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依旧是孤身一人。我不敢多做停留,随便捡了个方向,匀速小跑。虽然貌似在这里不消耗体力,我却仍“机智”地保留着“绿水长流”的心思。跑了不知道多远,也不知道是向着什么方向,总之我是彻底迷失了。
这里除了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树,别无其它。我已经有些崩溃,“洛南爸爸?洛南?尤里?”我一路呼唤着,这片神奇诡异的森林里连一点回声都不曾有。
我重重叹口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实在跑不动了。不是因为累,是因为心累,心里很无助的感觉。
“宝宝,怎么累成这样?”我一抬头,蛮吉爸爸弯下腰看着我,眼睛盛着笑意。
“阿喆!”我一个激灵兴奋地跳起来就抱住了他。“阿喆,我知道你是我幻象来的,可是你就是我的精神鸦片,我离不开你。”我在他怀里使劲拱了拱脑袋。
“我一直在你身边,但是你要勇敢地走下去啊。”蛮吉爸爸抚摸着我的头,还是那般疼惜的味道。
“嗯?”我抬起头,“身为魅惑我的幻象,你难道不该拉着我沉迷才是么?”我怪异地看着他。
蛮吉爸爸微笑着没有说话,竖起修长的食指,指在了我的心间。
“我的心?”我心里一片茫然。
正在疑惑间,耳畔忽然传来似有若无的歌唱声。我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像是从身后的某处传来。我转过身环伺一圈,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再回头时,蛮吉爸爸已经消失不见。
我愣了一下,心里空落落有些神伤,但是我知道,眼下更重要的是去寻那歌声。
我一边走,一边汇聚了所有的感知去感觉那声音所在。这声音朦朦胧胧忽高忽低,似是女人的声音,一会好像在高音抒情,一会却又像是激烈的争论什么,直听的人有些脊背发凉。
我凭着感觉再次小跑起来,那声音渐渐清晰。
忽然,我发现在林子一侧,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公路。
“居然还有公路?”这可是个重大发现。
我向着道路跑去,那歌声也愈发清晰。当我来到那条路上时,已经可以辨认出那声音是一出歌剧,女声独唱。难怪远远听时如泣如诉,音调缥缈,忽高忽低,颇有一些诡异的感觉。
并且,这歌剧颇为耳熟。我不禁陷入沉思,努力回忆是在哪里听过。
顺着歌声的方向,沿着公路走了三五分钟,终于发现了它的来源——一辆抛锚的桑塔纳。
车子的造型很是老旧,应该是10年前的款式了。车身已斑驳掉漆,前大灯破碎凹陷,副驾的车门已不翼而飞,一根胳膊粗的树干从挡风玻璃处直直插入后排座椅。就是这般报废的造型,破旧的中控台仍然传出清亮的歌声,这声音通透犀利地回荡在原本寂静无声的林海中,显得那般不给情面。
我深吸一口气,森森寒意顺着脚踝向上攀附,让人忍不住一连打了三个冷战。
这车子从外看虽不熟悉,可是这内饰造型我却印象很深,之前出现的四个恐怖片段之一,就是我坐在这样一辆车上——我认得那老旧的单碟cd中控台——随后就被刺破前窗的树枝穿眼而过。
眼?我忽然心中一动。
洛南是因为车祸失去了左眼,洛南爸爸也说洛南是因为意外而失去眼睛,所以找不回来。而“我”又在这车上遭遇过那段恐怖经历,这必然就是肇事车辆无疑了。
啊,还有那歌剧声,我想起来了,正是“我”躺在医院被那恐怖医生摘除眼球时所响的曲子。
这一切的关联渐渐清晰起来,配合先前尤里跟我介绍的资料,情况基本如下:
母亲开着车,带着父亲和洛南出去郊游,结果发生交通意外,撞树或是什么,副驾的爸爸被甩了出去当场死亡,洛南被树枝之类的硬物划伤眼睛,之后在医院被摘除眼球。事发时,cd里正放着这段歌剧。
看着这台残破不堪的老车,当时的一幕幕在我脑中跑马灯一般闪过。
我又在车上翻了翻,看看有没有其他一些线索,包括使出浑身劲头拔掉那根深深扎穿座椅的树枝,这树枝像把箭一般,头部很尖。副驾的座椅下面,还有一只猴子,正是“斑吉”,已经脏污不堪,一只眼睛脱线而出,挂在外面,露出半截线头。我抓住线头轻轻一扯,纽扣眼睛就回到了原位。
“不知道这车还能不能开?”忽然一个念头在脑海想起。这念头来的有些奇怪,好像另一个声音在我脑中提醒我一般。
我将破碎的前档全部敲掉,以免有碎玻璃碴找我麻烦。然后绕过车头,拉开驾驶室的车门,坐了进去。看了眼中控台,想要关掉这渗人的歌声。不过按了半天,这些按钮似乎已经失灵了,于是放弃这个想法。车钥匙还插在该有的位置,我扭动它尝试打火,车子居然在几番狂躁的哮喘声及剧烈的抖动之后,启动了起来。随即一脚油门,车猛地窜了出去。
动力居然如此强劲!我心里大喜。
有车开就惬意多了,虽然在这个该死的地方不耗费体力,可是慢悠悠的走路总让人绝望。这条公路不知道开向哪里,反正走路也不知道能到哪里,无所谓了。
开着车,听着歌,微风拂面,高大的树木向后退去,这感觉,一个字,舒服!
但是还不够,我想。然后我心里动了动,侧过头,就看到蛮吉爸爸坐在了副驾上,回头看着我微笑。瞬间我心里无比地满足,这样的配置就对了!
车子渐渐提速,一切的感觉都很对味,仿佛这是场期待已久的出游。我兴奋了,继而跟着歌声“罗罗罗哦哦哦”地唱了起来。
蛮吉爸爸看我的疯癫样,忍不住笑起来。那英俊而阳光的笑颜,像一剂鸡血注入了我的血脉,我更加手舞足蹈,引吭高歌,仿佛自己正在光芒四射的舞台中央,这是我的主场,我的舞台,我就是猫王!
这是最后一段高音,我胸腔聚气,手由胸前向外划开,然后将这饱满的气息强劲而均匀地送出,同时一声嘹亮高亢的“啊”随着我张圆的口腔喷薄而出,拖了足足30秒钟,然后随着口腔一闭,戛然而止!
灯光灭掉,我睁开眼睛,准备迎接台下如潮的掌声。
然而,面前是一棵参天巨木正在急速靠近,我惊慌失措一下清醒过来,大脚将刹车踩到底,车胎发出刺耳的尖鸣,随后巨大的惯性,带着车子飞速向大树撞去,我向左猛打方向盘,车子向右侧倾斜,蛮吉爸爸转眼就飞了出去。
“阿喆!”我痛苦大叫。为了保持平衡我又紧急右打,车子左边哐当巨响掉落下来,然后还是冲着树木撞了过去,一根树枝,眼睁睁地从前窗刺了进来,车头剧烈撞击在树干上,安全气囊顷刻间弹出,将我牢牢固定在了座椅上。
四周一片安静,除了还在激昂高歌的歌剧声。
我挣扎着去拉车门,解开安全带,从气囊的包裹中挤了出来,重重跌落在一边大口喘气。气息平稳后我活动了一下手脚,摸摸脸,看看身上,居然幸运地毫发无伤。
再看那车子,简直惨不忍睹。
车头撞凹,一根长长的树枝贯穿了整辆车。
这是……这是真实案件重演?
我心里一凉,冷汗涔涔而下。现在才觉得诡异起来,坐上车的瞬间,我就仿佛纵了一般,心里莫名地亢奋而无法抑制,原来是中了套,让我体验真人生死危机!
我手脚发软,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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