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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崔卫国去了邻省之后,第一年就上了分数线。(要知道当时录取率将近百分之一,一个村子只有一两个孩子可以考学出去)
不会填高考志愿的崔卫国,随便填了几笔,第一志愿是师范,第二志愿是石油,第三志愿是冶金。阴差阳错,崔卫国被第二志愿录取,去了长庆桥,上了石油中专,毕业后分配到了克拉玛依,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石油工人。
得到消息的冬梅,心想卫国已经变成了商品粮,而且是国有大型企业的正式职工,今非昔比,自己一个农村姑娘,怎么配的上人家。再说了,变成商品粮的卫国心里肯定也想着找一个商品粮的姑娘。不过,自己也不太喜欢小个子,瘦身材的男人,两情相悦,于是他给卫国去了一封信,在信里问他还愿意自己不。
发了信的冬梅,心平气和的等待着卫国的回信,她想卫国肯定会在信里直截了当的告诉她我不愿意你。这样,如果自己被工厂辞退了之后,就回农村光明正大的找一个高个子,宽肩膀的庄稼汉了。
可是出乎冬梅意料之外的是,卫国在信里直截了当的告诉她,我愿意你,而且一年之后,等自己的实习期满了,要回来和冬梅结婚。
看完信,从门岗房回到宿舍的冬梅,不知道是悲还是喜,坐在床边发呆。
舍友小兰兴高采烈的冲进宿舍,看到坐在床边上发呆的冬梅后,一把拉起她,兴奋的告诉她说:“还坐在这里等什么,不知道广播通知晚上在灯光球场放映电影《小花》吗?”
说完,小兰就拉着冬梅的手,端起宿舍里的蚂蚱凳子奔向了灯光球场。
那时看一场电影就像现在看一场明星的演唱会一样的稀罕。
灯光球场里人山人海,到处都是人,就连树上也爬上了人。
冬梅和小兰端去的蚂蚱凳子根本就没坐,而是站到了上面,踮起脚看完了整场电影。
冬梅觉得赵小花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赵永正就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绒花》就是最好听的歌曲,同时她也对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那种浪漫的爱情充满了憧憬。
在回宿舍的路上,冬梅和小兰手挽着手走着,她把自己和卫国的事情告诉了小兰,小兰不假思索的告诉冬梅说:“如果卫国有赵永正(扮演者唐国强)那么好看的话,就嫁给他,没有就算了。”
冬梅手里拿着蚂蚱凳子,若有所思的说:“不要说有赵永正那么好看了,就是连他的三分之一都没有。”
小兰哈哈的笑了起来,然后把头上扎的两个辫子摇了摇说:“等厂里把咱们辞退了,一回家,我就找个像赵永正那么好看的庄稼汉嫁了。”
冬梅听到辞退,惊诧的把手里的蚂蚱凳子都掉到了地上,他诧异的问小兰说:“咱们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辞退我们?”
小兰帮冬梅把蚂蚱凳子提起来,递到冬梅手里说:“你还不知道,厂里面最近要招收本厂的子弟,招工启事都贴出来了,人员本来就饱和,我们临时工肯定是要被辞退的。”
没过几天,轮胎厂的子弟招收完毕,那批从农村招收来的临时女工,收到了辞退回家的通知。整个楼层的临时女工,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流泪,大家没有一个不是哭的稀里哗啦回家的。
回到家的冬梅,从城里给父母还有哥哥弟弟妹妹,带回来了许多好吃的东西,还有漂亮的衣服。并且勉励弟弟和妹妹好好学习,争取走出农村,并给他们讲了好多自己在城里的见闻,听的弟弟妹妹聚精会神,意犹未尽。
晚上,躺在熟悉的炕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干脆从炕上爬起来,点着了煤油灯,拿出了卫国写给她的信,借着煤油灯微弱的灯光,细细的品了起来。她发现虽然卫国的字写的不好看,而且很潦草,可是内容却很丰富,文笔生动,感情细腻,于是她拿出自己唯一的一只钢笔,从妹妹的作业本上撕了两张纸,开始给卫国写起了回信。
从小劳动惯了的冬梅,拿起劳动工具,仍旧很得心应手。冬梅妈看着从城里工厂回来的女儿变白了,也变美了,不忍心她在太阳底下这么晒着,就让她去地头的大树下乘凉去。冬梅不肯,家里面,哥哥在在外面贩猪做买卖,弟弟妹妹都在上学,除了自己,再没有人能帮父母干活了。
几个月的劳动,让冬梅的皮肤变的烟红烟红。
虽然每天都吃的很多,可是不仅没有胖,而且还瘦了一圈。不过,每天她都是快乐的,尤其是晚上干完活回来,借着煤油灯的弱光,读卫国写给她的信,还有自己给卫国写回信的时候。
就这样,冬梅和卫国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了恋爱。
慢慢的,冬梅把卫国写给她的信积攒了一小沓子,装在一个精致的纸盒子里面。每当劳动累了的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生病了的时候,拿出卫国的信读一读,都会快乐许多。
从卫国写给她的信中,她读出了卫国的心声,卫国的性格,卫国的喜怒哀乐,最主要的是她发现卫国不仅文笔好,而且还很会说话,非常的幽默,很睿智,她打心里没有想到在学校里一副木讷,呆板形象的卫国竟然还有如此精彩的一面。
春去秋来,时光似箭,不知不觉在家里劳动了大半年。
一天,像往常一样,在地里劳动完,冬梅拉着架子车走在回家的路上。远远地,一个骑着绿色二八加重自行车的邮递员朝着她喊。
她认识送信的邮递员,他叫小马,高中的时候和自己一个班,虽然他们都没有考上学,但是他的父亲是邮递员,他高中毕业后,接了父亲的班,也自然而然的成了一名光荣的邮递员。
穿着一身绿色制服的小马从自行车上下来,从架在车梁上的邮递包里找着信件。
冬梅羡慕的看着邮递员小马,心想自己要是能像小马一样,有一份正式的工作,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小马一边把信交到冬梅手里,一边笑着说:“卫国哥真准时,每个月这个时间都从新疆给你寄信,真是雷打不动。”
冬梅高兴的接过小马给她的信,羞的两个脸蛋泛红。
小马骑上了自行车,把脚踏板拨了上来,看着冬梅说:“卫国哥在新疆干啥呢?咋都快一年了还没回来?”
冬梅把信工整的从中间对折,然后装进了衣服口袋里,还用手拍了拍,生怕一不小心就把等了许久的信给掉出来,她回答小马说:”石油。”
小马一听,非常的好奇,挠着后脑勺问:”石油咋挖呢?是不是从地球这边一挖,就挖到地球那边去了,刚好从卡特住的白宫挖出来?”
说完,小马哈哈笑完,又问:“挖石油,那卫国哥是在大庆吗?”
冬梅还要忙着回去做饭,烧炕,洗衣服,拉鞋垫,不想跟小马多聊,就简单的回答他说:“不是大庆,卫国说是长庆,再其他我都不知道了。”说完,她拉起架子车,给小马说了声再见,走向了回家的路。
忙活完,冬梅小心翼翼的从口袋里面掏出卫国写给她的信。拿针把煤油灯的油捻子挑粗,从灶房找来洋火,跐溜一声就划着了。瞬间整个屋子都亮堂了起来,冬梅把信展开,放在煤油灯下。
煤油灯的光照射在信纸上,字迹更加清楚了,那是蓝烟色的钢笔水写成的字,一个字挨着一个字,密密麻麻,她数了数,整整有五页,六千多字呢。
冬梅把房门关紧,一边看信,一边小声的读了起来,当她读到:算算时间,在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我已经坐上火车,踏上了回家的路?????
冬梅刚才还喜悦的心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知道坐火车从新疆回关中得三天三夜,这么说三天后,就可以见到他了,冬梅顿时觉得坐立不安。
虽然在信里聊了大半年,而且也隐约的聊出了感情,可是正儿八经,双方还没有面对面说过一句话,聊过一回天。
冬梅把头靠在炕上的被褥上,眼睛眨巴眨巴,她想起了中学时代的卫国:他不高的个子,面相看上去很稚嫩,一点也没有高年级大哥哥的风范,而且他脚上穿的那双布鞋永远都沾满了尘土,似乎从来没有干净过。
尤其是他的穿着,那才是叫人惨无人睹,小个子总是穿着很宽很大的衣服,而且上面左一块,右一块,布满了补丁,虽然那个时代大家穿的衣服上都有补丁,可是像他那样,衣服上补丁那么多补丁的同学,确实不多,她知道那不是因为他家穷,而是因为他爸妈会过日子,总是很节俭,把钱都积攒了起来?????
这时,冬梅妈突然推门走了进来,把一个扫炕的小扫帚拿了进来,扔到了冬梅的炕上说:“把房子好好收拾收拾,炕上扫一扫,明天不用跟我下地去干活了,找件新棉袄穿上。”
冬梅还没有从思绪中缓过神来,嘴唇微微动了动,诧异的问母亲:“拾掇屋子干什么?明天有人来吗?”
冬梅妈有四个孩子,总是从早忙到晚,她给冬梅扔下一句话后,就忙着给调皮的小儿子补衣服去了,她说:“明天中午卫国来咱家,你早上起来把面活上,中午给作臊子面。”
冬梅听到卫国明天就来,惊讶的“啊”的叫了一声,心想不是三天后才到吗?怎么提前来了,自己还没有作好思想准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