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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管家室,意外在床头发现一只长方形的花盒。盒子很大,一派沉酽的黑,面上系有镶金线的暗红色缎带花结,附着一张小卡片。李不琢抽出来打开看,一行“送给新的旅途”赫然眼前。
她认出这是沈初觉的字。
哪怕过了那么多年,她还是一眼就能辨别。
漂亮的颜体。
过去读书的时候,班上大多数人都偏爱柳体和欧体,嫌弃颜体占地多,像一介武夫。
沈初觉说:“重一分就粗疏,轻一分就漂浮,写字要有天真的书意。”
这话李不琢听不懂,但她爱看他写字,写什么都行。再怎么鸡飞狗跳的年纪,只要往他身边一坐,心就无端静了下来。
他手指白皙修长,手腕青筋随运笔的行顿隐现。
李不琢坐的位置时左时右,手背手心全都盯得津津有味,一边诧异男生的手真大,一边肖想被他握住的情形。可惜这样的发呆多半以他凉凉的一声“你很闲吗”告终。
眼下卡片上的字和她记忆中的略有偏差,想必是随人生阅历而变化。
凛凛然,整峻的庙堂之气。
管家室在豪华行政套房隔壁,是个小号的标间。她正捧着花盒发呆,同住的姜妍换好衣服进来拿包。
“不琢,我准备下班啦!”
“姜妍,”李不琢叫住她,“这盒子你刚才有没有看到谁送来的?”
“没有,刚才我不在。”姜妍扫过盒子,双眼发亮,“这是花盒吗?好美!打开看看?”
“我都没打开你怎么知道美,说不定……”
后几个字被两人嘴里下意识的轻呼代替。
盒里静静躺着25支来自厄瓜多尔的双色玫瑰,每一朵白色与粉色热烈融合,淡香氤氲缭绕。
“不琢,你……你谈恋爱了?”姜妍张口结舌。
李不琢抿着笑,发现卡片背面还有一句小字,
——这次是我挑的。
她笑出声,“没,这是别人欠我的,来还债了。”
姜妍走后,李不琢翻出一只细颈玻璃花瓶,把玫瑰花逐枝从盒里取出来,用剪刀修根,依次插入。这么隆重的一束被她随手放在靠墙的矮几上,不禁盯着发了好一会儿呆。
沈初觉这个坑太舒服,她快扛不住,要掉下去了。
*
不知是否拜玫瑰的加持,她第一次当管家,一切顺利。
那位商务女经理入住三天两晚,李不琢临时调换的洗浴品很讨她喜欢。得知她只喝现磨咖啡,便每天早晨随早餐一起送到。白天客人外出谈生意,晚上回来一脸疲惫,李不琢推荐了华澍水疗中心的增氧护理,帮助缓解城市空气污染和空调对肌肤的损伤,释放压力。
这位女经理离开的那天,拉着李不琢照了张相。
恰好谭渡也在,依旧神情凝肃:“这是客人对你的感谢。”
“谢谢经理,我会用心记住。”李不琢爽朗地笑。
所谓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做起来没那么难。回去的路上,她边走边偷乐。
心里想着,待会儿更新了宾客文档,回家美美地睡一觉。
第二天该她轮休,但她闲不住,跑来酒店。碰巧前几天在淘宝上买的东西送到了,有一些零食,她抱去客房部53层的休息室,想分给以前的手下。
手上托着纸箱,她一开门就跟人撞了个满怀。
“樊霜,你怎么了?”李不琢腾出一只手按住对方肩膀。
一张苍白的面容写满了惊惶,顿了半分钟视线才有了焦点,“不琢,出、出事了,他们……他们在找蔓芸的麻烦。”
下午四点,一位入住532房的女客人进入房间后,在枕头下找到一只用过的避孕套。她坚称这是前一位房客留下的,要问责酒店,甚至扬言找媒体曝光。
李不琢一听,拧起眉头。这事可大可小,但不至于找媒体曝光吧。
“她说自己是电视台的。”去的路上,樊霜苦着脸。
人已经被请到谭渡办公室,坐在皮沙发上翘着腿,手里捧着咖啡看手机。面前从当值服务员,领班主管到大副站了一堆。
服务员发誓打扫时没有看见,领班查房确认了这一点,并修改了房态。后来楼层主管抽查,同样肯定,枕头下是干净的。
然而沙发上的女人就是咄咄逼人不放过,哪怕主管赠她免房券也没用。
当初李不琢离开时,就对蔓芸升任领班很不放心,她压不住人,意见容易动摇。
这会儿她站在一旁抽抽搭搭地抹眼泪,叫人很不落忍。见到李不琢,她泪水愈发汹涌,哽着喉咙说:“不……琢,不是我……”
玩手机的客人倒是耳尖,不屑地哼道:“都没一个好东西。”
李不琢胸口一沉,转向刚挂了电话的谭渡,“谭经理,我保证不是蔓芸的错,我了解她。”
谭渡没看她,起身走向客人,“谢女士,请跟我一起去看酒店监控录像。”
*
他们到达监控室的时候,从前台调出的房客资料正好也送过来。
前一位住532的客人是个地产老板,看到这,李不琢有点意外。
手持资料的pa服务员仿佛看出她的困惑,翻页用手指着,“喏,这位王先生是常客,会员卡早就升级了,过去也一直住行政楼层。但是上个月3号改住532房,此后每周都来,所以那间房前台一般为他留着。”
先前那位趾高气昂的谢女士立马抢过来,“我看看。”
她身上的香水味浓郁,没人敢靠她太近。
她翻看着,齿间迸出冷笑:“快调录像!”
李不琢直觉告诉自己,或许没那么简单。
监控录像显示,从晚上王先生进房,到第二天早上服务员打扫,期间没人进去。服务员打扫后,蔓芸查房确认,也没有问题。
监控室内一片寂静,连谢女士也哑然。
但李不琢觉得哪里不对。
过去她当领班查房的时候,没在房里待那么久。
而且……
她细眉一下紧拧。
这时谭渡在安抚谢女士,好言劝她先去吃晚餐,这事今天内一定给她个结果。那女人愤恨地摔他一眼,扭着身子刚走,谭渡转头叫住蔓芸,“你跟我来。”
其他人都去吃饭了,李不琢饿着肚子等在谭渡办公室外,愈发不安。
按照领班查房的流程,不可能在房里待一个小时。
刚才的录像因为是快进,没人注意这点,但她细心留意到时间的变化。
而且那位王先生没有出来过。
李不琢坐在地毯上,收起腿,慢慢抱紧双膝,不住地想,蔓芸不会骗她。在这酒店,除了洪少娜,她跟蔓芸最亲。两人年龄相仿,下班后还能玩到一块儿去。李不琢第一次当领班查房,碰到客人喝醉了呕吐,她下不了手,是蔓芸帮她清扫马桶。
后来她还得意,她带的客房服务员没有一个在酒店乱来。
她摸出手机,失神地乱翻,看到沈初觉签名改为“出差中”,手指滑过他的头像,轻轻叹一口气。
怎么办?你的花好像没用了。
半小时后,谭渡出来了,李不琢一跃而起,慌张问道:“谭经理,蔓芸没事吧?”
“她明天来办离职手续。”谭渡轻描淡写地说。
“怎么……怎么会……”李不琢震惊地大睁双眼,眼睫轻颤,似乎不能接受。全靠撑着墙,才有那么一点力气。
谭渡这才看向她,眼神淡漠却又异常锐利,“打扫房间的人没做错,这次免的房费,从我和楼层主管工资里扣除,我们管理下属失误。”
“蔓芸承认她知道那位王先生有家室,今天来的谢女士正是他的妻子。破坏别人家庭,是道德问题。”他没走两步,又停下,“你真的了解她?”
想必她察觉到的不对劲,谭渡也发现了。
后果比她预想的严重,蔓芸全招了。
曾经听过酒店女服务员爬上客人床的故事,真是没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信任的人身上。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蔓芸还在里面哭,李不琢无比沮丧。她滑坐在地毯上,回想刚才谭渡那句话,嚼出另一层意思,
你凭什么给别人做保证,确定不会牵连自己?
她难过地缩成一团,把脸埋向膝盖。走道上方暖黄色的灯光,此刻垂怜般拂过她露出一截的后颈,圈起的手臂在地毯上投射出小片阴影。
她对着自己的影子说,
李不琢,你真傻。
途中遇见同事,各自打着招呼。李不琢偷偷去看沈初觉,他英俊,在人前永远是谦谦绅士,笑也带着出世的冷感和疏离,像一份过度包装的礼物。
太有距离,叫人不敢伸指触碰。
李不琢说她住的地方与酒店只隔一条街,能走回去。沈初觉没有异议,扔掉之前的衬衫和面具,默默跟在她身后几米开外。
在路口等交通灯的时候,有人抱着旁边的垃圾桶吐得天昏地暗。
李不琢忍不住多看几眼,是个长发及腰的年轻女人。十几度的天,她居然光着腿,只穿一条及膝短裙。
“关璞,你不能喝就别喝,这么折腾自己何必呢?”
绿灯亮起的一刹,身后传来的声音绊住李不琢的脚步。
*
关璞从小喝酒,十几年过去,依然不胜酒力。她当然知道酒精对未成年人身体的伤害,只是没得选。
关璞的父亲关磊曾经是蓝海饭店保卫科的保安,工伤后遭下岗。还在上班的时候,关磊就喜欢泡麻将馆。下岗后,他又染上嗜酒的恶习,整日流连于街边小餐馆和棋牌室。
那个年代,明面上叫棋牌室的地方,暗中多半干着赌博的勾当。
人们常说十赌九输,关磊未能免俗,要是碰见别人联手打合牌,输得底裤都不剩。好在玩的小,有时钱没带够,记在账上吆喝今后请吃两顿饭也能混过去。不过更多的时候,中年男人们会让他把女儿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