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芳靠在栏杆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所以老板就打晕她?她明日醒来若想起方才的样子,定羞的不敢出门。”
陆离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她不会记得。”
走火入魔而已,怎么会失忆呢?
信芳转而笑的逾发开怀,老板不让她记得,她自然忘的干净。只不过,这件事实在是有趣,她知道了他的秘密,那么自己是否也不该就这般认命呢?
信芳微笑着看着陆离渐渐走远,又转眸看向那扇紧关着的门,有趣极了!
此时守在门口的谛听转眸看了栏杆上的人影一眼,这一劫,不知他算不算得到?他身为地藏王菩萨座下神兽,他们竟让他看门!
谛听甩甩尾巴,仿若未见。
安歌不停的舔着爪子,用爪子缓缓的在脸上擦洗着,谛听见他这副样子就烦,不由得道:“洗什么洗,一会儿不是还得脏。”
安歌轻哼一声,用自以为邪魅狷狂的眼神斜睨了谛听一眼道:“你这蠢狗最爱吃那排泄之物,怎能懂得本大爷?”
“你大爷!”
安歌怔了怔,好像听错了一般,吃惊的看向谛听,却见谛听将头搭在两只爪子上,安然的甩着尾巴。
“蠢狗!”
“你大爷!”
“没文化!”
“你大爷!”
晨曦拨开云雾,将阳光播撒在天地之间。
蜉蝣客栈忽然自初夏转成了隆冬的季节,作为一个爱美的女孩子,攸宁将储物袋打开,心念一动,找出了青莲绒的灰鼠斗篷,配上一件白地靛蓝梅花褙子,如同凡人界少女一般的打扮着。
明媚的芙蓉玉面,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如此瑰姿少女踏着欢快的步子,行走之间婀娜多姿,衣袂翩翩,罗袜生尘,凌波微步。
攸宁已经许久不曾这样打扮过自己,她很是满意的在铜镜面前打了个转,如此气度不凡,竟比她活着的时候更有风姿呢。
打开木窗,让小雪徐徐的飘进窗棂,衣袂被寒风吹起的瞬间,她就似真的羽化一般。
“攸宁女君!老板让你去他房中!”隔着门,信芳扬声呼唤。
攸宁笑着开门道:“是那批冤魂的事吗?”
信芳先是一怔,接着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你这是,去凡间打劫了?”
攸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你的魂魄近来与身体可还融合的好?若不,我帮你松一松?”
“不必了,不必了。”信芳脸色苍白,扭着身子道:“那件事,你不要和别人说。”
攸宁眉眼一转:“哦?哪件事?”
接着,恍然大悟一般,道:“你是说你的身体”
信芳已经双手合十,弯着腰道:“方才是小妖不对。”
“哪里不对?”
“小妖目无尊卑,没上没下,冲撞了攸宁女君。”他的眼睛缓缓变回了蛇目,那双蛇目泛着幽光。语气带着淡淡的哀怨,眸光更是可怜。
若是常人见了这双眼睛,定然会吓一跳,但是,他的眼睛却让攸宁心头一软,宝马,他的眼睛也是这样的。
攸宁缓缓的抬手,摸摸信芳的头。被这略带温意的小手抚摸,信芳眯了眯眼,很是舒服的微微点了点头。
心念略不坚定,信芳身子也疲软了,恨不能现在就沾在枕头上,暖暖的睡上一大觉。
蛇,天性需要冬眠,就算成妖了也不能轻易改变习性,也是因为店中的若华和信芳,陆离很少将天气幻为冬季。
“你去睡吧,老板那有我。”
信芳揉了揉眼睛扭着小腰,转身就走。看那疲惫的步子,是连一步也走不动了。
攸宁轻推掌风,将他送到了房门前。信芳眨眼之间来到房间中,却没心思想这些,身子变为一条草绿色的小蛇,盘起腰身,倒在睡榻上萎成了一团,暖暖的睡去。
踩在雪地上,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转眸看去,地上留下一连串的脚印,雪花自天空中缓缓飘落下来,落在她的披风上,轻轻一抖,再次落在地面上,满世界的宁静,满世界的洁净。
轻轻叩门,陆离应了一声,进门转过屏风,只见陆离跪坐在软榻上,冤魂一身铠甲,眸光呆滞的站在一边。
“老板,他们全无意识,我们怎么办?”
陆离对于攸宁这身打扮视若无睹,站起身来,略挥衣袖,道:“先去看看。”
对于陆离没有一丝惊讶这件事,攸宁是在意料之中,又觉得有些懊悔的,至于为何懊悔,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是。”
冤魂像是**控的木偶,不哭不笑,木然的跟着二人踏进了屏风中。
荒地。
原本也不是这样的,之所以会变成荒地,是因为一场旱灾后又赶上了蝗灾。
蝗虫铺天盖地的袭来,啃食着金灿灿的庄稼,攸宁诧异的看着,这是凡间的景象,凡间的疾苦。
一个年轻的妇人顾不上脚上有伤,一头冲进了田里,一边用麻布拍打着庄稼上的蝗虫,一边哭喊着:“天杀的蝗虫,滚开,滚开!”
这一拍打,蝗虫振翅飞了起来,嗡嗡声传遍了四野,黑压压的无边际,场景让人不自觉的头皮发麻。
又无数的村民扑进了田里,明知没有效果,依旧学着那妇人的模样,用蛮力不停的拍打着。哭喊声撕心裂肺,一只蝗虫落在攸宁脚面上。
攸宁眉心微蹙,抖了抖脚,将它抖落地上,狠狠的踩了上去。
“老板常说因果,这些凡人做了什么错事,为何上天要降下这样的苦果给他们?”
陆离轻叹一口气道:“这些田地本该是山间精灵栖息之地,凡人不知节制开垦,致使无数生灵失去家园,凡人造业而不自知,苦果自然降临。”
攸宁摇摇头道:“不对,山间的生灵与凡人的命是一样的,佛门常说众生平等,这些凡人要活下去就得开垦荒地,不该这样惩罚他们。”
正在此时,一个老妇人手捧着没有半粒米的稻穗,“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接着趴在地上痛哭着:“我这是造的什么孽,什么孽啊!老天爷,你开开眼吧,给穷人一点活路吧!啊!”这哭声,凄慌又苍凉,浑浊的泪珠打在龟裂的旱地上,迅速的消失。
苍老的哭声带动着手足无措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