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轻尘从衙门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慢慢踱步,在街上漫无目的乱逛。眼角余光瞥向身后墙角一道鬼鬼祟祟身影后,唇角轻勾。
站在一个卖瓷器的小摊前,认真的欣赏面前的瓷瓶,周身一派闲适。
又走走停停逛了几个地方,身后那道身影才消失不见。
沐轻尘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离去。
京兆衙门。
“你说,他出了衙门真的在随意乱逛?并没有见什么人或者有什么异动?”魏统神情严肃,对面前一身便装的男子问道。
男子正是之前偷偷跟踪沐轻尘的人。
“回大人,小王爷离开衙门后一直在主街上闲逛,属下跟着并未发现他去见什么人,跟了半个多时辰,属下怕被小王爷发现,就悄悄撤了。”
“恩,本官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魏统目光深沉。
沐轻尘是故意将茶水泼在他身上的,只是,他究竟想确认什么?
**
弄云轩,雅间。
沐轻尘懒懒坐在软榻上,似在等着什么。
片刻后,雅间的门被推开,萧清走了进来。
“你这是又去哪折腾了?”
沐轻尘身子微微坐起,望着萧清灰头土脸的模样,眉头紧蹙。
萧清坐在桌前,猛地仰头灌了口茶。
“去了趟东市,不小心绊倒摔在了垃圾堆上。”
无缘无故你一姑娘家怎么会摔在垃圾堆里?不用想,肯定是为了案子的事。
“你去东市做什么?”走到桌前坐下,再次给她添了一杯水。
萧清接过杯子,淡淡道,“去调查点事情。”仰头再次灌下,“你那边怎么样?”
沐轻尘淡淡道,“悠。”
屋内忽然出现一道人影。
“属下进入衙门后便一直潜在旁边的内室,魏大人进来后,将主子给的药瓶放在了一旁,并未使用,只是换了一件衣服就出去了。”
“呵…此人倒是十分小心。”沐轻尘正色,“那看见伤口了吗?”
悠点头,“属下看到魏大人右肩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痕,看着像是…”
“剑伤?”萧清淡淡开口。
悠面带诧异望了眼萧清,“是,属下看那痕迹很像是剑伤。”
魏统说前两日练武,不小心扭到了右肩,而悠看到他的伤口却是剑伤。
魏统为何要说谎?是想掩饰什么?
“你将伤口位置形状画下来。”
萧清从衣服里掏出纸张和笔,递给了悠。
“你平日里还将这些东西随身携带?”沐轻尘微微挑眉。
“职业需要。”萧清淡淡开口,绕道悠身旁,看他画图。
片刻后,一道扭曲的疤痕跃入纸张。
萧清淡淡扫了眼,“画功有待加强。”
“呵呵…”沐轻尘轻笑出声,一旁的悠清秀地脸庞微赫。
萧清拿起白纸,细细打量。
“怎么样?有什么不对吗?”
“人如何练剑能将自己的右肩伤到?”
萧清并非习武之人,对古代的武功套数也不甚清楚,只能问身旁两人。
“若右手执剑,这样的话,可能会伤到肩膀。”说着,沐轻尘右手凭空笔划着几个招数给萧清看,“但若是这样,其实伤到手腕的几率更大些。”
萧清点头,静静望着沐轻尘的动作。
“这个伤口长约三寸,形状细长,你们知道能划出此种伤的是什么武器吗?”
将纸张递给两人,沐轻尘接过,认真打量半晌,道,“看着像是普通的双槽剑,也像是匕首导致,种类太多,不能一一排除。”
萧清蹙眉,若有所思。
“萧兄,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萧清黑眸直直盯着面前的话,忽然神色微变,“不对!”
“什么不对?”
“原来我一直都想错了…”
沐轻尘疑惑。
萧清眸子漆黑,“这个伤口,可能是魏统自己划的。”
沐轻尘蹙眉,“自己划的?为何?”
萧清望向悠,“借你的佩剑一用。”
悠虽疑惑,但还是将随身的剑解下,递给了萧清。
萧清刷的一声抽出剑刃,右手拿着,朝自己脖颈架去。
一旁的沐轻尘看得心脏直抽。
“若真的是自己不小心伤到的肩膀,那剑痕应该是垂直的,而魏统的伤疤却是向左倾斜的,这是一个疑点。”萧清边说边用剑在自己肩膀处笔划,展示给两人看。
“还有一点,若是不小心划伤,那么伤口尾端应该会越来越细,通常人若感觉到疼痛,手中的力道肯定会蓦地一松,才出现这种细长的伤口形状。而魏统伤口是自肩膀向下一直都是相同宽度,这很不自然。而且伤口末端一顿,戛然而止。很像他用剑刃中间划的。除非…是他左手执剑,自己伤了自己。”
将右手的剑换到左手,萧清重新架在右肩上,向下一拉,“如此一来,肩膀上才会出现偏左的伤疤,且宽度相等,末端出现断痕。”
沐轻尘和悠眼前瞬间一亮。
“萧兄,亏你能观察得这么细!太厉害了!”
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普通人根本不会想那么多!这女人到底什么脑子!
“但是,为何魏统要这样做?”
萧清淡淡道,“刀疤男子牢中墙壁上出现两种武器痕迹,这表示犯人被劫那晚至少有两方人出现在牢中。再加上牢内不同的血迹,我判定受伤的应该是两人。根据打斗的痕迹判断,应该是牢外的人用弯刀将牢内的人伤到,受伤部位在上身某个位置。”
“而魏统恰恰此刻伤了肩膀,这不得不让我怀疑他。但现在看来,他的伤口根本不像是弯刀所伤,这又让我很疑惑…”
沐轻尘道,“你是在怀疑那晚出现牢房的人,是魏统?”
“一开始我是这样认为,现在知道他的伤口后,我发现我可能错了。”
萧清目光漆黑,“他是在故意迷惑我,将我往错误的方向带。不管是肩上的伤口也好,还是别的,都似乎在极力掩饰什么…”
“那时我在屋内将茶水不小心洒到他身上,掀起他的袖口时,发现她手腕处有细细的茧子。不知是因什么造成的,若是长期习武练剑,也只会手掌有些厚茧,为何手腕上会有?”
萧清双眼微眯,神情幽深。
一旁悠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迟疑道,“当时我在看他右肩的伤口时,发现他胸口的地方似乎有些不一样,但具体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胸口的地方…
萧清微微蹙眉,双眼眯起。
“咚咚。”这时雅间外传来敲门声。
萧清上前,打开了房门。门外的小清微微喘气,“二哥,小清发现线索了!”
“进来再说。”萧清将他拉进来,又关上了门。
“找到什么了?”萧清倒了一杯茶递给了他。
小清仰头灌了一杯水,那动作莫名的与刚刚进来的某人如出一辙,让一旁的沐轻尘眼中露出好笑。
“我在魏统屋中发现一封信,好像已经很长时间了,我把信中的内容记下来了。”
小清将信中的内容一字不落背了下来,“给我最敬重的挚友,今日一别怕没有机会再见,也请你多加保重。兄我一生痴迷赌术,却未曾想也毁在赌术上。范通设下阴谋暗害我,就是为了让你受制于他,为他卖命。但兄不愿你为难,只能远走他乡,再不回京,望君多珍重,亦风留。”
小清念完后,沐轻尘微微蹙眉,“这个亦风…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在哪里?”萧清直直盯着沐轻尘,一瞬不瞬。
沐轻尘沉思半晌,忽然神情一亮,“我想起来了!此人是几年前名扬天下的才子,当年在帝都很有名气,受到许多才子贤士的追捧,名噪一时,所以我还清楚的得!”
萧清道,“那此人现在呢?”
一旁的悠开口,“当年亦风才华横溢,与现在的魏统并称为文武双雄,被许多朝臣争相拉拢。而这两人却对众臣财富权势的拉拢没有丝毫动心,扬言要扶天下正义,灭朝堂不正之风,清明公廉之心让天下人震动。可后来不知为何,亦风被人揭说他极好赌博,奢靡无度,更在东市欠下一堆赌债。此消息一出,天下哗然,众口铄金,有人传言亦风是个伪君子,表面清明,实则内里奸险,无恶不作。留言越演越烈,终于让亦风失去了才子大选的资格,黯然离去。却不想在回乡途中遭遇山匪,一命呜呼。就这样,一代天之骄子的性命无声陨落,让众人扼腕叹息。想来信中的亦风,应该就是这个少年才子亦风了。”
室内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