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林疯了。
据说是中了邪,被他心爱的手机折磨得半死。有人说二傻的鬼魂附在了他的手机里面,要索他的命来了。
我见到杨树林的时候,是在我发出诅咒后的五个小时。
杨树林的父亲为了驱邪,第一个就想到了我爷爷,深夜背着他的爱子来到了我家门口。
他的拳头像是炮弹一样锤击着房门。我下楼,给他们开了门。只见他背着杨树林,大汗淋漓地立在我家门前。
“天星,请问,林老爷子在吗?”
他很客气地问我,眼神中满是焦急。
我忿忿地把他们请进门,一言不发地把他们领到阁楼上。
楼梯上发出沉重不安的脚步声。我回头看了一眼杨树林,只见他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在他父亲背上。他浑身颤栗着,双眼无神,像是受了严重的惊吓,似乎稍微重一点的呼吸声都会吓坏这个虚弱的人儿。
当杨树林的父亲看到阁楼上爷爷的尸体时,不由一惊,对我说一声“节哀”后,匆匆忙忙地背着杨树林走了。
我的心里乱极了,杨树林得到了应有的下场,我却并没有因此而感觉到半分的畅快,没有父母的我,反而在他父亲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我从未体验过的父爱。一旦杨树林的父亲那双焦急无助的眼神在我的脑海闪过,我的妒意就像蚂蚁般不停地撕咬着我的神经。
……
爷爷的葬礼很简单,墓穴就在二傻的旁边。我哭成了泪人,姐姐在身边安慰我说:
“天星,死亡其实不过就是在地上挖个坑,**化为尘土,回归大地罢了。它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你又何必如此伤心?”
她平静地看着爷爷的墓穴,就像在村头观看一轮落日的西沉,平静得有些残忍。
爷爷死后,我寝食难安,陷入深深的自责,整晚整晚地坐在半山小屋旁边的大槐树下,远远地看着山的那边。
那晚,姐姐突然找到我,递给我一张银行卡后,在月光下离开了。
她走得毅然决然。长长的石板路上,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天星,你不用想我。姐姐一向对你不好,你千万不要想我,更不要找我。人的感情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我们两个都是这个时代冰冷的产物,是没有灵魂的实验品,我们不该有感情。再见了,弟弟……”
我的耳边回响着姐姐临走时狠心的怪论。
我愣半晌,悲伤的情绪才突然爆发出来。
“滚蛋,”我冲着姐姐的背影哭喊,“你也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丫头而已。干嘛要说出这种狠心的话?干嘛要如此绝情?我不会想你,也不会找你,永远都不会……”
声音在山谷里不停地回荡,越传越远,越传越远。
但我心底的声音不是这样。我好希望好希望,姐姐,你能回来。
那一刻,我明白了:《窃魂卷轴》就像潘多拉的魔盒,在我打开它的瞬间,灾难就已经飞向了我身边。
姐姐离开后,我开始了一个人的孤独生活。
老师不动声色地撤下了二傻和杨树林的课桌。我有了新的同桌,但我再没有了像二傻一样的朋友,也没有了亲人,除了小美会时不时偷偷看我一眼之外,其他人都视我为不详之人。
我把内心封闭起来,从此惜字如金,极少开口说话,把心思全部放在了学习上。
这时我才突然发现,曾经我憎恶的数学才是世界上最简练美丽的语言。它没有情感,一切都有规律可循,没有那么多的不确定性。
我的学习突飞猛进,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获得了全校第一。
全级第一的成绩我一直保持到了初三。曾经的顽童变成了学霸。我也从一个十岁的小男孩艰难地长到了十六岁。
我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我读了很多很多的书,大多是关于恶魔和诅咒的,但《窃魂卷轴》一直被我压在了箱底。
我努力想要遗忘它,但我越是想要遗忘,它在我脑海中就越像夜空中的月亮一般明晰。
……
“你听说了吗?刘小美她老爸死了。”
“什么?死啦?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昨天晚上。据说欠了高利贷的钱不还,被乱刀砍死。脑袋还被割下来挂在房梁上呢!!!”
刘老三被杀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镇子,微信上到处都转发着一个脑袋被挂在屋子中央的图片。整个镇子弥漫着一股恐怖的气息。
“这个刘老三是个酒鬼不说,还嗜赌成性,谁会那么傻,借钱给他呢?”
“你别忘了,他还有个貌美如花女儿。那女娃跟她老妈一样,越长越惹眼,那身段出落得……没得说……那玩意你没见过,可是越来越挺,越来越圆了……”
“她老妈是不是那位远近闻名,村里一半干部都很她有一腿,最后傍上老板,跑掉的那位?”
……
我满脑子都想着小美。
我不敢想象她面对自己亲生父亲的这颗血淋淋的脑袋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周末放假回家的时候,我特意绕道去了趟小美的家。她家的土胚房已经破烂得不行,一只老母鸡“咯咯”地叫着,在门前若无其事地啄食。由于刚死过人,屋子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所有吊着圆形物件都不自觉地会错看成刘老三那颗已经半秃的脑袋。
此时正值黄昏,大门半开着,阳光射进屋内,活像一根根金色的手指,刺破阴暗,指向屋内,仿佛在告诉我,小美就在屋子里面,你亲爱的小美就在屋子里面。
我缓缓走进屋子,突然屋子里面掠过一个鬼影。我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了几步,只听那个鬼影发出嘶哑而低沉的警告:“滚开。”
“小美,你在吗?”我谨慎地问了一声。
“滚~”屋内传来一声咆哮。
我吓得半死。慌忙拔腿就跑,夺门而出,一口气跑到了一里开外。
“那间凶宅闹鬼,”一位正好路过的乡民向我解释说,“一定是刘老三怨气太重,化成了冤魂。星娃子,你不要再去了,被鬼缠身可没用什么好下场啊。”
我只好怏怏回到家中。
到家门口,正准备打开小木屋的大门时,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天星,生日快乐。”
小美提着一个蛋糕,亭亭玉立地出现在我的家门口。
“小美?你……你怎么来了?”
我的心砰砰直跳,又惊又喜,舌头不停地打结。自从二傻死后,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对话。
“给你庆生来了,”小美红着脸说,“你马上就要毕业了,要是再不来,恐怕,恐怕就再没有机会了。”
“噢……”
我接过小美手上的蛋糕,随意应承了一声,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一脸喜色,难道还不知道她父亲的事情?
我的心几乎快要跳出来,曾经的情愫像是炸弹般在我的胸腔内爆裂开来,侵入我的每一寸肌肤。我的鼻子一阵发酸,一股莫名的液体直往我的眼睛上涌。
“我来给你过一个生日吧,这些年你一个人,过得很辛苦吧?”
我没有回答,打开木门,感觉半山上这栋已经冷清了很久的小木屋再一次有了温度。我在想,这究竟是不是幻觉?
小美开始利落地准备饭菜。
她挽着衣袖,露出洁白的手臂,撅着身子上洗菜。尻子把校服裤子撑得鼓鼓的,优美的曲线从大腿一直勾勒到了腰际。衣领之间,那对洁白丰润的北半球若隐若现。一股奇怪的感觉从我心底窜了上来。我不自觉地想到五年前,松树林的石梯子上,她的玉手在我手背上那轻轻的一捏。
手背上,小美那温柔一捏的感觉立马复苏了,痒梭梭的,有一种紧缩的感觉,如同有一只小嘴在吸着那个部位。霎时间的工夫,这种痒梭梭的感觉像是蚂蚁一样爬满全身,把人搞得火烧火燎的。
“你怎么啦?天星,感冒了么?脸色怪怪的。”小美问道。
“这天气太热了,我出去透透气,顺便捡点柴火回来。”
逃出门的时候,我才松了口气,那个部位已经潮乎乎的一片。
我快步走向小溪边,找了个隐蔽的芦苇丛,把自己浸入冰凉的溪水之中。但刺骨的溪水并没有浇灭我那原始诉求,反而我滚烫的身体如同一只猛兽,有一种要把溪水烧干的气势。
我的身体住进去了一只妖怪,我屈服了,放弃了抵抗,任那只妖怪把我变成了恶魔。
我无师自通,学会如何释放了那股力量。我闭上眼睛,幻想着小美没有穿衣服的样子,幻想着我的指尖划过她的锁骨,幻想着我们合二为一,进入她腹部下面的那团神秘幽影。碰撞,就像是风吹麦浪一般,一波又一波。
幻想中美妙的世界随着一波洪流崩出而崩塌。
黑夜的溪水开始变得冰凉,成片的芦苇在月光下投射出一片片的鬼影子,在风中摇曳着,它们交头接耳,对我指指点点。
我从水中起来,穿好衣服,只见一团团白色的液体漂浮在水面,顺着溪流奔腾而下。
终于,在我十六岁的这天,彻底明白,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