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秘人竟然将一只断手, 顺着破碎结界放了进来。
那是一只修/长富有力度的手, 着实好看的很。恐怕谁见了都会觉得分外惋惜, 这么好看的手,是谁残/忍的将他斩断下来?
东方盯着那只手,忍不住身/体颤了一下, 而子车无奇则是眼睛一眯,立刻离开了窗边, 竟然是往门外走去的。
夷玉吓了一跳,瞧他气势汹汹的,似乎要和什么人去拼命的样子,身上散发着一股戾气,哪里想平日温文尔雅的握奇公子。
夷玉连忙说:“你去做什么?”
子车无奇没有说话,已经快步走出了小屋子。
后面的王不留行赶忙都坐直了, 一下子从半夏腿上跳了下去, 说:“我们也出去吗?”
东方也惊了一跳,赶忙抓/住子车无奇,不过这就变成了自己抓自己,低声说:“他在结界外面,我们不能贸然出去。”
那神秘人只是敲破了一处结界,将断手放了进来,然后就没有举动了。那一处破损的结界很小,不足以让人钻进来, 其他结界还完好无损, 还是可以起到保护作用的。但是子车无奇这样贸然过去, 恐怕会中了圈套,若是那个人就是想用断手作为引子勾他们上当就惨了。
子车无奇说:“放心,我有分寸。”
不知道为什么,东方现在根本不觉得子车无奇是有分寸的样子,他觉得,子车无奇似乎很想撕碎那个人。
那个神秘人就站在结界外面,将断手放入结界之后,仍然站在外面,一动不动的,好像突然变成了一株树木。
子车无奇一闪身,出了小屋子,然后快速的走到了那处破碎的结界面前。
走的近了,那神秘人却好像看不到他们一样,仍然兀立。
他一身灰色的衣服,戴着面具,像一株树木,更像一块石头。等到子车无奇已经走到了那神秘人面前不过五步的距离,那神秘人终于动了,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子车无奇。
那神秘人歪了一下头,诡异的厉害,好像在很仔细的反复打量子车无奇一样。
突然,他忽然笑了,声音竟然意外的清亮好听,说:“握奇公子?久仰大名了。”
子车无奇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东方紧紧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想要看穿他面具下面的脸。
神秘人低下头来,看了一眼地上的断手,说:“我并没有恶意,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是想管握奇公子求一样东西的。”
东方听着他不紧不慢的嗓音,总觉得怪怪的,若说他没有恶意,东方第一个不相信。
那神秘人继续说:“看,这只手就是我的诚意。”
东方忍不住也低头去看,其实他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手。
那只手着实很漂亮,此时就躺在地上,东方瞧了一眼,忽然觉得不对劲儿。手的确是自己原来的手,但是之前那樵夫说,手上有尸斑,看起来很可怕。
但是眼下一瞧,这只断手上一块尸斑也没有,干净的厉害。
东方一愣,那神秘人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说道:“放心罢,我已经帮它净化过了,它的怨气和阴气都已经清除干净,并不会再被什么人给利/用了。”
的确如此,这只断手上已经没有任何的怨气和阴气,安静平和的厉害。东方感觉的出来,他现在虽然心中难以平复的波动,却没有被怨气和阴气左右,不像那日在树林中的感觉。
子车无奇眯着眼睛,说:“你是谁?”
“我是谁?”神秘人说:“恐怕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你呢?我这一次来,是想要像握奇公子求一样东西……龙甲神章。”
东方一听,立刻戒备又多了三分。刚才那个人还说自己没恶意,现在却又说要求龙甲神章。
东方还真不知道,这怎么叫做没恶意,恐怕龙甲神章已经和全天下的恶意连在了一起。
“当然,”神秘人说:“我会给你更多的好处,不只是这见面礼,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要找什么,我可以带你去。”
子车无奇说:“你知道东方身/体的下落?”
神秘人笑着说:“对,我知道,要不要合作,就看握奇公子你的了。”
东方一听,立刻在心中说道:“子车无奇,你可别上了他的当。这个人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人的样子。而且,他是不是杀了那些村/民的人?若是这样……”
东方在暗中与子车无奇说话,不过话还没说完,那神秘人却又笑了,说:“那些人并不是我杀的,我也可以帮你抓/住他。”
东方一凛,手心里都出了汗,这个神秘人竟然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神秘人的打扮让东方觉得很像是道/士口/中叙述的那个人,很像是江老的样子。但是感觉却又不像,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这时候夷玉他们已经都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夷玉跑过来第一句话就说道:“你这个人畏首畏尾的,都不敢以真面目现身,我们凭什么信你,信你就有鬼了!”
神秘人一听,哈哈的笑了起来,说:“有/意思有/意思,够爽/快。”
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了半天才停下来,直笑的咳嗽了起来。
他说:“我只是怕……自己的样子吓坏了你们。很多人见到我的样子被吓得面无人色,我已经不想再看到这样惊恐的表情了。”
夷玉切了一声,说:“地狱我都见识过,还有什么能吓坏我的?”
神秘人又笑了,说:“地狱的确没什么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那些恶/贯/满/盈,却仍然逍遥自在的人。”
他说着,抬起手来,动作极其缓慢,伸手扶住了自己的兜帽,慢慢的脱了下来。
只是兜帽脱/下来,他仍然戴着面具,所以还是看不到面容的,只能从面具下面看到一截脖颈。
神秘人伸手按住了自己脸上的面具,似乎很犹豫的样子,最终又慢慢的摘了下来,他的速度很慢很慢,好像一边摘一边在做心里斗/争一样。
东方以为他的脸丑陋不堪,又或者血粼粼的。
毕竟这个人可能也是和九日谷有关系的人,很可能就会蝉蜕。他若是在蝉蜕日附近,那么一定是血粼粼的没有皮的样子。
不过……
神秘人将面具摘下来的一刹那,东方就听到夷玉抽/了口气,然后忍不住说:“哎呀好帅啊。”
东方一瞬间差点被夷玉给气死了,心想着夷玉怎么就不能含蓄一次,总有一天唐风居会被他给气死。
那神秘人的脸露了出来,五官极为立体,看起来似乎并不像是中原人的样子,充满着异域之感。不过他长得的确很出彩,就像夷玉说的,的确很帅气。
此时那神秘人嘴角勾着浅浅的笑容,正与子车无奇对视着。
子车无奇似乎有些吃惊,隔了短暂的时间之后,才说道:“是你……”
神秘人点了点头,说:“是我。”
这两个人好像打暗号一样,之前还剑拔弩张,但是现在好像情绪一下就缓和下来了。
东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突然有些不爽。
夷玉也听不懂,大咧咧的问:“是谁?我怎么不认识?握奇公子,你以前认识他吗?”
子车无奇点了点头,说:“认识。”
神秘人笑着说:“你这个人从小就冷冷淡淡的,看来一直没有改变。我们那么深厚的交情,你只说认识?着实让人心寒。”
东方一听,更是觉得不爽了,还深厚交情?自己怎么不知道子车无奇有什么深厚交情的人?
东方这么一想,突然就想到了,子车无奇之前提起的那个朋友。那个在子车无奇入云笈宫之前,认识的九日谷朋友。
东方忍不住又打量了几眼神秘人,心中想着,难道竟然是这个人?
夷玉有点摸不着头脑,说:“到底怎么回事儿?所以他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啊?”
“我当然不是。”神秘人说:“我平日都吃素斋,连肉都不吃,怎么会杀/人呢?无奇,你说是不是?你怎么都不为我说句好听的话?”
子车无奇没有说话,只是伸手一挥,将结界打开一些,这才说道:“进来。”
神秘人从打开的结界缝隙中走了进来,顺便将地上的那只断手拿了起来,塞给了子车无奇,说:“拿好了,这可是你的宝贝,我帮你抢回来的。算是我们老友见面的见面礼。”
子车无奇接过那只断手,小心翼翼的捧着,伸手摸了两下,这才找东西把它包扎了起来。
神秘男人看到他的举动,说:“还当真是宝贝啊。”
那断手已经除了怨气和阴气,如今安静的很,东方也算是亲手摸了自己以前的手,感觉奇怪的厉害。
子车无奇包好了断手,这才看了一眼神秘男人,说:“你可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
神秘人说:“可以请我进屋去说吗?我有点累了。”
他们在小屋子的后面说话,隔着一个小屋子,前面那些忘江苑的人还没有走,冒着大雨仍然站在那里,几个弟/子轮番喊话,想要求见活神仙。
子车无奇几个人回到了房间里,那神秘人坐了下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然后又将面具戴上了,兜帽也戴上了。这屋里本来就暗,他还全副武/装起来,让人实在不解。
神秘人坐下来,说:“长话短说,我的时间不太够了。”
他才说到这里,夷玉就开口打断了,说:“咦,那起码要说说你叫什么呀?”
神秘人歪了歪头,却没有要说的意思,说:“这无关紧要。”
其实东方也很想知道这个人的名字,更想知道,他是否就是子车无奇之前提起的朋友。
只是神秘人不想说,搞得东方有点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这时候子车无奇就淡淡的开口了,说:“他叫日暮。”
神秘人忍不住挑了挑眉,倒是没有否认,说:“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人叫过了。”
日暮的确就是子车无奇口/中的那个朋友,他们分别了很多很多年,但是日暮长相有些特点,这么多年来变化并非特别大,所以子车无奇还是能认得出来的。
日暮这个名字很奇怪,没有姓氏,其实日暮就是蝉的一种别称。
日暮说:“你们要找的人,已经来了。”
他突然没头没尾的这么说,让东方有点奇怪,要找的人?他们的确布下结界,想要抓一个人,但是……
东方突然站起来,然后走到了窗边去,这回是往小屋子前面望去。隔着大雨,忘江苑那几个人还站在那里。
夷玉也挤过来,说:“已经来了?是那个江老吗?他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那里只有几个忘江苑的人啊,没瞧见什么老头/子。”
东方的目光快速的在那些忘江苑弟/子上扫了一遍,随即目光一拢,就钉在了忘江苑少主的身上。
日暮端端坐着不动,说:“九日谷的这门术法,每九日就要死一次活一次,死的时候苦/不/堪/言,活的时候要将皮生生撕下。虽然皮还是会再长的,但是长出来需要时间,那么有的人就想到了歪/门/邪/道的办法,就是给自己找一张皮,披在身上,这样里面就算是血粼粼的,旁人也看不出来了。”
东方说:“你是说,江老现在披了一张皮?”
日暮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他并非九日谷的弟/子,不知从哪里偷盗了蝉蜕术法,练的时候也缺斤短两,虽然蝉蜕过,但是每次蝉蜕带来的飞跃都不大。如今他马上要再次蝉蜕了,如果你们趁着现在,把他抓/住的话,也无不可。”
屋外那些忘江苑的弟/子,看起来都很正常,然而东方还是敏锐的发现,忘江苑少主今天似乎太安静了。
他们冒着大雨过来求医,那少主竟然安安静静的不吵也不闹,和往日的性格一点也不一样,着实让人奇怪。
子车无奇说:“你们等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等等。”日暮站了起来,说:“我现在有求于你,不如今天的这事情,还是由我代劳罢,也算是我的诚意。”
他话音才落,已经从众人眼前消失了。
夷玉惊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瞧着,说:“他……他这么厉害?”
日暮转瞬间已经到了小屋子外面,站在了磅礴的大雨之中,站在了那些忘江苑弟/子的面前。
忘江苑的弟/子被他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出现的。
江瑶水刚要说话,日暮却不让她开口,已经一把就将她身边的忘江苑少主给抓/住了,提了起来后退数步,与他们拉开距离。
屋里的人立刻就听到外面乱成一团,江瑶水大喊道:“你是什么人?抓我小弟做什么?”
日暮笑了一声,将那少主扔在地上,然后右手探出,好似鹰爪一样,一爪子就抓/住了少主的脸。
“刺啦——”
伴随着江瑶水的尖/叫/声,那少主的脸皮竟然给日暮撕掉了。少主哀嚎了一声,想要反/抗,但是竟然不是日暮的对手,日暮只是用左手格挡了两下,那少主就没有抵/抗力了。
江瑶水尖/叫着要冲过去,但是有结界挡着,将忘江苑的其他弟/子都挡在了外面。
众人眼瞧着,那神秘人将少主的一层皮给活生生的撕了下来。
只是那层皮撕下来之后,更让人诧异的事情发生了。少主的皮下面竟然还有一层皮。
江瑶水又尖/叫了一声,说:“爹……爹?怎么……怎么回事儿?”
那少主的皮被撕/裂了,瘫在地上,皮囊里面的人露了出来,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迈的老人,竟然真的是忘江苑的老家主江老。
江老被日暮制住,死死瞪着他,说:“你……你是谁?!”
日暮笑了,说:“你不用知道。我只想告诉你,你的蝉蜕练的不到家。”
他说着,一把掐住了江老的脖子,又说:“唉,我好久不杀/人了。但是你这种罪/大/恶/极的人,杀了你反而是积德行善。那么……这份德和善,我只能收下了。”
“不!”江老瞪大眼睛,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脸色一下就青了。
他的两只手不断的乱抓,那本来布满皱纹的手,很快变得更加干枯起来,越来越干瘦,日暮在抢夺他的元阳。
那江老大喊了两声,突然声音戛然而止,日暮就将瞪着眼睛已经没了气儿的江老扔在地上,施施然的拍了拍手。
结界外面的江瑶水已经吓得昏死了过去,倒在大雨之中,旁边弟/子们也乱做一团,似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东方瞧见那日暮杀/人的样子,竟然有点不寒而栗。
而日暮这会儿已经走了回来,淡淡的说:“他已经死了,这样的人下了地狱也是浪费,所以我就把他的元气都吸收了。”
东方问:“那个忘江苑的少主……”
“当然是死了。”日暮说:“皮都被撕下来了,早就死了。”
东方有些不敢置信,死了?江老披着他儿子的皮,难道是江老杀了他儿子?
日暮说:“我遇见那个老头的时候,他已经把他儿子杀了。”
其实整个事情和东方他们猜想的一样。江老因为想要得到永生,所以竟然练了蝉蜕术法,如此一来,江老每九日就需要蝉蜕一次,非常的痛苦。
不只如此,蝉蜕之后是虚弱的,而且江老并非九日谷的弟/子,所以联/系的法/门不正确,导致了他蝉蜕后虚弱不说,蝉蜕之后也没有太大的突飞猛进。
如此一来,江老需要改变自己蝉蜕虚弱的弊端,那时候他正好看到了东方的断手,所以起了歹意,竟然利/用断手的怨气和阴气,指挥断手帮他杀/人,从而吸取血液和阳气。
虚弱的问题解决了一些,但是还有很多问题解决不了。蝉蜕的太过频繁,每次都很痛苦,而且蝉蜕完了整个人血粼粼的非常怕人,非常不好行动。
江老也想到了,如果自己有一张皮,披在身上,那么……
那日忘江苑少主一个人跑了,他可没想到会突然遇到在家里闭关修养的爹,还挺高兴的。但是没高兴片刻,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江老将自己儿子杀了,然后把他的皮完整的剥了下来,披在自己身上,做了个外壳。
这样他穿着自己儿子的皮,施施然的回了客栈,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
王不留行放出消息,这个消息很快江老也听到了。他被蝉蜕折磨着,早就想要找到解决办法了,所以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欣喜若狂,立刻就组/织忘江苑的人到这边来求医。他想着,若是自己治好了病,也可以以后顺理成章的,披着儿子的皮继承忘江苑,这样忘江苑就可以继续发扬光大了。
但是江老没想到,中途却杀出了个程咬金来。先是将他操纵的断手给抢走了,现在竟然还丧命在了这个人的手里。
日暮说:“好了,我帮你们把凶手杀了,还帮你们把断手找回来了,那现在龙甲神章可以给我了吗?”
“你要龙甲神章做什么?”东方皱眉问。
日暮看了一眼王不留行,说:“那个老头相信有人找到了蝉蜕的破除办法,但是我却不相信。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就能破除,我也不需要年复一年的被蝉蜕折磨。”
王不留行一听不干了,说:“我虽然现在没找出来破/解办法,但是以后绝对可以的。”
日暮笑了,说:“我倒是知道个破/解的办法,就在龙甲神章里面。听说龙甲神章其中一卷之中,记载了破/解蝉蜕的办法,所以我走遍千山万水,一直在寻找龙甲神章。”
东方实在奇怪,龙甲神章竟然还有这种功能?在东方的身边一直都有一本龙甲神章,没人比他更清楚那本龙甲神章的内容了,也是因为知道龙甲神章里的内容,所以东港根本不可能去练那种东西。
子车无奇看了日暮一眼,说:“你可能被骗了。”
“什么?”日暮说。
子车无奇说:“在我手中的龙甲神章,并没有能解/开蝉蜕的办法。”
日暮一阵失望,虽然众人看不到他的脸,却也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了。
说来也是,那蝉蜕听起来就苦/不/堪/言,若是真有能解除的办法,怎么能不叫人欢欣鼓舞。然而现在来看,至少并不是子车无奇手中那两本龙甲神章能解决的事情。
日暮说:“你是我的朋友,我相信你说的话……只是……只是我不想就这么放弃了。”
王不留行这时候就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其他人听到他浮夸的咳嗽声,全都看向他。王不留行拍了拍他的小肉手,说:“哎,其实我还有个旁门左道的办法,不能让练习蝉蜕的人解脱,但是可以让蝉蜕时候收到的苦楚稍微小一点。”
日暮一喜,说:“当真?”
东方似乎有点不信,说:“是什么办法?”
日暮说:“其实是个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让人在蝉蜕的时候暂时失去知觉,不就好了吗?”
日暮一听,又失落起来,说:“这个办法行不通。”
其实这个办法九日谷的人早就想过了,也试过了,都失败了。如果一个人在昏迷的时候蝉蜕,虽然开始没有知觉,但是因为疼痛实在太剧烈了,昏迷中也会疼醒,就算半途想把受苦的人打昏,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日暮说:“这个办法不行,我之前试过了,还试过给自己放血,让自己极度虚弱昏倒,都是行不通的。”
王不留行脸上还是神采奕奕的说:“打昏这么粗/暴的办法当然不行,要用点其他的办法。”
王不留行的意思是,用一些药材,使得受苦者暂时感受不到痛苦。
他继续说:“不过普通的药材的确是不行的,达不到效果。但是我知道一样东西绝对可以,就是纯青琉璃色。”
“啊?纯青琉璃色?!”夷玉第一个叫起来。
“纯青琉璃色乃大毒之物,一般人触/碰就会要命,但是在我手中就不同了。我可以利/用纯青琉璃色的毒性,让受苦者暂时麻痹,但是又能护住他的心脉不让毒性继续侵入。”王不留行信誓旦旦的说:“这么一来,就可以暂时解决蝉蜕的痛苦。”
日暮不懂得医术,但是听到也算有一线希望,情绪似乎又恢复了一些。
夷玉拆台说:“可是纯青琉璃色不见了!还没有找到啊。”
日暮说:“当真可以这样?”
王不留行拍着小胸/脯说:“我保证。”
日暮笑了一声,说:“好,那我就去将纯青琉璃色找回来。只是……恐怕不是现在。”
日暮说着,身/体稍微晃动了一下,扶住了桌子,说:“我要走了,各位后会有期。”
东方瞧他似乎有点不对劲儿,急匆匆的要走,却还没走两步,“咚”的一声就跪下了,还是双膝着地的样子,差点半石板地给压碎了。
夷玉吓了一跳,赶忙退了两步,说:“这是做什么?要用纯青琉璃色也别给我跪下啊,我又没说不借给你。”
“不好,他要蝉蜕了。”子车无奇突然说。
东方一惊,他并没有亲眼看到蝉蜕,但是听说的都痛苦不堪,他下意识的想要去搀扶日暮,不过被日暮挥手打开了。
日暮咬着牙,低声说:“别,别碰我……我会误伤你们的。”
日暮已经站不起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艰难的想要爬出房间去,只是他现在似乎连爬都爬不动了。
东方瞧得心中一拧,干脆再次上前,将人一下子愣是给扛了起来,也就是子车无奇这身材过硬,不然还真扛不起来高大的日暮。
东方说:“你要去哪里,万一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人,岂不是小命不保?”
东方把他扛到了床/上,对王不留行说:“让他在这里休息一下罢。”
王不留行倒是没有拒绝。
日暮蜷缩在床/上,灰色的长袍紧紧包裹/着他,众人听到面具下面传来“得得得”的牙关相击声音,似乎苦/不/堪/言,一口牙齿都要咬碎了。
日暮没有再出声,只是拼命的蜷缩起来,死死忍着全身到下的痛苦感觉。
屋子里一时间没人说话,子车无奇看了他几眼,很快转了身,说:“我出去一趟,你们……照看他一下。”
他说完了就快步走出了小屋子。
东方跟着子车无奇,感觉他走出小屋之后松了口气。东方知道,虽然子车无奇看起来冷淡,其实是个心软的人。日暮是他的朋友,虽然多年未见,不过看起来感情还不错,如今日暮受苦,恐怕子车无奇是不忍心见的。
东方又想起了之前子车无奇给他讲的故事,日暮蝉蜕的时候求子车无奇杀了他……
东方说:“反正出来了,不如我们回一趟客栈罢。珣玗琪不是还在客栈吗?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纯青琉璃色下落的人,我们去找他再问问。之前你答应了夷玉要给他找纯青琉璃色,现在你的朋友也需要纯青琉璃色,早日找到也就踏实了。”
“好。”子车无奇说:“我们走。”
东方和子车无奇想要返回客栈去,不过还没出结界,就看到了倒在小屋子前面的江老尸体。
尸体已经变得很干瘪,元阳早就没了,魂魄也没有了,死的不能再彻底。
而那些忘江苑的人,还在结界外面守着没有离去,江瑶水哭得稀里哗啦的,而她那个师/兄正试图打破结界。
结界乃是子车无奇设下的,虽然子车无奇现在身/体有些受伤,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里是什么人说打破就打破的,结界根本都没有震动一下。
东方看了一眼江老的尸体,走了过去,就看到江老怀里有东西掉了出来。因为江老已经变得很干瘪了,怀里的东西装不住,已经滑了出来。那东西是几张纸,因为结界外面下着瓢泼大雨,这几张也都湿/了。
东方只是低头瞧了一眼,就蹲下来将江老的尸体搬了起来,带出了结界。当然了,还有忘江苑少主的那张人/皮,东方也拿了起来带出了结界。
那些忘江苑的人立刻就冲上来,抢过江老的尸体和少主的人/皮,那江瑶水痛苦着说:“爹!爹!你怎么了?”
虬髯大汉怒不可遏,大吼一声却是冲着子车无奇喊道:“握奇公子,你刚才明明在里面,为何不阻止那贼人行/凶?竟然助纣为恶!”
东方一听他没头没尾的斥责,顿时就冷笑一声,说:“助纣为恶?你先看看你们家主怀里的是什么东西,再与我说这四个人罢。”
东方说着,反而施施然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来,他就知道子车无奇身上绝对揣着一堆的帕子,子车无奇那么爱干净,刚才碰了尸体和人/皮,他肯定已经难受死了,所以东方就大发慈悲,帮他好好擦擦手。
虬髯大汉听了,似乎非常不满东方的口气,更加生气。
江瑶水痛哭着,也看到了江老怀里的东西,连忙拿了出来。果然是几页纸张,看起来已经很陈旧了,幸好是类似于油纸一样的东西,要不然这么大的雨早就给冲烂了不能用了。
江瑶水展开一看,顿时脸色就白了,差点昏死过去。
那虬髯大汉喊了一声“师/妹”,赶忙接住江瑶水,然后低头也去看那纸张。
忘江苑的人到还算是有些见识的,虬髯大汉看了之后也顿时脸上变色。
在那几页残破的纸上竟然记载着蝉蜕的术法,但是术法并不全,恐怕江老就是看了这些,才修/炼了不伦不类的蝉蜕。
江瑶水和那虬髯大汉并不傻,想到隔壁村子的事情,又想到了那千年半夏,还有江老往日来的古怪,还有那张少主的人/皮……
一时间他们似乎觉得天都塌了,事实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竟然根本接受不了。
江瑶水已经说不出话来,只知道哭,哭得差点噎死过去。
那虬髯大汉也没了声,也没了底气,浑浑噩噩的站着,只是嘴里呢喃的说:“这……这怎么会……不,不会的……”
东方还在仔细的擦着子车无奇的手,不过这时候子车无奇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呼”的一声,就听雨声中夹杂着狂风的声音。也不知道哪里突然就来了一阵大风,那油纸一下子就被风卷飞上了天去,霎时间看不到了,再也寻不到踪迹。
虬髯大汉吓了一跳,抬头去望,但是仍然满眼的大雨。
那大风是子车无奇搞出来的,他不知道江老从哪里弄到那几张纸的,但是那几张纸绝对不能再有其他人看到。
子车无奇淡淡的看了一眼忘江苑的人,说:“走罢。”
东方点了点头,然后就跟着子车无奇离开了,将那些忘江苑的弟/子抛在身后。
大雨来的快去的其实也挺快的,当子车无奇踏入客栈的时候,大雨基本已经停歇了。虽然子车无奇冒着雨赶回来,但是他又极为的爱干净,全身上下自然是一点也不曾湿掉的。
东方很着急的想去找珣玗琪,但是到了客栈子车无奇却先回了自己的房间。
东方奇怪的说:“回房间去做什么?”
子车无奇说:“洗洗手。”
“洗手?”东方一愣。
子车无奇解释说:“刚才摸过尸体,不干净。”
东方很想翻白眼,说:“你现在又不吃东西,而且我刚才有很认真的给你擦过了。”
子车无奇淡淡的“哦”了一声,说:“那谢谢你。”
他虽然这么说着,但是仍然回房间,仔细的洗了手。
东方更是无奈了,子车无奇洗手他就翻白眼,此时如果有路人经过,一定会被握奇公子的举动给吓坏的。
东方说:“你的道谢真是一点诚意也没有。”
子车无奇洗干净了手,这才出了门往珣玗琪的房间去。
只是到了门口,子车无奇就皱了皱眉,说:“人不在房间里。”
“不在?大半夜的?”东方说。
他说着,倒是看到了建木从房间里走出来。
这会儿时间不早了,并不是吃饭的时候。不过小扶摇刚醒过来,所以建木打算下去到厨房给小扶摇端些吃的。
东方立刻叫住建木,说:“珣玗琪呢?你看到了吗?”
建木皱了皱眉,说:“不曾看到。”
忘江苑那些人的房间倒是离他们住的不远,不过珣玗琪住的房间可是离他们有些距离的。建木知道忘江苑的人离开了,还派了草木传递消息给子车无奇,却没有注意到珣玗琪的动静。
东方干脆将门推开了,里面果真是没人的,安安静静的,仔细一瞧,不只是没人,连包裹都没有了,好像不曾有人住过的样子。
东方忍不住说道:“他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罢?”
建木说:“我去问问看。”
建木自然并不是问什么店小二或者掌柜,客栈门口有几棵大树,虽然未能修出人形,不过也算有些道行了,或许知道珣玗琪的动向。
东方就瞧建木走到二楼的窗口,然后很快就走回来了。
建木皱着眉说:“楼下的树说,半个时辰前看到珣玗琪从窗户翻出去走了。”
“从窗户翻出去走了?”东方简直不敢置信,那不就是自己偷偷跑了?
但是珣玗琪被纯青琉璃色所伤,根本都没有治好,怎么就一个人跑了?他难道不想活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