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一霎那间,沈灿若神封穴神藏穴两穴同时被冲开,独有神阙穴,也似守非守,独立难支,他的魂魄被一股黑魆魆的绝大力道所牵引,义无反顾地冲出了他的身体,被石之纷如吸入了体内。
静寂。
万古的沉默。
沈灿若的心底里此刻是最无言的无言。
他终于没有能够救了自己。
即时,他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般,一头栽倒在地。
夜色不尽,沈灿若最后坚守的那一丝信念也要崩溃了,除了自己,没有人能靠得住,可是现在,练自己都靠不住了,最后时候,他终于放弃了所有的挣扎,苦笑一下,向着空寂,那就要锻炼成型的妖魔,他做出了最愤怒的一瞥。
他抬头,他的脑袋突然变得非常非常的沉重,沉重到连他抬一下头都如履重负,他抬头,血红的双眸中有火在燃烧起来。
这是与妖魔面对面的战斗。
这样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这个世界不再是属于我的了,但,这个世界我也不会拱手送给你的。
最后时刻,最后的宿命。
沈灿若仰头一呼,竟将空气中的阴霾之气吸入了胸中。
他已抱了必死的心思。
不能求生,便去求死。
九鼎炼心**。
此乃危急存亡之刻与敌同归于尽之法。
一般弟子并不能熟稔,但,沈灿若绝顶聪明,早早便掌握了其心法。
师父曾告诫,此法毁坏自身魂魄,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施为,否则,魂魄寂灭,永世难再超生,切记,切记。
但,这已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妖魔一旦炼出形体,定会祸害人间,难以收拾。
但,更为重要的是,我就要死了,我死,你也不能拿走属于我的东西,我不要自己死了,自己的灵魂还卑微在活在别人的身体里。
所以,我们必须要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
九鼎炼心**。
人之九窍是为九鼎,目为肝窍,鼻为肺窍,耳、二阴为肾窍,
沈灿若又记起了师父平日的教诲:
三教圣人,以性命学开方便门,教人熏修,以脱生死。
儒家之教,教人顺性命以还造化。
禅宗之教,教人幻性命以超大觉。
老氏之教,教人修性命而得长生。
他此刻面色红润,颇有回光返照之像。
我此刻就要遵照师父的教诲顺性命以还造化,幻性命以超大觉了,可惜,我还做不到修性命而得长年,可惜,可惜。
沈灿若心里默念这些的时候,忽然闭目。
片刻,他陡然睁开双眼。
但见他精神饱满,颓废了的身体竟站立了起来。
惊讶,四周的回应是。
连阴霾都似乎诧异的停住了。
赵正拱舌难下。
突然,黑夜之中,几股幽幽的火光迸散。
沈灿若的双目双耳鼻孔中,都有细小的悠悠的火光燃起。
火的颜色是绿色的。
只有他的嘴巴依然是仅仅闭住的。
九鼎炼心**。
以心引之,九窍同燃。
突然间,沈灿若的整个身子向空际扑起,应该说,是向着石之纷如的那片黑色之中扑起。
与石之纷如接触的刹那间,沈灿若喉咙大开,一股幽幽的大火猛烈扑出。
人秉天地之气而生,以五脏六腑之精滋润而活,五脏六腑之精又与人之魂魄息息相关,一亡俱亡,一损俱损。
但听得嘭的一声剧爆,黑色之中陡然大亮,一如白昼,灿如烟花的爆灭之后,又归于了黑暗。
石之纷如的黑色身影猛然间急速被爆的四分五裂,丝丝缕缕的黑气在空气中蒸腾,有的凭空而逝,有的缘地而灭,亦有的在空气中飘飘荡荡,最后慢慢消失于无有。
但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浓重的黑气在半空盘旋,然后飘飘荡荡地钻入在赵正的头发之中。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沈灿若的身躯如败絮般跌落在地。
赵正大惊,过去就要扶他起来。
触手之处,软不可支,如无骨般软绵绵地瘫在地上,赵正大惊释手,慌得神情紧张,不禁悲从中来,哽咽道:“沈兄,你……你怎样了?”
沈灿若双眸紧闭,眼角有两线污血流了下来,鼻孔双耳嘴角亦是,污血暗红,令人视之惊怖。
赵正跪在他身侧,双手不知如何是好,伸出来颤颤的,面上已慌得神情皆沈灿若的颧骨深深陷了下去,一张脸已变得焦黑干瘦,仅仅是在一炷香的工夫,便判若两人。
许久许久,他的眼皮挣了两挣,费了好大的劲,他才睁开了眼睛,两只眸子如深邃的古井,死气沉沉的,眼神空洞洞的,毫无神气。
沈灿若睁开眼第一眼望见的便是赵正一脸慌乱的神色。
赵正却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来。
他嘴唇颤动着,想要说什么,却是没有声音发出来。
最后,赵正见他干瘪的胸腹起伏了好一会,似是在凝聚力气说话,终于,赵正听到了沈灿若细弱蚊吟的声音:“……千……佛……洞……”
赵正只听得了这三个字,他再凝耳细听时,却没了声息,转头看时,沈灿若面目僵住,已不再动弹了。
赵正全身打一寒战,激灵的一下站起来,看沈灿若眼神无光,嘴唇半开,伸手触他鼻息时,已无丝毫气息了。
赵正悚然收回手来,一跤坐倒在地。
他,真的死了。
自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如此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死亡,他的脑袋中顿时空无一物。
刚才还活生生的人,转眼之间变为了一个死物,而且,永远死去了,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