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奴才所奏,句句属实,阿山这般目无军纪、骄狂逞私,奴才请大汗重惩之!”
清宁宫中,伏跪在地的佟养性,大声请求。
皇太极脸色铁青,他冷冷地看着地下的佟养性,胸口起伏,尽力压制在心头的怒气。
“阿山之事,本汗自会查明,额附,你跪安吧。”良久之后,皇太极平静地说道。
“嗻!”
佟养性摇晃着站起身来,皇太极看到,他脸色青白,眼神涣散,不停地咳嗽喘气,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这是在当日撤军返回的路上,因天气寒冷,心里对阿山极其恼恨的佟养性,又冷又怒,以致患了重病。
皇太极随后令其退下,并嘱其好生调养身体。佟养性脸带失望之色,却也不便多说,只得闷闷而退。
皇太极随后叫阉奴宣范文程入殿。
范文程一身厚重狐裘,带着风雪之色,匆匆而入。随即打扦下跪,皇太极令其起身看坐。
“阿山擅违军纪,以被俘之600百姓为条件,与那明将李啸私自单挑打斗之事,范学士亦听闻了吧。”皇太极一脸阴沉。
“臣已听说此事。”
“先生认为,当如何惩处阿山?”皇太极语气淡淡地说道。
“禀大汗,阿山身为统军大将,不顾我大金之利益,擅自私斗,实是极为不妥。臣以为,此人确要加以惩处。不过。。。。。。”范文程顿了顿。
“不过什么?”
“不过阿山此去,基本已将锦州西部与北部各处村庄墩堡毁尽,掳得百姓近二千户,牲畜极多,倒是出色地完成此次侵扰任务。这功过相抵,却当从轻处罚。”范文程低声说道。
皇太极脸露微笑:“范学士之言,深合本汗之意。这样吧,本汗这次,就不夺其帐下牛录,罚其银子七千两就算了。”
“吾汗英明。”
“范先生,这个李啸,为何时至今日,犹是这般猖狂,倒为本汗颇觉奇怪啊。”皇太极面色平静,他把玩着自已右手上那硕大的祖母绿扳指,看似无意一般说道。
皇太极这句看似平淡的话语,却让范文程感觉背上冷汗涔涔。
他刷地起身,又打扦下跪,连连叩头道:“罪臣无能!那守备王道奇虽收了我军馈赠,但对于除掉李啸一事,一直迁延不办,才让那李啸苟且活命至今。”
“呵呵,范学士不必过于自责,快快起身,此皆是那明国守备王道奇首鼠两端之故。不过,汉人有句话说得好,说毛驴不上坡,得用鞭子赶。这话范学士也听过吧。”皇太极的大饼脸上,又是一阵冷笑。
“罪臣明白大汗之意,臣此去,定当对那王道奇施加压力,让他明白,我大金的金银珠宝,不是那么好拿的!”
范文程说完,牙关一咬,脸上便是阴狠之色。
“嗯,此事要尽快办好,不得再拖延下去了。”皇太极站起身来,两条眯缝眼中射出冷光,:“本汗,不想让这李啸再过了这个年。”
“臣明白!”
。。。。。。
王道奇家中,密室内。
大光布行掌柜张得贵一脸焦躁,跼着双脚,坐在守备王道奇对面。
对面坐着的王道奇则是目光阴沉,面无表情。
“王大人,除掉李啸一事,真的不能再拖了,范大人那边让小的传话,说大人你再不出手,他就要。。。。。。”
张得贵说到这里,突然硬生生地忍住了。
“就要把本官与鞑虏交往的证据,一并交给巡抚大人与祖大帅,是吧。”王道奇冷笑一声,淡淡说道。
“咳,大人啊,你是极明事理之人,如何必要让事情到这一步哇。这两败俱伤之事,何苦为之!”张得贵叹着气摇头,一脸不情愿的表情。
王道奇有如木雕一般,许久无声,密室之中,充满了让人压抑至极的寂静。
“那范大人,可曾说明,最迟要在何时除掉李啸?”王道奇终于淡淡地开口说了一句。
“年前!必须要在年前!范大人反复对小的强调了这个时限,说这是金国大汗可以容忍的最后时期。”张得贵一脸焦灼之色,急急而道。
“好吧,你回禀范大人,说我王道奇,一定会尽力在这个时限前,办好此事。”王道奇咬了咬牙,发狠说道。
“那敢情好!除掉这李啸,金国少了一劲敌,大人也去了一个肉中刺眼中钉,岂不甚好!在下就预祝王大人马到成功了。”张得贵松了口气,向王道奇拱手致礼。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张得贵起身告辞而去。
“望大人早日动手,我这边也好向范大人早传捷报。”张得贵临行前,又叮嘱了一句。
“放心吧,此事,王某自会料理妥当。”王道奇脸上挤出笑容,淡淡说道。
待张得贵走得远了,一脸阴沉的王道奇,把在旁边另一间暗室中,偷听的家丁队长任光远和亲随华济叫了出来,一同坐于厅房中商议。
“现在鞑子如此紧紧相逼,我等却当如何处置?”王道奇一脸忧心忡忡地说道。
“唉,现在这李啸,刚刚又与那鞑将阿山单挑获胜,在锦州城中,已是遍传街巷,老少皆知。此人名声,现已如同大英雄一般声名隆著啊,眼下动手,却比一个月前更是难办了。”任光远亦是一脸忧色。
“唉,本官亦何尝不知!只恨那鞑酋洪太,一味催逼,说定要本官年前便要去取了李啸这厮的狗命,那李啸现在这般盛名,我去图他,岂不是火中取粟,一招不慎,便把自已给陷了进去。只是若再拖延,那范文程一翻脸,将我等把柄交到巡抚与总兵处,却又是灭族之祸矣!奈何,奈何。”王道奇愈说愈烦,长长地叹了口气。
王道奇兀自叹息,这时,一直没出声的华济,竟然淡淡地笑了起来。
“华济,你为何发笑?”任光远的话语,颇有些不满。
“王大人,却且宽心,在下这些时日,已思虑良久,现有一计可献予大人。”华济故作神秘。
“哦,却是何计?”
“这计,便是一箭双雕!”华济一字一声地说道。
王道奇闻华济卖弄关子的话语,不觉与任光远相视一愣。
“你休卖关子,快快讲来。”王道奇急急说道。
“大人,欲除李啸,必安之罪。现在那李啸声名日隆,难以急除,只是,若其犯下罪行,自寻灭亡,这样的话,咱们岂不是师出有名?”华济脸有得色,眼神顾盼。
“你的意思是?”
“大人,据在下了解,每年年关将近之际,那张掌柜往金国走私货品之量,定会加大许多。且因路途难走,一般皆是海运。故在下想来,却可从这里作得文章。”华济声音低了下去。
“你且详说下去。”
“王大人,现在那李啸在不归墩,由于大人一直卡住其钱粮供应,故这厮钱饷极缺,定在想尽办法筹钱。我等暗中将张掌柜走私一事透露给他,那李啸闻得有这般来钱机会,定会极其欣喜,从而发兵夺取张掌柜财货船只。我敢料定,张得贵及手下一众混混刀客,决非李啸军兵对手,纵拼死而战,最终难敌李啸之军。”
华济吞了口唾沫,见二人听得专注,又接着往下说道:“那李啸虽得手,但此番夺财交战,其手下定会疲惫不堪,且会颇有伤亡。这时,我部大军急急出动,控其擅杀商旅,抢夺财货之罪。随后立刻攻击那李啸疲师残旅,这样一来,李啸全军,当可一击而灭!大人非但可以除去李啸,还可以凭空而得一大批张得贵的资财货物,岂不是一箭双雕的好计?”
华济说到这里,脸上已是忍不住的得意笑容。
“华济,端的好计!”旁边的任光远一脸兴奋,他想了想,随口问道:“若我军胜了李啸后,发现那张得贵并未死掉,又当如何?”
“哼,这个时候,他不死也得死了,反正杀他的罪名,定是那个死了的李啸来担。”华济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
“哈哈,华济此计真是不错。可叹哪,那张得贵时时前来催逼,却不曾知道,这除掉李啸之日,竟是最终要了他自已小命之时。那这件事,就由你华济来安排吧。”王道奇说这里,脸上露出欣愉的笑容,一双眯眼之中,满是阴冷之光闪烁。
“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办好差事。“华济拱手抱拳。
“大人,若到时金国不认帐怎么办?”任光远又问。
“哼,怎么会。这张得贵虽死,但还有几名细作与本官联系,只要那范文程不傻,定不会昧下给本官的好处。毕竟,他将来,肯定还有更多要用到本官的地方。”王道奇说到这里,脸上愈发得意。
三人一起大笑,密室之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崇祯六年十二月中旬,李啸正在官厅中练字,一脸欢喜笑容的田威,快步进得官厅,然后随手掩上房门。
“把总,俺今天有件喜事要跟把总说。”田威一脸欢喜,脸上的络腮胡子都在跳动,他随手拖了把椅子坐下。
“哦,何事啊?”李啸停止了练字。
“有桩富贵买卖,不知把总敢不敢做?”田威斜眼笑道。
“少卖关子,快说。”李啸沉下脸来。
田威嘻笑着,把今天去锦州的路上,遇上那大光布行的押送伙计周奇一事,对李啸说了。
“大人,听闻那周奇以前还敢胆抢大人的坐骑,真真狗胆包天,哼,当天要是遇上了俺,俺定一刀将这家伙活劈成了两半。”田威说到这里,面目凶狠地作了个劈刀的姿势,然后他又笑着对李啸说道:“不过,这次俺在锦州见到此人,话语倒是恭顺。他密告于我,说本月下旬,那张得贵要抓紧在年前,往鞑子那边出一大批货,却是价值不少,如果我们能趁机下手,这可是手到擒来的富贵啊。”
田威话语低沉下来,双目之中,却是熠熠有光。
“那张得贵不顾朝廷律令,暗向鞑子走私,却是该死!只是,这周奇之话,却有几份可信?”李啸皱起眉头。
“大人,此人对俺说,他之所以告诉我俺此事,全因前些时日,因喝酒赌钱误了时辰,被那张掌柜痛骂并罚钱,故怀恨在心,存心报复。他向在下提出,若我军夺得这批走私财货,能分其十分之一,便心满意足了。”田威接着说道。
“呵呵,你不怕他纯是骗你么,这话如何信得?”李啸笑了起来。
“大人,在下觉得,有这送上门的富贵,不试他一试,实为可惜。就算是扑空一趟,对我军而言,也没什么实际损失呀。”田威见李啸心疑,急急劝道。
李啸没有说话,他站起身来,在房中缓缓地走了几步,眼中的目光,明显地凌厉起来。
(注:为保证行文流畅,佟养性的死期与史实稍有出入,另外谢谢150725194810815的打赏,多谢支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