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里摆着各式各样的琴共有七把。琴亦分多种,戴觅云虽然不会抚琴弄乐,但尚知一些粗浅的知识。
此时摆在眼前的,分别有四把古筝和三把古琴。段溯平日里弹的都是古琴为多,而今日的这三把古琴,明显不及他自己的那一把精巧,当中更是有有两把断了弦。看来段溯遇到了与她一样的难题——同样都是被人所刁难了。
戴觅云被小福子带到凉亭里的时候,段溯正支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盯着眼下的这些乐器。戴觅云安静的在角落里站了一会儿,直到段溯下定决心,坚定的走向了当中一把古琴。
戴觅云仔细的看着他,只见段溯取走的那把琴,竟然是断了一根弦的,也便是只有六根弦,宫商徵角羽,缺一不可,更何况明明有完好无缺的古琴摆在那里,为何他却偏偏挑了一把残缺的呢?
一直没有出声的戴觅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何不挑选那把完好的,而是用这一把呢?”
骤然之间听到戴觅云的声音,段溯有些意外,旋即微微扬起唇瓣,好看的笑了起来:“这三把古琴看似相同,但材质却是云壤之别,那一把固然完好,但木材劣质,弹出来的音效定会沉闷而短暂,另一把的材质次之,唯独只有我手中这把,是最佳的。虽比我那一把青凤要稍差一些,却可代之。云儿,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抉择呢?”
段溯今日的话颇是耐人寻味,戴觅云细想片刻,要是她,她定然也是选段溯手中的这把琴。
技艺过人又何愁断弦呢?然而音色不好,便是再好的技艺,弹出来也终究会影响曲子的效果。
虽然戴觅云并未作答,但是段溯已经从她的眼中找到了答案。
段溯笑了笑,又将剩余的五根弦全部扯断,只剩下了一根。
戴觅云越发的不解了,之前段溯解释的她都听懂了,那眼下又是什么情况?
段溯自始至终都未曾表现出一丝慌乱,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段溯这人,平时虽是油嘴滑舌,一旦正经起来,倒也是挺迷人的。
戴觅云怔怔的看着他,等着他接着解释。
“这叫闹中取静。”段溯解释道,“出主意让我们表演的人必然是想让我陷入困境,选择古筝,古筝确也是适合今日之氛围,相反之下,古琴的寂静倒是与今日格格不入。不过,咱们便是要让人耳目一新,意想不到。”
戴觅云用指尖摩挲着自己光滑的下巴,点了点头。段溯说的她都明白了,自古以来,弹古筝多是女子,少有男子,段溯今日要选择了古筝,只怕会被人耻笑,而从面前的这些乐器上看起来,他似乎是只有古筝可以选择。
段溯之意也正是她的意思,既然要表演,那就要做到令人瞠目结舌,赞不绝口的程度。
“段溯,没想到你除了有的时候惹人讨厌了一点,还是挺聪明的嘛。”戴觅云不免由衷的夸赞道。
算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赞赏他,从前的时候,戴觅云对他的态度不是避而远之,便是冷淡至极,能有今日的这一句赞赏,也算是他这么久以来厚着脸皮得到的成果。
看来他死缠烂打这一招,总算开始慢慢的奏效了。
段溯不怒反笑,那温柔的笑意仿佛能将人融化了去:“云儿,你这样夸我,我真的很开心。”
“我……我哪有夸你。”戴觅云对于段溯的反应颇有些无奈,这个人,还真是给个阳光几灿烂,给个河水就泛滥啊。难得想夸赞他一两句,却被他的恬不知耻给气的无语凝噎。
二人正在凉亭里僵持不下,小福子听到里头的动静,不免担心的走了进来,小声的提醒道:“两位大人,马上就要到你们了,你们想好要表演什么曲子了吗?”
“咳……”戴觅云捂着拳头清咳了一声,冲着段溯挑了挑眉,示意让他定夺。
段溯抱着琴走了几步,随后坚定的说:“麻烦福公公通禀一声,我与戴大人要表演的曲目是《上邪》。”
“《上邪》?”小福子愣了愣,“这只怕不好吧?今日是除夕,《上邪》乃是歌颂爱情的,要不段大人再换一首喜庆一些的曲子?”
“皇上可有明文规定,不能表演歌颂爱情的曲目?”段溯小心的询问道。
“这……这倒是没有。”小福子迟疑的接过了话,想了想,还是厚着脸皮提醒道,“只不过,二位大人先前有过传言,在皇上面前还是稍稍避嫌为好。”
“福公公此言差矣,”段溯放下手中的古琴,双目之中皆是诚恳,“皇上与皇后的恩爱,在民间是广为流传的,这一首《上邪》,下官便是要赠给皇上与皇后娘娘的。况且方才乐府已经演奏了一曲《花灯游》,若再演奏同类的曲目,未免就有些无趣了,福公公您看如何?”
“这……”小福子为难的咬着唇瓣,段溯说的倒也有些道理,花灯游歌颂的就是新春之喜,再来一曲相似的,朝中上下的人定然会将两个节目拿来作对比,想来想去,似乎也便只能歌颂爱情了。
小福子看了看成竹在胸的段溯,又看向戴觅云。
戴觅云显然是毫无异议,前笑吟吟的回视着他。
横竖对戴觅云来说,无论二人合奏的是什么类型的曲子,都会被朝野上下传出其他的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