肚白。骑着车子,走在熟悉的上学路上,阵阵的咳嗽,没有影响他的骑行速度。如果仔细看,缕缕的热气从他的头上轻轻升起,那是汗水的缘故,帽子的周围乃至眉毛上都结了白霜。浩楠抬头凝视了一下远方,东方已经现出红晕,天快亮了。

    春天来了,艳阳高照,整个田野积雪褪尽,冰冻的溪浪河已经融化,覆盖白雪的冰凌下流水潺潺,岸边开始微微现出绿色,整个村落沉浸在春光里。

    初春的夜晚,奶奶和妈妈忙着做活儿,浩生在地上打磨自己做木匠活的工具,书桌前还是那盏小洋油灯儿,浩楠埋头写作业,偶尔有咳嗽声,春丽在浩楠旁边看小人书。

    奶奶:“二媳妇儿,刘起怎么还不回来啊,这都去啥时候了啊,不会有啥差头吧?”

    “妈,不会有啥事儿的,听说算账的人多,不着急,啊!”

    春丽:“妈,过两天让哥带我进城——”

    浩楠妈数落着,“你不就惦记那点事儿吗,过年没给你买新衣服!看你爸能使回来多少,要多就给你买总行了吧。”

    春丽撅起嘴,“就哄我,我都知道还不够呢!”

    浩生:“春丽,没事儿,到时候哥给你买,啊!”

    春丽不情愿状,“行,我看到啥时候你能给我买?”

    浩楠咳嗽几声,收拾好书包文具,默默地回到西屋,脱衣躺下,若有所思。外面传来脚步声,开门声。

    春丽:“我爸回来了,我爸回来了!”

    浩楠翻了个身。谈话声继续。

    浩楠爸:“这使钱的人太多了,咱们统共使回来157,她妈,记不记得卖了多少领席子啊?”

    “我也记不清了,差不了吧。他爸,现在过礼钱是差不太多了,可布票和棉花票还缺点,你得想办法借。”

    “你放心吧,头年儿我就跟他四叔和他三姑都说好了,让他们把队上放的布票和棉花票都给咱留着,估计差不了多少了。”

    “哎,对了,他爸,老儿子这几天又咳嗽,不会是有啥病了吧,我看还是去镇上看看吧。”

    “嗯,我也寻思过两天让他请个假,领他去医院看看呢。”

    …………

    浩楠辗转反侧,瞪大眼睛无法入睡:爸爸、妈妈,你们放心,不管将来我做什么工作,一定不会让你们再受苦受累,一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到晚年我一定要让你们享福。梅姐,我春节前后这段时间总是莫名其妙的咳嗽,也不知咋了。都快一年没看见你了,真的好想你。你在那儿学习累不累啊,在那儿自己害怕吗,有没有人欺负你啊!我要是考不上,肯定就不会给你写信了。如果你接到我的信了,那就说明我考上了。姐,我想你!都快一年没看见你了。你也想我吗,姐?

    天空圆月高悬,间或飘过几缕浮云。

←可使用左右快捷键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