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美企图将闻起航说服,撤销后撤扎营的军令,他宁肯付出一定的代价,也打算等到赵老二率军前来支援。如果把军营后撤,其实就等于否定了他原先损兵折将才勉强保住的最后一点胜利果实。
这是潘美极度不愿意见到的。
石守信对此却不予置评,他知道赵老二只率领了京师禁军的三万人马前来支援,这些兵马并不足以对李重进形成压倒式的优势。而且他更加知道闻起航的脾性,毕竟他与闻起航在泽州共事过一段时间。深知想要改变闻起航的想法,会更加困难,在没有明显会败敌的情况下,他更加希望闻起航能有奇谋再现泽州战场的辉煌。
无法劝动闻起航,潘美就只能执行军令。
看着气闷的潘美与石守信一同离去,谭凤仪疑惑道:“潘将军可是第一位对你示好,且不抱有成见的将军,你就这样把他给气走,合适吗?”
全朝廷的文武官员,似乎都对闻起航抱有敌意,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位对闻起航没有成见的,结果马上就被闻起航给得罪了。
闻起航叹气道:“要是我将来不想造反,就只能做一名孤臣,一旦我的人缘塞孟尝,恐怕就离死不远喽。”
“人缘好,还成罪过了?”谭凤仪讶异道。
“不但是罪过,还是一件大罪过,要是我现在有七十高龄,那也就无所谓了,甚至立地成圣,都没有关系。可惜啊!我实在是年少有为,不但屡立奇功,还文武全才。如此下去,将来必定会功高盖主,到时候你师兄会怎么想?”闻起航摇头轻叹道。
“我师兄怕你重演陈桥旧事?”谭凤仪皱眉道。虽然对闻起航的自吹自擂,颇为无奈,但他说的也不无道理,谭凤仪只好当做没有听到闻起航那些自捧的话。
“当所有人都去推崇一个人的时候,其实那个人就已经被绑架了,他已经无法给自己做主,说成是替死鬼也不为过。就算我没有谋反之心,但架不住有人想拥有从龙之功,好搏一个封妻荫子,富贵荣华。”闻起航感叹道。
“比如说你?”谭凤仪讥讽道。她现在才想起来,在陈桥的时候,从龙第一功,就是被闻起航给抢走了,由此也得罪了一大堆的文武官员。
“我那纯粹是为了自保,与那些无耻之人绝对不同,在此之前我都已经是男爵了,还需要冒险吗?”闻起航抗议道。
“谁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骗人对你来说,就如同家常便饭。”谭凤仪撇嘴道。
“凤仪,你可不能冤枉好人,我从不骗人。”闻起航信誓旦旦的说道。
谭凤仪哼道:“从不骗人,那你骗鬼呢?诸葛连弩,你告诉石将军说是价值三百贯一具。可据我的了解,爵府什么时候有这么雄厚的财力了。”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谭凤仪直接就将闻起航的虚伪面具给揭掉。
闻起航无奈道:“我说凤仪,你就是怀疑什么,都不能怀疑我的智商啊!这么明显就能穿帮的谎言,我会说嘛!只要稍微去查探一下诸葛连弩到底价值几何,就会立即揭穿的事情,我至于说谎吗!”
“上百具诸葛连弩,可是价值三万贯,你那来这么多钱财?”谭凤仪怀疑道。身为闻起航的最大债主,对爵府有多少进项,她还是知之甚详。虽然最近闻起航用菜蔬大赚了一笔,但也绝对没有达到三万贯之巨。
“这世上有一个名词,叫做借债。这你应该很了解啊!”闻起航笑道。
“就凭你的人缘,谁能借你三万贯?”谭凤仪纳闷道。
“我们爵府最大的合作商,百花楼啊!”闻起航得意道。
谭凤仪轻哼道:“你直接说谢灵韵借给你的不就得了。”
闻起航叹气道:“身为一个大老爷们,总是欠妹子的钱财,实在是有做小白脸的嫌疑,所以说是百花楼,这样身份会显得有档次一些。”
“她还真敢借给你,也不怕你赖账不还。”谭凤仪鄙视道。她有充分的理由可以鄙视闻起航,毕竟到现在为止,闻起航欠她的百万贯钱财,一文钱都没见他还过。
“我信誉绝对卓著。”闻起航竖起拇指道。
“那你欠我的百万贯,打算什么时候还请?”谭凤仪轻哼道。
“啊这个百万贯啊!”闻起航沉吟一下道:“凤仪,我看今天天气实在闷热,这样吧,我做东,请你吃奶油冰激凌如何?你要知道这个奶油冰激凌,做出来之后,含在口中,尤其是这个大夏天,那滋味别提有多棒了
凤仪,凤仪你等等我”
闻起航还在滔滔不绝的吹嘘冰激凌的妙处,谭凤仪就已经飘然远去。
对于闻起航的这种无赖行为,谭凤仪已经领教过多次,心中气闷的同时,想到将来谢灵韵跟在闻起航身后要债的时候,恐怕不会比自己强多少,顿时感觉闷热的天气都变得清爽了许多。
率先走掉的潘美与石守信,其实并没有远离,看着闻起航与谭凤仪两人,吵吵闹闹的向后营走去。
潘美叹气道:“石将军,这闻帅有谱没谱啊!”
“哦,看来潘将军对闻帅颇有成见啊!”石守信嘿笑道。无论是谁坚持了半个月的功绩,被别人给轻易否定了,难免都会心有怨言。
潘美无奈道:“就这样轻易将主动权让与敌军,可是战场的大忌,我军在损伤惨重之下,才勉强将敌军压制城中。如今闻帅一个后撤扎营的军令,我军半月心血就全部付之东流了。”
石守信思虑片刻道:“闻帅,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心有韬略,我们静观其变吧。”
潘美苦笑道:“石将军,你可真沉得住气。”
“陛下不日就要抵达扬州,我们现在以优先稳住阵脚为主,其余等陛下前来自然会有安排。”石守信说道。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闻帅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够听取别人建议的人,少年心性,就怕铸成大错啊。”潘美皱眉道。
听到潘美的话,石守信并没有反驳,心中却也没有多少赞同之意,他与闻起航已经打过很多次交道,虽然闻起航看似年轻,行事无所顾忌,但每次都能恰如其分的收势,如此年少,便有自身行事风格的人,绝对凤毛麟角。
一个人做事风格的形成,便代表着一个人彻底走向了成熟。这是对过往人生经验总结之后,形成的一套做事方法。
闻起航如此年少,行事便有着显著的个人风格,这无疑证明此人已经心智成熟。
而一个人心智成熟之人,做事便断然不会无的放矢。
“潘将军,你感觉闻帅像是不及弱冠之人吗?”石守信望着远处的闻起航轻声道。
潘美神色一愣道:“石将军不说,我都忽略了闻帅的年龄。闻帅言行看似浮夸,好似懵懂冲动的少年,可他的眼神非常奇怪,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在”潘美冥思一会才说道:“看戏,对!就是这种感觉,言行明明夸张,可眼中神色却非常平静。这种眼神,没有丰富的阅历,甚至是经历过生死大难之人,断然不会拥有。”
石守信轻叹道:“是啊,我与闻帅经历过许多次袭杀,任何一个少年之人,初次经历那种情形,都难免会失去冷静,可闻帅一次都没啊!
潘将军,你认为这样一个人,会出昏招吗?”
“”
潘美墨瞳之中,光芒流转,望向闻起航远去的身形,定定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