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吧?一起吃个饭吧?”电话那端响起尤里低沉而好听的声音。
“啊?我……我还有些工作要忙,下班就晚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本能地拒绝道。
“停电了,还能加班么?”
我惊奇地四下打量:“你在我们公司?”
“嗯,就在园区门口,等你一会儿了。”
“不是吧?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会加班?”我的心跳莫名有些加速。
“这个不难猜吧,请了那么久假,第一天晚上,你这样的‘敬业福‘’很难不加班吧。”尤里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
“哎……”我叹出一口气,“和心理咨询师打交道,好心累啊。”
挂了电话,慧姐看着我漏出狡诈的笑容,“男朋友?”
“不是,朋友。”我讪讪地应道。
远远地,我看到尤里手插口袋靠在车旁,月光洒在身上,风吹着他的白衬衫向后鼓了起来,而他专心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我忍不住感叹,这样一副画面,不知道多少小女生曾在梦中意淫过吧?闻起来,全是荷尔蒙的味道。“如果没有蛮吉爸爸,我想我很难不爱上他吧?”我心里默默地想,随即甩甩头,愧疚地拍拍自己的脸。
来到近前,尤里抬起头,看着我。其实我才到他肩膀高,或许看着我也不算抬头。他笑着,却没有先开口说话。
我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先打破沉默:“你特意过来等我,是想见我么?”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老天,我在说什么啊?本来只是想故作幽默调侃一下,可是说出口却完全是另外一副味道。我猜此刻,自己紧张的脸都红了。
尤里眼里满满的笑意,他倒是轻松自在的样子,耸耸肩说:“不然呢,空等这么久看月亮么?”
我心里“砰砰”乱跳。什么鬼?好讨厌!我压抑住自己不规律的呼吸,一仰头,傲娇地说道:“那还不走吗?继续晒月亮?”
尤里笑着,打开车门。
真是爱笑的家伙!
他开着车,我坐在副驾,竟然一路上相对无言,我看看他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只好别过头,看窗外的风景。
“吱。”车停了下来,我吃惊地回过头问到:“不是去吃饭么?停在海边做什么?”
却见他变戏法似的从后排拎出来一个大袋子,“介意陪我在海边吃个便当么?”
“啊?”
说完他转身下了车,回身叫到:“还不下来?”
哎呀?这是跟我玩霸道总裁风呢?我不情不愿地下了车。
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我们坐下来。我好奇地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饭盒,打开盖子,“噗”地一声笑出声来。只见盒子里面,赫然摆着一个小猪模样的饭团。
“太可爱了吧?”我笑的眼泪都要出来,“有没有搞错,青春剧里都是女生给男生做小猪饭团,你这是唱哪出?撩妹技法太清纯了吧?咩哈哈哈哈……”我自顾自地笑了个痛快,笑瘾过去之后才发现尤里安静地吃着便当,面无表情。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自以为是了,得意忘形起来简直不管不顾。
我尴尬地停下笑声,拿着饭盒不知所措。半晌,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你做的么?很可爱。”
尤里头也不抬,冷漠地回道:“我怎么可能会做这些,买来的而已。”
可是我眼里分明看到一种赌气,和他平时气质完全不同的小孩子似的神情。吓?是自己多心么,他怎么可能这么幼稚?然而,我还是忍不住一口咬掉小猪的耳朵,假装惊喜地大叫:“哇!怎么这么好吃?你在哪里买的?我下次也要去买!超级棒诶!”表情之做作语调之夸张,自己都有些被恶心到。
尤里果然不负众望地笑了起来,虽然他仍自顾自嚼着东西并不说话,但是看到他不再严肃,我心里还是好过了很多。
“喂,你干嘛都不说话?心理咨询师不是来跟患者聊天的吗?”我决心打破这种奇怪又“微妙”的僵局。
“谁说我现在把你当患者了?心理咨询师也会想要安静的时刻,将自己从患者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他看看我,又转过头看向大海无限远处,沉默的气息好像无法穿越的隔膜,所以我也不再讲话,就这么坐着看着大海发呆,其实我也有很多情绪,想从中抽离出来,不是么?
两个人坐在一起发呆,各自梳理自己的心事,似乎也是一种很舒服的相处,谁也不打破这份默契,直到海风吹的手脚冰凉,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尤里才回过神,轻声问我:“很冷了吧?我们回车里吧。”
我忙不迭地点头,说实话,真的有点扛不住了。
尤里起身,伸手来拉我,我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是遗憾,是难过,是愧疚,还是什么?只一下,这个感觉便消失了,以至于我想辨清它到底是什么情绪都不能。
“没事,我起的来。”我没有去接他的手,自己撑着沙地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沙,努力冲她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
他静静地看了我两秒钟,嘴角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包容的笑容,放下手,转身向车子走去。我赶忙收了吃剩的餐盒袋子,追了上去。
坐在车里,他开了天窗,又开了音乐,一段婉转的旋律流转出来。是一首有些伤情的粤语歌曲,一个好听的女声低吟浅唱,我只听懂有一段歌词是“软弱时明白傲气/未够支撑起来看别人共舞/唯有到爱不起/便明白爱的趣味/别离后至需要你/就像冬夜怀念滴汗天气/谁正与你一起便承认我很妒忌/像望见当时/懂得感动又何必/错过你先知爱你”。
“很好听,这是谁的歌?”
“卫兰的《错过你》。”他轻轻地说。
“哦。”
我并不认识卫兰,也不知道可以再接什么话茬,就这么听着歌曲,随着节奏,一下一下点着脚尖。
两首歌过去,我看看时间,已经晚上9点多了,再过半个小时,蛮吉爸爸就该打电话催我回去了。我暗自盘算了一圈,如果蛮吉爸爸电话我,得知我没加班,反而和花美男在一起?会不会气得蹬起自行车飞奔过来?我想象他在这大冷天拼命踩着,鼻子里呼哧呼哧地冒着白气,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尤里奇怪地转过头看我。
我心情大好,挑逗地看着他说:“你猜?”看着他一脸的哑口无言,心里得意地跳起鬼步舞。
“不早了,可以送我回家么?”我问他。
“不能!”他冷冷地说。
这下轮到我石化当场。“为什么?”
他叹了口气,由衷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启动车子,走了起来。
看着他奇怪的举动,我忽然害怕起来,这个咨询师心思太深,我遇到的朋友里面,还没有几个像他这样,让人琢磨不透,昨天还儒雅幽默,今天又忽然要求见面,完全换了另一副版本。
其实我暗自揣测过,咨询师针对每个病人自有他觉得适合的疗法,这么大晚上约我出来,目的怕是为了迈出不动声色接近我的第一步,熟了之后,再试图挖掘我的内心,然后治疗我。我可不是傻白甜的姑娘,有帅哥约就真当自己女神附体了。但是眼下的方式,却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到被靠近,反而被推的很远似的,还得我自己主动去接近他,讨好他,需要治疗的,倒像是他一般?我胡思乱想着,有些心烦意乱。
夜里,我无知无觉的做着梦。刚开始好像是和蛮吉爸爸一起骑着车在海边晒月亮,月亮好大好圆,从海中升起。我们说说笑笑惊叹着眼前美景,然后蛮吉爸爸停下来,轻抚我的长发,低下头深深吻住我。我沉浸在无限的幸福中,紧紧拥住他,享受着接吻的甜美。当我睁开眼,却赫然发现自己吻着的不是蛮吉爸爸,而是尤里。惊吓之下我猛地推开他,却见蛮吉爸爸阴沉着脸站在另一侧,冷冷地看着我。我赶忙跑过去,想要解释给他听,追过去却不见了踪影,回过身,尤里也不见了,空旷的海滩霎时只剩下我一人。月亮大的出奇,竟渐渐变成了血红色,好像一只滴血的眼球,海平面上大雾弥漫,许多人影在雾里若隐若现……
我猛地一震醒了过来,背心已被冷汗湿透,回想了一下梦里的情景,看到蛮吉爸爸躺在身边发出均匀的呼吸,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紧紧地抱住了蛮吉爸爸。蛮吉爸爸被我的动作弄醒了,迷迷糊糊中问我:“冷么宝宝?”然后摸索着给我掖了掖被脚。我愧疚地埋着头,心想,这尤里是不能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