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两个耳光后,徐思齐的脸颊登时肿了起来。他的下巴也脱臼了,耷拉在下面合不上嘴,衬裤和外袍也被溺湿了,狼狈得再也没了他平时引以为傲的风流模样。
他哀求地看着宣惠,希望她能为自己求求情。可宣惠看他的眼神并不比裴敏中的好到哪里。
裴敏中见徐思齐还敢看宣惠,火气直往上涌,还要再打时却被裴戎真拦了下来。“世子,这等卑鄙小人,何必多费工夫,一会儿走时杀掉便是。倒是该商量商量出京的事情,再不然,天就快亮了。”
徐思齐一听自己过会儿命就没有了,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两手也不去托下巴了,只抱了裴敏中的腿,呜呜咽咽地哭着。
裴敏中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抬脚将他踹倒,然后对宣惠道:“咱们先离了这里,去我的宅子里躲两天风头。等城门守卫松懈些,咱们就出京去。我在辽东军中颇有些故旧相识,该是个便宜的去处。”
宣惠有些诧异裴敏中会这样安排,但她看了看匍匐在地上的徐思齐,便也没再问,只吩咐了旌云等人收拾好随身的物件。
要走时,裴敏中和裴戎真一起,用床帐撕成的布条把徐思齐结结实实地捆在了耳房的槅扇上。裴敏中拿着匕首敲着徐思齐的脸,说道:“今日来得匆忙,没有时间去拜见姑祖母,国公爷待天亮认亲时替我给她老人家说一声。你屡次三番惹是生非,这次犯下的更是你十世都赎不完的罪孽。今日我放你最后一次,算是全了我与姑祖母的那点香火情。日后你不落到我手里便罢,若是再栽在我手里,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徐思齐忙不迭地点头,然后看着裴敏中带着宣惠等人扬长而去。
等几人从徐府花园的围墙翻出,天上仍旧是繁星点点。裴敏中蹲下身,对宣惠道:“上来,我背你走。”
宣惠瞪大了眼睛,奇道:“你这是做什么?趁这会儿四下里没人,还不快走?我又不是走不得。”
裴敏中郁闷道:“我听说你今日上轿是阿元背的你,心里恼极了!我都还没背过你,凭什么让他捷足先登了……”
宣惠嘴角微翘,甜甜地笑道:“我竟不知世子是如此小气的人呢!连表哥的醋也吃!”说罢,她还是乖乖搂住他的脖子,伏在他的背上,被背了起来。
“咱们现在可是去你的宅子?”宣惠悄悄地问道。
四周一片寂静,几个人走路连脚步都是轻轻地。背上娇滴滴的小人儿这样轻声细语地讲话,吐出的气息搔过自己的耳朵和脖子,裴敏中只觉得胸口一阵凝滞,气儿马上就喘不匀了。
怪不得人们常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想到自己把成国公府的亲兵安置在福健,暂时托付给父亲的副将许盛,当时他听说自己要北上来接宣惠,应该也是这么个想法吧。
“我方才在徐府说的那些,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本来我也不欲留下徐思齐,可若你就这样不声不响地逃走了,我怕刘广胜会牵连到昌邑伯府。更何况今日你出……伯府时,阿元正好回来。实在由不得人多想。留下徐思齐一个活口,也算是见了我的面,自然就把昌邑伯府的嫌疑洗刷干净了。”
“至于咱们怎么出京么,”裴敏中笑道:“我怎么可能随便让徐思齐知道。不过是看着他蠢,能骗一次是一次,横竖都是给咱们帮忙。”
宣惠轻轻地拧了一下裴敏中的耳朵,娇笑道:“你可真是坏透了!”
正说着,他们拐进了一条狭长的胡同,最后在胡同尽头一处小小的宅子门口停了下来。裴戎真上前紧三声、慢两声地扣了五下门板,里面就有人把门打开了,问也没问地就把他们放了进去。
“这里也是你的地方?”宣惠好奇地问道。
裴敏中蹲下身,等宣惠两脚着了地才站起来,说道:“嗯,这是我自己置办的宅子,国公府里也没人知道。”他转头给开门的人吩咐道:“老陈,去找几个灯来,我们这就出城。”
等那仆人拿来了几盏手提的灯笼时,裴敏中便引着众人来到了西厢房的内室。裴戎真搬开一个一人多高的大花觚,揭开下面铺着的毡毯,便有一块铁铸的板露了出来。他与裴敏中两人合力才把这块铁板挪开,下面通着一条窄窄的过道。
宣惠朝下面望过去,黑黢黢地什么也看不到,她不禁有些害怕。
裴敏中提了灯笼过来,拉了她的手,安慰道:“你别怕,这条道我来来回回走得熟络极了,保证里面什么都没有。”
宣惠死死地攥着他的手,硬着头皮跟在裴敏中身后下去了。旌云、采薇、沅湘依次走了下去,裴戎真殿后。
裴敏中一边拉着宣惠在这条窄道里走着,一边说道:“京城曾经流传过一个故事,说百来年前,有个贩药材的商人。他每次进城都很心疼交给钞官的那些税银,于是后来他便想了个办法,他在外城离城门不远的地方买了个小宅子,然后带着几个家仆花了两年的时间挖成了一条从城门底下穿过的暗道。从那之后,他每次进城出城都走那条暗道,再也没交过税银。”
“我刚到京城那会儿,觉得非常无趣,就听人说起了这个故事。既然里面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就来了兴致,也花了两年的工夫,竟然让我给找到了。”
宣惠笑道:“那商人是用这个来躲钞官收的税银,那你是用来做什么?”
裴敏中用手指在宣惠的掌心轻轻地挠了两下,笑道:“出城进城倒没人收我税银,只是这开城门、关城门的时间不大遂我的心意。
宣惠被他挠得痒痒,正笑着,发现过道已经开始往上,要爬梯子上去了。等爬了出来,宣惠才发现,原来这暗道的出口竟然是一个枯井。
“这人的心思也算奇绝了,做个药材贩子可惜了。”
“过了百来年,我还能找到这条暗道,岂不是更要聪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