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八千名流寇骑兵,在前面开路而行。『┡ 飞奔的马蹄,有如无数根鼓棰敲响大地,出震耳的隆隆声。
十万多流寇步兵,后面紧跟而行,沓沓的脚步声,混合着盔甲兵器的摩擦与碰撞声,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威力与杀气。
“高闯王,明狗子跑了!他们已退往了东面的伊水对岸!”
前面与一众骑兵一同开道前行的李自成,站在那一堆被炸得四分五裂乌黑焦八的人尸与马尸中,向后面领着流寇步兵快前来的高迎祥,大声地喊道。
高迎详举头东望,可以隐隐看到,远处滚滚北去的伊水东岸,隐隐有明军的兵马与旗帜显现出来。
“大王,怎么办,是渡河追击,还是再回头去攻打嵩县?”待高迎详走近,李自成低声急问。
“哼,这股明军不除,难消我心头恶气!”高迎祥恨恨道:“敌军现在东岸不远,如不一鼓荡之,我军一退,其必复来骚扰。传本大王军令,全军即刻渡河,追杀这般明狗!”
高迎详顿了顿,又不容置疑地喝道。“况且,这伊水对岸,便是九皋山,乃是进入汝州之要地,我军将来若要复取汝州,却是必夺下此地方可进兵。如今,正好一鼓作气,既灭明军,又夺下九皋山。”
“大王,却恐我军全力攻击之时,那嵩县守军,会出城骚扰。”李自成一脸不放心的神色。
他的话一说完,旁边一名身高力壮,满脸横肉,凶相狰狞,长着一脸硬如猬刺的络腮胡须的大将,便高声吼叫起来:“他奶奶的敢!大王,不若分给俺一只兵马,俺去把那嵩县取了,以绝后患!”
李自成扭头一看,却是此人正是向来与自已交好的大将,刘宗敏。
刘宗敏,陕西蓝田人,与李自成一样,投在高迎祥帐下,是高迎祥手下得力干将之一,在高迎详死后,此人与大将刘芳亮等人一道,复拥立李自成继任闯王。
不过此时,刘芳亮犹率了数千伤兵,驻守在洛宁县城中,故暂未随军行进。
“好!不过,刘将军此去,不必全力攻城,只需将那小小的嵩县县城围住,使守军不敢轻出便可。若此处明军被灭,那嵩县明军胆裂,说不定会望风而降。”高迎详朝刘宗敏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便分一万步兵给你,给我牢牢围住那嵩县,哪怕是一个人一条狗,也不得放出城来!”
“闯王,你就瞧好吧。”
刘宗敏大声应诺,随即领着一万步兵,复从原路退回,朝嵩县方向而去。
见得刘宗敏率领着一万步兵去得远了,高迎祥纵声大喝:“传我军令,全军立即渡过伊水,消灭这股明狗!”
周围立刻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全军随即掉头东去,朝着那三道通往伊水东岸的浮桥快涌去。
在流寇大军朝伊水方向进之时,李啸与祖大乐,二人,刚刚从九皋山主峰,翔龙峰顶的“祖师庙”下来,回到阵中。
祖师庙,据传是为记念商纣王之子殷交所建。
据说,殷交不满父王的荒淫无道,更不愿只在宫中享受富贵生活,他私自逃出宫院,随后游历四方山水,最后他现这九皋山风景宜人,是个适合隐居的好地方,便在山上搭起草庐,隐居修炼,并祈求上天惩罚罪人,降福于黎民百姓。天帝念他心系百姓,便封他“九皋祖师”,并令他在此广布医术,救治世人。殷交在九皋山呆了近四十年,最终得道,在翔龙峰顶上,乘鹤化仙而去。
当地百姓,念其恩德,在他升仙而去的峰顶,建起一座“祖师庙”,予以纪念。
随后,经历代修缮重建,这祖师庙,一直保存至今。
李啸与祖大乐二人,听闻了殷交的传说后,便于今天清晨,去祖师庙处焚香祭拜这位升天而去的商朝王子。
在殷交塑像前,李啸郑重地香叩,心下暗中祝祷,愿这位升仙而去的九皋祖师,能保佑这次阻击高迎祥部的战斗,顺利获胜。
尽管李啸心中不信鬼神之类的东西,不过在来到这祖师庙这般香祭拜后,李啸感觉自已内心安稳平静了很多。
二人出得庙来,忽听得头顶有鹤唳之声,响亮高亢,直抵人心。举头望去,两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白鹤,越过祖师庙屋顶,翩然而去。
“李啸,我等方出庙门,便闻鹤鸣,却是祥瑞之兆也,看来我军对战高迎祥部流贼,却可望顺利获胜啊。”祖大乐一脸欣喜之色。
李啸笑了笑:“所谓祥瑞,多为自我安慰罢了。打铁还需自身硬,想要击败流贼,还需我军自已多加努力。当然,若获祥瑞之兆,对于提振军心士气,却是甚好。”
二人回到各自阵中时,可以清楚看到,伊水河对岸,有如漫天乌云一般涌来的流寇,以铺天盖地之势,向九皋山方向扑来。
望着对岸汹涌而来的流寇,李啸心下,忽然有种莫名的难过。
这多达十万的流寇军兵,其中有多少人,从前都不过是普通的百姓,他们之中,有农夫,有市民,有商贩,形形色色,不一而足。他们当初加入流贼的目的,可能仅仅是为了吃口饱饭,也可能仅仅是了活下去。而在残酷的战场厮杀中,这些可怜的人,人性越来越泯灭,心肠越来越狠毒,最终成了除只知道杀戮与掠夺外,再没有任何道德与良心的魔鬼。
宁当太平狗,不当乱世人啊。
这样残酷血腥的乱世,自已将来一定要把它彻底终结!
当然,李啸知道,这十万流寇,真正有战力的兵卒,可能不过五六万人,其余的那些流寇家属,虽然也人人执刀持剑,不过却只能跟在大部队后面,打打顺风仗罢了。
果然,李啸看到,对面的流寇,分成了前面两大部分,前面的五万多步兵,分成三道,从三座浮桥处,大踏步进桥而来。
在九皋山半山腰的李啸,只能远远地看到桥面上的人头晃动。
他留着浮桥,放任敌军大步冲过,却是有其目的的。
因为,李啸知道,从九皋山到伊水处,这块狭长的空旷地带,将是那些渡河而来的流寇,那最终的葬身之地。
在敌军步兵开始通过桥头,并向自已呐喊冲来之际,那一千多名骑兵,才纷纷拔转马头,向着背后的九皋山缓步逃去。
那流寇步兵,在追击至九皋山脚下二里开外时,便纷纷停下脚步,等待后面的队伍赶来。
近五万军兵渡河而过之后,迅沿离九皋山二里远的位置,摆成一个巨大的长方形战阵,一眼望去,看不到头。
对岸押阵的高迎祥,迟疑了一下,随即下令,并把八千骑兵分成两部分,他亲率四千骑兵渡河督战,力求将对面那稀稀落落的明军队伍,一举消灭。
“高闯王,还是让俺去吧,你在西岸驻守便好。”李自成恳求道。
“不必了,这么一小股明军,本大王今天必将他们全部消灭!”高迎祥脸上闪过狰狞之色,又对李自成说道:“我亲自率兵前去,你就在这西岸,等待我的好消息吧。”
李自成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仿佛为自已失去了立功的机会而懊恼。不过他随及应诺,高迎祥便与四千骑兵纵马过河。
他们过河后,与前面的步兵汇合,这时,高迎祥的目光,立刻被二里外的那险峻逶迤的九皋山所吸引。
“好一座险峻山岭,真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高迎祥轻声叹道。
“高闯王,以在下观之,前面的九皋山,却是个甚好的藏兵之所,前面的小股明军,恐是诱兵,大王却需小心为上。”高迎祥旁边,一名副将模样的人,道。
此人名叫高蛟龙,却是当日与高迎祥一道起兵的高家庄老兄弟,现为高迎祥军中都尉。他看到前面的九皋山这般险峻,心下不由得打起了小鼓。
高迎祥点点头,他对着高蛟龙耳语一阵,高蛟龙将立刻率领着三千名骑兵,向着前面山脚处那稀拉散开的明军骑兵,猛扑而去。
在高蛟龙率领骑兵从流寇大阵中冲出时,流寇战阵前面的军兵,看到远处的九皋山半山腰处,传来微小的吱呀声。
很快,他们看到,就在自已这三千名骑兵冲去的方向对面,有十多架怪模怪样的木制机器,从浓密的树丛中推出。
“投石机!是明狗子的投石机!”
高迎祥身边,一名身上还带着焦糊味的受伤骑兵,一脸惊恐地喝喊起来。
“高闯王,方才,就是这些明军骑兵,诱我等到河边,这些投石机一同炮,才炸死炸伤我军二千多弟兄,原本以为他们已经逃走,却没想到,竟还藏在这半山腰处。”
这名骑兵一脸焦急之色,话语说得嗑嗑巴巴。
高迎祥眉头大皱,急声大喝:“让高都尉退回本阵!”
两名骑兵大声应诺,如箭一般射出,朝远处的高蛟龙的骑兵队伍狂追而去。
这时,一路狂冲而去的高蛟龙骑兵队,突然听到空中传来了一阵奇怪而细小的呼啸声。
高蛟龙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十四五个大大的黑点,正朝自已的方位,呼啸前来。
“操!是明狗子扔震天雷!”高蛟龙脸色大变。
“明狗子设了埋伏,全军退!”一脸苍白的高蛟龙,声嘶力竭地大声喝喊。随即,他一马当先,掉头逃走。
晚了。
在他的命令还未来得及四处传达的情况下,十多枚震天雷已呼啸而至。
“砰砰砰砰!。。。。。。”
约有十来声连绵重叠的爆炸声,剧烈地响起,在一片混乱的三千流寇骑兵中炸响,刺目的明黄色火光中,人与马皆是四分五裂,血雨纷飞。
至少有两千名流寇骑兵,被十四枚几乎同时爆炸的,重达4o公斤的投石机专用震天雷,炸得粉身碎骨,当场毙命。
飞溅的破片,甚至溅到了离流寇骑兵尚有一里远的一千名明军骑兵处,让好几名明军骑兵受到了轻微的刮擦伤。
逃得最快的高蛟龙,突然感觉自已的右小腿,被一块锋利炽热的东西狠狠切过,巨大的疼痛让他几乎刹时掉下马来,幸得一名亲随骑兵及时扶住了他。
这句骑兵随即一脸惊骇之状,嗫嚅道:“都尉,你的腿。。。。。。”
痛得将下巴几乎咬穿的高蛟龙,控制住了几乎昏厥的意识,在快到本阵时,他下意识地朝自已的右腿望去,他惊恐地现,自已的整个右小腿,从膝盖以下位置,被那块破片,极其整齐地切除,锋锐强力的破片,甚至将马鞍都全部割开,露出了里面的生铁座。
高蛟龙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从马上滚落的他,幸得被几名慌忙迎上来的步兵接住,才避免了摔死的命运。
见到自家骑兵又是惨败而归,高迎祥气得几乎狂。
到现在为止,他连一名明军也没有杀掉,就被明军用震天雷两次轰击,竟干掉了自家四千多骑兵,这简直是从未遇过的耻辱!
“高闯王,于今之计,却当如何?”旁边一名部将,一脸惊恐地凑了过来,颤声问道。
高迎详尚未答话,就在这时,对面二里远的九皋山处,又传来绵密而细微的哗哗声。
高迎祥掏出千里镜,立刻看到,从九皋山处的树丛中,大批的明军步兵钻了出来,小跑着冲下山去。
很快,那些明军,摆出前盾后枪的战阵,临着山脚列开一字长蛇阵势。
在枪盾战阵的两侧,则分别是身着重甲的李啸军横行队,以及祖大乐部的三千名步兵。
而在那横行队之后,则是李啸部与祖大乐部的骑兵,皆集中在此处,骑兵总数有三千五百多人。
高迎祥粗估了一下,前面的明军军兵,人数加起来,足有万人以上。
他注意到,那些依山列阵的明军,阵列严整,盔甲整齐,应是难得的精锐之军。看来,自已真的不慎落入明军的埋伏之中了。
见到这九皋山这处,竟然潜藏了这么多的明军,流寇军兵顿时开始喧哗骚动起来。
“高闯王,要不,我军暂且撤退?”方才那名流寇部将,似乎被远处那明军战阵透出的肃杀之气所震慑,他小声地向高迎祥问道。
高迎祥自已,在心下亦迅开始盘算。
撤退?
真的能撤退么?
自已现在,有多达5万的兵力,人数极多,要想撤退到伊水对岸,却只有三座浮桥梁可过,若在自已撤退时,明军追杀而来,自已这些军兵,怕是会立即崩溃,自相践踏,恐有全军覆没之忧。
高迎祥很快被自已这个怯懦的想法而感到羞耻。
奶奶的,现在,自已阵中,有多达5万的兵力,是对面明军的五倍之众,竟想还想撤退,真真丢死先人!
敌军虽有一些投石机,但只要自已手下军兵,能一举冲过去,与其绞杀成一团,明军这些投石机,恐怕也派不上用场了。
想到这里,高迎祥眼中,满满都是杀意。(未完待续。)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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