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5哀怮(下)

    【2013年,英格兰,兰开夏郡】

    “鱼总!!!费澌,把鱼总救回来!”莫寒声嘶力竭的喊着,拖着曾俞嘉无力的双臂向悍马后侧挪去。曾俞嘉不是在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噜的涌血声,无力的抽搐着喉咙,嘴角溢出的大团鲜血染红全身。“没用,别救我了。”她努力吐出几个字,但莫寒的耳边全是子弹呼啸和撞击声,还有队友的惨叫,没有听到她微弱的声音。

    “我看不见他们——!”冯薪朵闪身躲回悍马后侧,在一连片的火星中呐喊,戴萌冲她回话:“你的两点钟方向有一个!”说完又举枪向自己正对面的小屋花园一通扫射。“一定要顶住!消音姐说支援马上到!”莫寒对她们说着,浑身都是曾俞嘉的枪伤里涌出的血,她正试图给曾俞嘉止血。

    汤敏靠在一旁抽搐,但似乎早已停止了呼吸。

    王费澌想和莫寒一样把倒地不起的俞慧文拖回来,但她刚一使劲,俞慧文手臂上就被拉下一大块烧焦的皮肤,王费澌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和难过,不敢再碰一下她的身体。

    一声闷响,好像就在身边,之后浑身的力气和热量就像被瞬间抽了个干净。世界一下子变得好矮啊,喘不过气了,好闷好疼……王费澌瘫倒在俞慧文身边,感觉喉咙里像伸进了一块烙铁,她试着咳了一下,血流决堤一般冲出口腔。

    “费澌——!”是谁在喊?毛毛吗?她的听神经已经无法分辨了,头脑就像灌进了浆糊一样模糊混沌,真该死啊。

    她明明睁着眼,却陷入了永远的黑暗中。

    李宇琪没有贸然冲上去救回王费澌,她清楚这附近一定有一直眼睛正透过高倍瞄准镜盯着她们所在的区域,也许还不止一只。王费澌的身体很快就被自己的血聚成的血泊包围,李宇琪心急如焚,恶心,焦虑和恐惧充斥着她的脑海。“毛毛!”她回头一看,是董芷依靠了过来:“你看到TAKO 了吗?”

    “Tako?她怎么了?”李宇琪一下绷紧了所有的神经,张语格不能有事,绝对不行!“我刚才看到她好像受不了,蹲在悍马后面哭。萌萌说她好像跑到我们左边的小巷里去了!我们要马上撤退,任务已经失败了,得把她找回来!”

    “那还不快走啊!”

    “有狙击手!我们从这边绕开视角,快!莫莫会在这边处理好的!”董芷依揣着M4战术型步枪小心的半蹲着像左侧移动,李宇琪有些担心的回头看了看依托着视线内悍马反击的莫寒,戴萌和冯薪朵,还是毅然跟上董芷依。

    Tako , 等着我。

    【同一时刻,300米外】

    陈观慧轻轻撩开落到眼前的几根秀发,索性拉下黑色斗篷的头套,挪了一下架在支起的左膝盖上的RemintonMSR狙击步枪,瞟了一眼镜片护盖上的“艾”字,再次把右眼贴上瞄准镜。这次丁紫妍的身影出现在射角内,她正谨慎的快速匍匐前进,似乎是想要移动到莫寒藏身的悍马后面,她选择的路线十分隐蔽,陈观慧看到自己一方的两个人都打偏了,火花就溅落在她身上。又一个小傻瓜,陈观慧拉开枪机让弹壳退膛,推上另一发子弹,把十字准星右偏,上移一点五个刻度,在丁紫妍的轮廓经过竖轴刻度线的瞬间扣下扳机。

    现在她的视野里只剩下王费澌和俞慧文血泊中的躯体,以及几丛燃烧着悍马零件的火苗。略向右偏,李宇琪的小半个身影在一个小巷口一闪而过,迅速进入死角。呵呵,陈观慧轻轻扬起嘴角,唇彩在月光下闪过一点光辉。这一群新兵真的天真到以为进入龙灾区就只要对付龙了么?她还以为自己今天晚上要破前辈的记录了呢。

    小艾从楼顶的水泥台上起身,按下左耳上蓝牙耳机的发话钮:“她们去你那边了,好了么?”

    “没,还没有!帮我牵制一下!”鞠婧祎的声音显得十分虚弱和疲惫。“好的,回家后请我吃饭哦,我要吃三文鱼刺身!”不容鞠婧祎回话,她松开手指背上枪,退后几步,突然冲刺纵身一跃,稳稳的落在一边三米远的英式小屋屋顶上,跃下柏油路一面向董芷依和李宇琪的方向上狂奔,一面对另一个人呼叫。

    “kiku那边可能有麻烦,我去守一下,来替我的射击位吧!”

    “知道了。”对方有着冷冰冰女式嗓音。

    很快陈观慧就提前一步来到两栋小楼间的狭小篮球场,这里堆满了被废弃的生活杂物。董芷依她们就是朝这方向来的,她们要想找到张语格,这个有着张语格足迹的篮球场几乎是必经之地。陈观慧静静的背靠着通向篮球场的拐角,被向她们可能的入口,双手握着一把银色沙漠之鹰手枪静静等着。

    董芷依独自踱进了布满月辉的篮球场,脚步声轻的像昆虫的低吟。空巨比小艾料想的要更聪明,她在不远处追踪着张语格的靴印看到了这个地方,便马上猜到这里很有可能设置了埋伏。于是她让李宇琪从另一个方向绕过去,自己到这里来触发陷阱引开注意。但直到这时董芷依才意识到她手里的M4只剩下九发弹药,而她的手枪和其他预备弹夹都在悍马里的武装带上!

    董芷依懊恼至极,但现在也无法后退了,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

    陈观慧听到了董芷依沉重的呼吸声,她轻轻打开保险,深吸一口气,突然闪身出现!“啪!”董芷依的反应和移动速度比她更快,她迅速躲开了这发子弹,藏到自己右侧的一扇木质衣柜后面,有一发子弹甚至贴着衣柜边角飞过,溅起一片木屑。果然有鬼!董芷依心想,她的瞄准速度偏慢,但绝不是技术缘故,是她的沙漠之鹰太重了,那么是满膛状态?她还背着一只狙击步枪,但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用狙击步枪很不合算,解开背带举枪瞄准也要发出很大的声音,至少到现在还没听到——

    “啪!啪!”一些木屑飘落到董芷依的头顶,半蹲着的她抬起头一看,正好是站立姿态时她头部的位置,衣柜被击穿两个小洞。切,董芷依轻蔑的笑了,立刻快速翻滚到右侧的两辆翻倒互相挤压的摩托车后,暴露身体的间隙向着陈观慧大致的方向扫射了六发子弹,在密布涂鸦的墙壁上溅起从从尘土。陈观慧旋即回击两枪,玛格南弹在摩托车的汽缸上擦出两朵火花,董芷依把头压得更低了。

    沙漠之鹰只有七发弹药,你只剩两发了!董芷依两眼发亮,毅然决定赌上一把。她忽然探出上半身,快速估计了陈观慧的位置,把剩下的三发子弹以同一个角度的弹道向着陈观慧对面墙壁射去。

    小艾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左腿左侧不足十公分处的墙面上的弹孔,扬了扬眉毛,好聪明的家伙,子弹折射角度已经近乎完美了,不过……迅速沉下的安静中,她灵敏的捕捉到撞针击空的声音,没子弹了,好机会!

    她闪电般再次闪现,毫不犹豫的向摩托开枪。两发玛格南弹却再一次扑了个空。这才是机会!董芷依在衣柜后面飞跃出来,右手高举泛着寒光的匕首,像一只扑向猎物的鹰!

    “啪!”陈观慧完全凭借本能反应转移枪口,扣动扳机,董芷依在半空中被冲击力击落,胸膛喷涌出鲜血,后背落地,血渍就像一对恶魔的双翼。

    这不可能!董芷依吃惊的瞪大双眼,任由陈观慧走上前来踢开匕首,从容换上满满的弹夹,上膛,在董芷依还有意识的时候重复了一边她常做的动作:退出弹夹,再次补满子弹,装上握把机匣。

    这样就有了八发子弹。

    陈观慧看了看董芷依的脸,对着她的眉心补了一枪。接着,她撕下董芷依胸前的魔术贴身份铭牌,放在手里掰了掰,笑了:“董芷依,你是个聪明的家伙。”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叹了口气:“小菊,你又要有麻烦啦。”

    【五分钟前】

    李宇琪以近乎百米赛跑冲刺的速度在一条条柏油路和小巷间穿梭着,因为绕路和避开多数龙类聚食的区域,她要多走上几百米。该死,这些小路怎么设计的弯弯曲曲的?!李宇琪厌烦的想着,汗水不时从发梢甩落,肺部也开始有些不适。不行,我一定要把Tako找回来!

    李宇琪回想到张语格稚嫩的脸,想起她在自己临走前在机场一脸严肃的告诉自己:“我一定会照顾好妈妈的!”想起她在训练中心望着惊愕,愤怒的自己,只是淡淡的说:“妈妈,不在了。”……

    “混蛋!妈妈已经不在了,她不想再看到你也像这样,在死亡的阴影下生活啊!”

    “她也不想你这样生活!你以为这是我们的选择吗?无论我们怎么决定都是徒劳的……毛毛,我们根本就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做不到……我做不到……”

    那时候的李宇琪忽然失去了所有的火气,她意识到张语格已经被伤了够多了,她一定是经历了巨大的伤痛,她无法想象的伤痛。现实把那个懂事可爱的小章鱼抹杀,现在的张语格,表面坚硬,内心早就疲软了,她是来追随她的姐姐的,不是来作一名屠龙者的

    “你要小心,一名失去意志的士兵是很难在战场上生存的。”“上头”这样告诫她。正因为如此,李宇琪始终反对张语格参与任何行动,包括这次,但根据规定,成员自愿参与,且水平合格,是不能拒绝的。

    李宇琪喘着粗气,压制住内心的混乱,冲过一个拐角。

    刹住脚步的瞬间,她愣住了。

    张语格双手抱肩,眼睛空洞的像黑洞,额头被一只手轻轻按着,浑身四周飘荡翻涌着淡蓝色的光带,若有若无。身体的轮廓笼罩着一圈淡淡的光晕,四周的地面上也以之为中心向外扩散着涟漪般的波纹,这片街区都被照亮了。

    她的对面,那只手的主人,一个清秀的女孩子,正高举着那只手,聚精会神的看着张语格的眼睛,双唇翕动着低声唱着什么。

    “住手!你在干什么?!”李宇琪下意识的举起了枪,开始瞄准那个女孩,但对方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继续梵呗一样的低吟着。李宇琪看到张语格的瞳仁似乎都在变蓝,                  不,她在流泪!

    李宇琪在一阵狂怒的驱使下,颤抖着手扣动了扳机。一发刻满着像热带雨林的藤蔓一样的花纹的子弹脱膛而出,擦着那女孩的左脸飞了过去,灼出一道伤口,她的头发下摆被掀起出的气流托起,翻卷到她的惊愕的面庞前。

    漂浮摆动的光带消失了,地面的波纹也消失了,只有Tako身上还留着那一圈光晕。女孩惊叫一声,恐惧的望着李宇琪,又看了看张语格,马上连连后退,消失在那一边的路口栅栏后。

    “Tako……”李宇琪放下枪,准备走上前去,她听到周围有一片凌乱的脚步声,似乎正在逃离。

    张语格缓缓回过头,双瞳已经闪烁起蓝色的光芒,眼角滑落泪滴,看着李宇琪:“姐…………”

    “Tako,你没事——”

    李宇琪话还没说完,张语格的嘴角就涌出一股血流,在下颚汇聚滴落;她惨叫起来,那种声音根本不是人类的声带可以震动产生的,那是龙类的战吼声!李宇琪惊呆了,Tako正在发生龙变!她太熟悉这个场景了,除了没有这样的光辉和瞳孔,但是父亲龙变的场景与这一模一样!

    “毛毛,”张语格的背后爆出鲜血,一对完全由沾满浓稠血液的白骨构成的巨大双翼缓缓展开,“放弃吧,我们一起去找妈妈和……咳,爸爸……”

    …………

    赵嘉敏从睡梦中醒来,伸手摸了摸身边,发现李宇琪已经不在床上了。她揉了揉眼睛,看到洁白的被单上洒满月光,一个孤独的影子半躺着,一只手水平搭在竖起的膝盖上,印在上面。赵嘉敏回过头,看到李宇琪就保持着那个姿势在窗台上。

    “毛毛,你不睡了?”赵嘉敏的声音里透出疲惫,李宇琪转过头,眉角涌动这难以言说的感情,“我睡不着,很晚了,回去吧,savo。”

    “哦……”赵嘉敏不情愿的起床穿戴好,打了个哈切走出李宇琪的房间。李宇琪在她关上门的瞬间把头垂下,泪水奔涌而出。一切的一切,都太像了……

    赵嘉敏看了看手表,深夜三点。怎么就被毛毛骗到了……嘿嘿,她傻笑了笑,走到她们的新宿舍楼。

    当她走到湾湾房间的门前时,忽然听到一阵欢笑声,于是驻足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

    “莫莫,你的腰好细呀~”

    “小坏蛋你的皮又痒了是不是?!压了那么好半天还不听话……我……”

    “啊莫莫饶命……(翻滚打斗声)”

    “别想跑……(床板吱呀声)”

    赵嘉敏不禁抚额,今天晚上还真是个不眠之夜啊!算了,还是去睡觉……等等,这不是湾湾的房间,这不就是我的房间吗?!她一摸口袋,钥匙!对了,钥匙在湾湾那儿!

    “邱心怡——!莫寒——!你们给我滚出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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