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玩吧?”
云轻舞一会绕着他走两圈,一会又搞笑地迈着猫步,一会又倏然转身,背着身往前走,脸上的小表情不时地变换着。
……
“云公子不仅满腹才华,就今日所见,还是个妙人呢!”景墨染随宫澈走在另一条小径上,听着那飘入耳里的欢快,灵动,搞笑轻松的曲音,俊朗的脸上挂满了笑容:“太子有有这样的儿郎相伴一生,着实令人羡慕啊!”他算是看出来了,身旁之人对那抹身影多少也动了些心思,否则,不会被那丫头一两句话逗弄得就失了定力,既如此,他就激将激将,好加快其夺储之速,也好方便他早日得到她。
宫澈神色淡然,眸中神光温温润润,轻启唇道:“轻狂是我和太子的表弟,年岁尚小,只是贪玩些,并非你所想那样。”听了他这话,景墨染笑笑,没再言语,可就在这时,就在两人走出花林,看向宫衍和云轻舞要走出花林的那条小径上时,曲音戛然而止,紧跟着一女子冰冰冷冷,带着丝讥讽的声音隐约间飘来:“云公子,你整日里这么黏着殿下,不觉得有失体统吗?”
从声音分辨,宫澈知道那说话的女子是谁,眼里厉色一闪而过,但脸上表情却依旧淡然无波,与景墨染站在花林外的小径尽头,眼里皆染上不知名的情绪。
“云侧妃这是怪我挡着你在殿下面前邀寵了吗?”
“你休要胡言,我只是觉得你的行为实在不成体统,今儿恰巧碰到,便提醒你一句罢了,再者,今个可是有三位妹妹抬进东宫呢,你这么霸占着殿下,岂不是让三位妹妹脸上难看?”云轻雪自打入东宫就没有一天畅快过,虽想通自己已经对太子无情,虽清楚自己在东宫的目的,可有些事不是说你想通了,你心里清楚了,就不会再去想。
时至今日,丽院那位被殿下寵幸不下三次,而她,始终如隐形人一般,仿若东宫里根本就没她这么个人。
说不憋气,那绝对是假的。
云轻雪觉得,之所以自己憋气,可不是因为吃丽院那位的醋,而是某太子完全忽视她,让她在东宫“啪啪啪”地被打脸,丢人丢大发不算,还在宫人面前威严扫地。寵幸?她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但最起码到雪院坐坐,和她说两句话总可以吧?
没有,太子连这点体面都不给她,心狠是一方面,更多的原因,无非是出在云轻狂这个男.寵身上。
在东宫的地位,与太子妃没法比,又被同品级的丽侧妃明显压下一头,今天三个庶妃被抬进来,若果太子再对这三个狐狸精另眼相待,那她干脆一辈子呆在雪院算了!一辈子?谁要在雪院呆一辈子?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办,可不得寵,如何能有机会接近太子,又如何达成目的?
被烦乱的思绪侵扰,云轻雪无法静下心安坐在雪院中,于是便领着彩青,彩碧两个走出东宫,寻僻静地转悠,进而好巧不巧就碰到云轻舞怀抱古怪乐器,嘻哈哈地,没有尊卑地,弹奏着粗鄙的乐曲。而那个时常冰冷着脸的太子,非但不觉得那曲音轻浮,反而笑容如莲般清雅迷人,似是完全醉于一个男.寵弹奏的靡靡之曲中。
他不生气,不动怒,就那么笑着,宛若春花般灿烂地笑着,笑容是那么寵溺,那么愉悦,看得人一刻都挪不开眼的同时,对那男.寵满心都生出嫉恨。
云轻雪忍不住,因心里的嫉恨,忍不住积压在深处的恼怒,不管不顾就出声给了云轻舞一句。
某女可不是个软柿子,任人揉.捏的主,自然会予以反击。
况且在她看来,云轻雪实在太假,眼里明明写着嫉恨,却偏偏用什么有失体统,道貌岸然地来指责自己,像这样的女人,说句难听的话就是既想做婊.子,却又要立贞.节牌坊,忒招人厌!
“霸占殿下,我有吗?”注视着眼前相貌艳丽,气质清冷,一脸冷傲的女子,哦,不对,是堂姐,云轻舞秀眉微挑,慢慢的,转向某太子,歪着脑袋,俏皮地问:“殿下,轻狂有霸占您吗?”小砸,你最好配合姐儿,要不然,晚上就去跪搓衣板!
姐儿眼神暗示,宫衍只觉好笑得紧,但俊美的脸上却挂着淡雅迷人的微笑,捏捏她的脸儿,柔声道:“是我黏着你,是我离不开你。”说到这,他神色倏然一变,身上冷气随之狂散,看向云轻雪,声音冷冽道:“孤记得好像有说过让你没事就呆在雪院,你是不知道,还是不将孤之言放在心里?”
云轻雪愕然,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刚刚还对一个男.寵笑成那样,还说出那么荒唐之语,此刻,竟对她冷语相向。
“太子哥哥,您,您心里难道真就没有雪儿吗?”眸中泪光萦绕,要落不落,看着好不怜人。
“注意你的称呼。”
宫衍俊脸冰冷,握住云轻舞的手,绕过云轻雪,就提步走向通往东宫的小径。
“殿下,您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对我这样?”云轻雪望着那一抹渐行走远的挺拔身影,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眸中泪水再也没能忍住,如雨而下:“您怎么可以对我这样?我是雪儿啊,是喜欢你的雪儿啊!殿下……”
“侧妃,地上凉,您还是起来吧!”彩青,彩碧眼眶泛红,欲将主子从地方搀扶起,可云轻雪却跪坐在原地,根本就不借着她们的力道往起站,她泪眼朦胧,嘴里喃喃:“你们告诉我,殿下为何如此待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为何要对我如此无情?”
“侧妃,这个,这个奴婢不知。”
彩青垂眸道。
彩碧亦道:“奴婢也不知。”
……
景墨染嘴角勾起,意味深长地道:“太子殿下也真不懂得怜香惜玉,那么漂亮的一个美人儿,竟也舍得冷言以对?”宫澈看他一眼,淡淡道:“那是太子皇兄的雪侧妃,你言语轻佻了。”音落,他收回目光,提步往御花园方向而行。
“宁王殿下,景某刚才所言并无冒犯太子殿下和他的侧妃之意!”追上宫澈,景墨染也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声音竟然提高不少。
云轻雪听到那随风飘来的声音,眼里的泪水蓦地就止住了,且身子一颤,循声望去,就见一白一紫两抹修长俊挺的身影正渐行走远。
“他听到了,他都听到了!他会不会因此误会我?觉得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觉得我不值得他以心相待?”心里越是这么想,她的脸色越是发白,目光越是慌乱。彩青见她这样,给彩碧递了个眼色,两人忙将主子从地上扶起。
“侧妃,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咱们这就回东宫,奴婢去请太医给您瞧瞧。”
搀扶云轻雪边朝东宫方向走,彩青边低声道。
“我不舒服,我感觉身上好冷,快,快扶我回院里,我好冷!”云轻雪嘴角颤动,身子也如筛子似的抖个不停。
误会,只是个误会,她不喜欢太子,一点都不喜欢,他信么?信刚才那一幕,还有听到的,只是个误会么?
他信,他肯定信,他了解她,知道她不是个随便的女人,知道她心里的人是他,所以,他肯定信她!
那只是在演戏,只是她在太子面前演戏,以委屈,柔弱之姿博取同情,好方便成事。
云轻雪暗自安慰自己,可心里腾起的恐慌和眸中的慌乱之色,并未消散。
清风徐徐,宫衍牵着云轻舞的手,静默着行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忽然,云轻舞手指前方,一脸玩味道:“你瞧,那儿还有位美女,她该不会是你的丽侧妃吧?”
宫衍抬眼看去,如实答:“是她。”
“那里是我平常练剑的地方,她这会站在那棵垂柳下做什么?”眼珠子转了转,她歪着脑袋,眸中写满促狭:“该不会也想和你来个偶遇吧?”
“丽侧妃不是那样的女人。”宫衍如墨般的修眉微皱,盯着前方不远处,静静站在柳树下,手握竹笛,望着池水发怔的纤细身影,言语轻浅道。郑丽婉很少出丽院,更别说走出东宫,然,今日不知何故,她不仅出了丽院,还来到了东宫外这处静幽之地。
池水粼粼,花香浮动,柳条轻拂,放眼望去,奇林秀木,曲径通幽,亭台林立,绿荫映红。
郑丽婉动了,清风掀起她素色的裙摆,宛若一朵清丽的花儿骤然绽放,她移步行至池边水榭,依着水榭的雕花白玉柱坐在横栏上。
束腰的绶带不经意滑下,长长的带梢荡至水面,被风儿一吹,轻轻摇曳,池水便是一圈涟漪。
阳光轻柔,落于她清丽微仰的脸,照映着她投向遥远天际微蹙的眉睫,再沿着衣裙斜洒在地,照得水榭内一半暗黑一半明亮。
“她好像要吹曲了呢!”看到郑丽婉将手中的竹笛凑近唇边,云轻舞扯扯宫衍的衣袖,低语道。宫衍和她站在原地,看着那一抹身影,半晌,嘴角轻漫出一句:“我或许做错了!”清越中带着一丝孤寂的笛音划过空气,伴风袅袅飘来。
“做错了?”云轻舞不解:“你做错了什么?”
宫衍抿唇不语。
云轻舞拧眉想了想,忽地抬手在他腰间的软肉上捏了一把:“你该不会是和那什么丽侧妃有一腿吧?”她声音不大,但脸儿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吃味。
“别乱想。”好笑地摇摇头,宫衍握紧她的手,柔声道。熟料,某女并不理会他,而是看向水榭中那容貌秀丽,气息清冷的女子。笛音寂寥,风儿清凉,池水粼光闪烁,女子竟似心存好多难言的心事。
许久,一曲将尽,笛音悠然止息。
柳条轻舞,投在水面上的阴影无声跳跃,女子终优雅起身,攥着手中的竹笛,渐行走远,直至不见身影。
“有些事我不告诉你,还是那句……”收回目光,宫衍转向身旁的人儿,欲出言解释,却不等他道出后话,就被某女呛声截断:“打住,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说着,她拎着吉他就自顾自地往前而行,暗忖:“危险?我怕危险么?总自以为是地为我好,什么都瞒着。”
云轻舞之前是有告诉自己,不逼男人道出秘密,可她心里有他,且喜欢他,甚至已然对他生了爱意,那么,她又如何能看着他独自承担那个‘秘密’?
是,她生气了,生气他的自以为是,生气他对那什么丽侧妃有着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不是她敏感,而是他望向那女子的眼神,实在有那么些奇怪,还有他唇齿间溢出的那句话,让她禁不住会多想。
她信他,信他对自己的感情,但他什么事都瞒着她,这让她没法安心好不好?
宫衍提步跟在她身后,回想刚才两人间的对话,胸中瞬间萦绕出一丝心荡神池之感,不由暗忖:“小丫头在吃醋!”好看的唇微翘,他唇边慢慢地泛出抹时有时无的笑意来。某女没有回正殿,而是去了自个住的院落,关上门没让男人跟着进入。宫衍眸光寵溺,看着紧闭的院门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去了丽院。听到脚步声走远,云轻舞拉开门,探出头看去,就见某太子踏上的小径非通往正殿,于是,撇撇嘴儿,“哼”了声,关上门,就走向寝室。
日落时分,也没见男人过来,云轻舞从寝室内开的暗门,走进一不太长的暗道中,径直抵达宫衍的书房。
没人?
看来十之**在丽院呆着。拿起书案上的墨笔,她在纸上写下两行字,就走出书房前往正殿。
和巧香,流云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两句,云轻舞进入内殿,按下机关,身子一闪,就跃入密道之中。
别院很大,里面的院落也很多,某女想到还没好好在这儿转悠过,便提起轻功纵身而起,飘至一高高的阁楼顶上,借着如银月色欣赏起了这别院的整体格局。
青砖琉瓦构建,青石柱础,水痕白石铺路,花草树木繁茂,每一处都堪称匠心独具。
“咦?沐妖孽!”
当云轻舞的目光落在一座亮着灯光的院落中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时,眼睛蓦地一亮,提气就像那座院落飘去,而这个时候,那身影的主人转身正要往屋里走:“喂……”尚未落地,她急忙唤出声。
轻狂?是她的声音!身影的主人正是沐瑾,听到身后飘来的声音,脚步立时顿住,转身循声望去,就见心中念着的那个人儿由远及近,飘然落于他眼前。抑制住满心激动,他声音平淡道:“你怎么过来了?”
“瞧你这话问的,我怎么就不能过来了?”云轻舞耸耸肩,道:“该不会有什么心事吧,看你站在院里举头望月,好像愁思百千呢!”
“我能有什么心事?”沐瑾嘴角翘起,摇摇头,缓声道:“这不是月色撩.人么,我便在院里多站了会。”近来他住在府里的日子愈来越少,总想着呆在这别院或许距离她近些,或许能有机会再看到她那夜月下起舞,听到她曼妙动人的歌声,怀着这么个小心思,他晚上便歇在了这处别院。
两人站在院里闲话了一会,云轻舞道:“去你书房坐坐,我有点累了呢!”
“好。”
沐瑾轻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就在旁带路。
“戴那玩意是不是很不舒服?”手指他脸上的银质面具,云轻舞眨眨明眸问。沐瑾眼里染上一丝柔色,但他没有看向她,只是淡淡道:“还好了。”云轻舞翻个白眼,跟着又撇撇嘴儿,道:“什么叫还好了?不舒服就是不舒服,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个个都喜欢口是心非。”
“这是规定,更是出于对家人的安全考虑。”沐瑾有面具遮颜,因此,云轻舞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到书房落座后,她如熠如炬的眼眸在书房里环视一圈,方启口:“他的事你都知道吗?”云轻舞口中的他,沐瑾自然知道是指哪个,静默片刻,他摇摇头,道:“殿下是君,而我虽是他的朋友,但更是他的臣子,只知道自己该知道的,其他的,殿下不说,我也不会去过问。”她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给我说说丽侧妃吧?”
食指轻叩着桌面,云轻舞盯着沐瑾的双眸,状似不经意地道出一句。
“丽侧妃?”沐瑾疑惑地看着她:“丽侧妃是郑大将军之女,你难道不知道?”云轻舞丢给他个白眼,道:“我自然知道她是郑大将军的女儿,我想问你的是她和你,和你的主子有什么关系?”
沐瑾一怔,转瞬道:“你好似话中有话?”他有怀疑过郑丽婉的身份,有想过她就是副统领,但他们从未在对方面前露过真容,所以,即便他有猜测副统领是郑大小姐,但也仅仅只是猜测。不过,好长一段时间没看到副统领出现在据点了,莫非郑丽婉真是……
若他的猜测属实,衍又在做什么?让一个副统领进东宫,还做了侧妃,这里面是不是有着什么秘密?沐瑾垂眸思索,引得云轻舞禁不住问:“你是在想如何回答我吗?”沐瑾嘴角微启:“我不是已经回答你了吗?”
“嘁!真讨厌你这说话的语气,把那玩意摘下来吧,这书房里就咱们俩,你有什么可担心的?”麻痹,戴个面具就装深沉,说话真特么让人感到累,姐儿怨念不已,道:“他有事瞒着我,至于缘由是为了我好,不想我身陷险境,但我不想看着他独自冒险,就想了解他的秘密,想着能帮帮他。”云轻舞索性将话挑到明处。
“轻狂,我对丽侧妃真没什么了解,至于你说殿下有事瞒着你,而且是为你好才不告诉你太多,要我说你就听他的就是。”沐瑾声音悠缓,道:“只要出现在这里,又或是外出办差,我脸上这块面具是绝不会摘下来的。”
云轻舞道:“真没劲!”
“你到这来,可是因为那三个庶妃?”沐瑾眼底柔色涌现,转了话题,浅声问道。“我是那种气量小的女人吗?”云轻舞没好气地道:“还是说在你看来,我压根就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才会一而再地在女人问题上和他闹情绪?”
“呵呵!”沐瑾唇角牵起,轻笑出声:“我可没觉得你小肚鸡肠,我只是想告诉你,在他心里只有你,而他曾经与我说过,一生一世绝不负你。”云轻舞闻言,脸上顿染绯色,瞪他一眼:“他倒是什么都对你说,难不成你俩也有一腿?”
沐瑾立时握拳掩唇,干咳起来,半晌后,他道:“你可真是不拘小节,什么话都能往出说。”
“你以为呢?我这人本来就是有什么说什么,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说着,云轻舞往他身上扫了一眼,留意到她的视线,沐瑾双腿本能地夹紧,暗忖:“真是个小魔女,还没忘记那件事!”
云轻舞朝他“嘿嘿”一笑,瞧他眸中神光极不自然,倒也收起了逗弄的念头,道:“算了,我不问了,你是他的人,没他的命令自然什么都不会告诉我。”
“不与你说是为你好,你该理解他。”沐瑾道。
“你也喜欢吹笛?”起身,云轻舞从对面的墙壁上取下一支羌管碧透的玉笛,拿在手上仔细打量了一会,走至他身旁递上。沐瑾挑眉:“要我吹一曲?”云轻舞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他:“你是白痴,还是我是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