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韩慎林凤霞都在家,韩贞灵假装没有看到母亲的欲言又止,对父亲说很累,想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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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凤霞心里像无数只猫爪子抓搔一样,她很想问问韩贞灵考得怎么样,可是又抹不开面子,现在看女儿当她空气一样只跟丈夫说话,她心里就更气了,握着电视遥控按得啪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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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慎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女儿,无奈地叹气。自从上次争执后一向乖巧听话的韩贞灵没有像之前每次惹恼了林凤霞一样认错道歉写保证书,林凤霞就没再跟女儿说过一句话,韩贞灵叫了她几次不搭理后也就冷了下来。两母女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当对方透明人似的,有什么话也通过韩慎来传递,无论韩慎如何居中调和,两母女谁都不肯先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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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韩贞灵留下一张字条说去奶奶家玩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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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凤霞看着字条气得七窍生烟,瞪着韩慎骂道:“你女儿真是出息了,竟然还玩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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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慎想着妻子上次确实是过分了,现在又是大考刚过,让女儿去散散心也好,便说了一通好话安抚像一颗点燃了的爆竹一样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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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跟着奶奶在老家长大到五岁,韩贞灵对老家还是很有感情的,回到宁静的小山村里,整个人也开心了很多。每天跟着老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天去小溪里兜鱼摸虾,跟着叔叔家的小表弟去抓黄鳝烤了吃,去掏蜂巢吃蜂蜜。晚上陪着奶奶在院子里纳凉,看着老人慢慢摇着大蒲扇回忆过去,看着湛蓝的星空,耳旁是不知名的虫子在唧唧鸣叫着,韩贞灵感觉自己的心态慢慢安宁下来,她很享受这难得的静谧和悠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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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绩出来那天,下午刚过了六点韩慎就激动地打电话过来跟韩贞灵说了她的分数。韩贞灵听了心里一沉,这分数对她来说的确是超常发挥了,但是要上a大还是有点说不准,她不敢跟父亲说她交志愿表之前改了志愿,将父母选好的学校全部改成了a大,连第二志愿都没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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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赶紧打电话给方奕辰,听到他的分数那一刻她很高兴,他的分数高得上a大是没有悬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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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样不确定的煎熬中韩贞灵终于等来了她的录取通知书,她在填志愿时勾选了服从调配,刚好a大的冷门专业食品科学与工程录取的人数不足,她就被补录调配到这个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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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两人终究是能上同一所大学,韩贞灵兴奋得整个暑假都有点飘飘然,对于母亲指桑骂槐说她私自改了志愿和总在她面前冷嘲热讽说周茜茜考上了a大的大热门英语专业也不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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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心和余姚考上了同一所二线大学,韩贞灵想叶知心终究也是追寻着她喜欢的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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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尘埃落定后,城阳高中不但在学校宣传栏最显眼的地方空出了一大片来张贴方奕辰和韩贞灵被a大录取的高考喜讯,还在教学楼上悬挂了一条十几米长的红色横幅热烈庆贺方奕辰成为物理单科状元。何明川更是热泪盈眶,激动得逢人就说:“a大啊!牛气哄哄的a大啊!那些重点中学的学生也上不了几个,我班里的学生一下子就考上俩啊!谁敢说我们城阳没有读书人?!”说到激动处,他甚至冒着被处分的危险在校门口燃放了两串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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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奕辰来跟韩贞灵告别,他先行去了a大所在的a市打工,韩贞灵这才知道他生活窘迫,要去挣自己在大学里的生活费,学费也要申请助学金。目送他上了火车,韩贞灵很难过,一心盼着开学两人能快点见面。转头想着周茜茜也考上a大,两人结伴一起去报到也好有个照应,可是去找过她几次都没遇上,也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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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假期的烦躁和期待,韩贞灵终于盼来了九月,韩慎送她出门坐火车时,林凤霞跟在背后说:“读个大学没什么好骄傲自满的,现在大学生多如牛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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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很快就能跟方奕辰见面了,韩贞灵也不生气,笑眯眯地想,虽说现在大学生多如牛毛,但还是有些人连牛毛都捞不着的。像无数个大学新生一样,她带着期待和憧憬独自踏上了开往a市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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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火车站就发现有很多学校都举着牌子在迎接新生,韩贞灵拖着行李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艰辛地找到了a大的标志,然后有两个男生过来自我介绍说是同学院的学长,由他们带她回学校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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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操场准备找到食品学院的大本营后,韩贞灵看到有摊位写着巨大的几个字“绿色通道助学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咨询了解后她将韩慎交给她的银行卡又塞回书包里,填写了一张助学金申请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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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位学长的帮忙下,韩贞灵终于办好入学手续领了公寓52室的钥匙。宿舍里的床铺是电脑桌和床铺组合那种,一套公寓两室一厅住八个人,韩贞灵很满意。她浅眠,最讨厌那种上下铺了,一有动静就会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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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宿舍后发现其他三个女生已经安顿好自己的床铺,自封为舍长的庄晓来自山东,有着让很多男生自卑的一米七五身高,而且瘦得皮包骨头,一件宽大的罩衫披她身上跟一根细长树枝上挂一个飘飞的塑料袋一样。庄晓的对铺是黄毛毛,据说她的父亲姓黄母亲姓毛,取名时觉得黄毛实在不雅观,便再加一个毛叫黄毛毛。黄毛毛人如其名,一头染成金黄色的非洲难民特有的细小小发卷,她这人有个特别重口味的爱好,那就是看黄片,这点在第二天整个女生公寓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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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贞灵的对铺是来自广东暴发户家庭的庞小波,韩贞灵在收拾床铺的整个过程中都看到这位体型庞大的姑娘背着手像领导下乡视察一样满宿舍转悠,嘴里还碎碎念:”作孽啊!居然连空调都没有,什么破大学?靠!没有洗衣机,连饮水机都没有,宿舍恁小,能住人吗?这床恁硬,能睡人么?还是竹席!没有席梦思我怎么睡得着?浴室巨小,厕所巨小,阳台巨小,是人住的地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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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刚洗好澡辅导员便带着一大批神气活现的学生干部来走访宿舍,一番自我介绍和宣读学校校规后已经过去两个小时,韩贞灵坐在墙角的板凳上发呆,她知道方奕辰报的是计算机专业,应该上的是计科学院,却不知道他在哪个班,他们都还没有手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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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导员朱珠唾沫横飞半天后终于发表了总结语:“辅导员呢,不但要关心你们的学习,还要关注你们的生活过得好不好,心情好不好,思想有没有跟上,德育有没有跟上。所以,大家心情不好了找辅导员,学习上有什么难处找辅导员,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找辅导员,学校就是你们的家,我们就是你们的爸爸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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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如果没钱了能找辅导员吗?”庞小波举手问了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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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珠额头冒出几条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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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前给父亲打电话报过平安后,韩贞灵就趴在床上思考该怎样联系上方奕辰,想来想去也没什么结果,人生地不熟,又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可以打听,目前只能被动地等他来找她了,要是他不来找她,总有一天她也会找得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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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刚起床就接到通知说今天每个新生都要到仓管那里领新书,韩贞灵和室友们结伴到了仓库后才发现大学还真厚道,收的学费不少,可发的书本本都是货真价实砖头般厚实的。几个人掂量了半天,提了一会儿手掌就被扎书的绳子勒得生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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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便是军训,新生们全被用军用卡车拉到了位于郊区的军校里集训。庄晓在大卡车上衣裙猎猎仰天长叹:“我们就是一群即将下乡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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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高中韩贞灵也参加过军训,无非是跑步转体格斗擒拿拳之类,这次的军训却不只是在操场上的训练,哪天教官心情好了就会揪着大家去参加田间劳作、仓库搬运、饭堂洗碗、打扫教官公寓……据说每个排每周都有两次这样的实践机会。其实大家更喜欢这样的实践,那就意味着不用在操场晒太阳了。韩贞灵所在的女生排前两天就分到了到饭堂打扫和到厨房洗碗的任务,只是他们兴高采烈地去,却在炊事班阿姨捶胸顿足的哀号中撤退了,因为从庞小波的熊掌中壮烈牺牲了五个碟子八个碗外加四把汤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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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中秋正好是在军训,军校里也组织了一场联欢晚会,那一晚方奕辰拉小提琴,周茜茜独舞,两人以一曲《月光下的凤尾竹》风靡军校,在新生中无人不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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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舞台灯下周茜茜轻灵的身姿,再看着方奕辰清俊的侧脸,韩贞灵就想起了初中元旦晚会时他的那曲《圣母颂》。那时的他,也是这样强势地攫取了全场人的目光,让她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如此的遥远。高中三年两人同桌,她总算觉得远在天边的他就在自己的眼前。现在,看着他们两人无间的合作,那种莫名的遥远又攫住了她的心,让她无端生出一股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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