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州城的复建工作,并没有因为闻起航的匆匆离去,而停止下来。
此刻的赵老二正站在高大的泽州城墙上,望着城内每日翻天覆地般的变化,感慨不已。
正是因为这种变化,赵老二才没有命令军队停止参与泽州城的复建工作。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军队这种战争机器,除了有着巨大的破坏力之外,居然还有着万丈高楼平地起的建设能力。而这种认知,也打破了千年以来,所有人都认为军队这种战争机器,只会破坏的印象。
“启禀陛下,赵普,赵官人觐见。”赵匡胤身后的一声禀报,打断了他内心之中的感概。
赵匡胤微微闭目沉思一下,轻轻说道:“传。”
“诺。”单膝跪地启禀的传令兵应声回答后,立即起身,去城墙之下,传赵普前来觐见。
不一会的功夫,赵普就登上城墙,走到赵匡胤身后站定,拱手施礼启禀道:“微臣赵普,参见陛下。”
赵匡胤轻轻回身望了赵普一会,微微笑道:“赵卿家,不辞辛劳,一路从京师奔波至泽州,劳累了。”
“多谢陛下挂怀,为大宋万年,微臣愿肝脑涂地,以报圣恩。”赵普恭声施礼谢道。
君臣之间客套完毕,赵匡胤直接单刀直入的询问道:“京师之内,状况如何?”
赵老二现在最为挂怀的就是京师中的状况,如今大宋国朝初建,还没有形成稳定的政治与军事格局,正是各路势力互相倾轧夺权的时刻。既有来自外部势力的觊觎,也有内部势力对于既得利益的划分。
虽然有了王仁赡管辖的密谍司随时通传消息,但他们这些密谍们对于打探消息是得心应手,却没有分辨政事是否处理得当的能力。既然赵普已到,作为一名官员,显然在这方面要比密谍司的密谍们更加有判断力。
只有亲自询问一下朝廷中的动向,方能安心。
如今自己身处远方,一旦有些政事不能及时做出处理,随时可能会酿成大祸。
赵普施礼回道:“陛下请宽心,京师之中尚且稳定。”
“尚且?”赵匡胤微微皱眉道。对于赵普的这个回答,他微微有些不满,他需要的是不能出一点纰漏,尚且这个答案,显然不能令他十分满意。
赵普微微笑道:“朝堂各部对于政事的处理,都没有问题,只有在审讯闻爵一案上,颇为扰扰朗朗。”
赵匡胤微哼道:“何止扰扰朗朗,简直就是不成体统。”
有了武德司下辖的密谍司随时通传京师之中的状况,对于闻起航与王秉臣之间的事情,他也是了解颇深。关于此案的审讯都已经成了京师之中的一大笑话了。
“陛下,若是论对政治手段的运用,显然闻爵不会是那些老官人们的对手,但闻爵一力破十巧,在武力面前,那些老官人们完全束手无策。”赵普面带笑容的回道。
“武力?哼,是无赖手段吧。不过看来赵卿家,似乎对闻爵颇为欣赏啊?”赵匡胤似笑非笑的说道。
“闻爵如此年少,就能对自己的弱点了若指掌,这就非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赵普语带赞赏的说道。
赵匡胤感概道:“是啊,人之一生最难的就是面对自身的缺点,看来闻爵已经胜券在握了。”
“陛下,这种案子本身就是一种糊涂官司,再加上文官们背后的势力支持,就算闻爵再如何应对得当,恐怕到最后都难以区分胜负。”赵普分析道。
赵匡胤微哼道:“朝廷刚刚有了重新开科选士的打算,那些世家豪族们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想从中分一杯羹。自唐末乱世至今,那些世家豪族已龟缩不见踪影许久,如今我大宋国朝刚立,他们就想跳出来趁机拿权。
朕是不是应该还要感谢他们,如此看好我大宋国朝。”
“陛下,世族的危害,由盛唐就可见一般,对于这些世家豪族,朝廷绝不能姑息纵容。”赵普神情认真的说道。
赵匡胤沉声道:“唐王李世民,这个有望成为千古一帝的王者,都被那些世家豪族牵扯其身而不能实现其自身的理想与抱负。
有此危害,朕自然会采取措施,小心应对。”
自隋起,世家豪族对于朝堂的影响就达到了顶峰,就连暴君杨广,都知道世家豪族所带来的危害,无时不想消除世家豪族对于朝堂的影响。百万军队征发高丽,其实就是为了铲除世家豪族的势力,结果最后却以失败而告终。
新生的大隋王朝也因此而土崩瓦解。
唐王李世民,三征高丽,也是此种目的,就是因为有这种目的存在,世家豪族才会百般阻挠。这些世家豪族当中,那也是从不缺乏眼光卓绝之人,既然已经看穿这些帝王的真正目的,岂能容许他们成功。
一旦征发高丽功成,这些帝王不但会借着此次战争来消耗世家豪族的实力,更会借着大胜之威,将其自身铲除。
为了自身的存亡与延续,更为了继续掌控朝堂,他们岂能允许征伐成功,有了他们的拆台,再加上白山黑水间,易守难攻,征伐高丽失败,也就成了必然的事情。
“闻爵自身也是聪慧之人,岂会看不到他所面对的是何种强敌,以微臣对闻爵过往的了解,如若遇到此种事情,他必然会逃之夭夭,而此次闻爵却挺身而上,实在是令微臣百思不得其解。”赵普思索道。
闻起航能够不惜跳黄河,也要避开麻烦,宁可装病,也不愿卷入朝堂的纷争,在赵普的眼中,那就不是一个能够主动引祸上身的人。
见赵普困惑不解的样子,赵匡胤的心情突然变好,微微笑着解释道:“这说明我们的闻爵,心中还存有那么一丝忠善之心。当初闻爵初入人世,在颜神驻留期间,为了衣食,曾将很多新鲜事物,用来换取自身所需。
而活字印刷术就是其中一种,可惜常人难以懂得它带来的巨大作用,加之魏卿家为了推举闻爵入驻户部,特意提过这项事物。
朝堂之中,有心之人自然不少,对于活字印刷术的利弊,他们可是看的很清楚。加之颜神县那个书坊掌柜自从得到此项物事,也不知掩人耳目,而是大肆宣传,想借闻爵东风一用,结果自然会招来觊觎。
我们的闻爵,想必是从新迁来管楼村的那位郑捕头家人处,得知了此事,这才让梅怡在管楼村私塾,公开宣传活字印刷术,将世家豪族报复的对象,引向自身。
不然,颜神县那家印书坊的主人,就会在一夜之间被灭其满门。”
听完赵老二细细的解释,赵普讶异道:“原来还有如此情由。”
赵匡胤轻哼道:“想对付世家豪族支持的那些文官,不用些非常手段,是行不通的,若非如此,朕岂会容许闻爵肆意戏耍公堂如此长的时间。
更是为了他心中难得的一点善念,但朕的底线也就到此了,再任凭他胡为,朝廷颜面何存。”
“陛下的意思是?”赵普疑惑道。
赵匡胤微哼道:“晋州平叛已近尾声,朕也该班师回朝了,不然他们一个个就会当朕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