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力地闭住了眼睛,任泪水无声地划下脸颊,他心里默默地念着: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乐与饵,过客止。道之出言,淡兮其无味。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足既。
他的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了,他的心情忽然变得非常的坚定。
“师弟,你怕死吗?”
“不,我不怕,只要死得其所,死便无所畏惧!”
他现在可以理直气壮斩钉截铁地这样回答。
他的心里开始斩钉截铁。
假如再有一次生命,他会倍加珍视;假如此生到此为止,他现在也已经明澈见性,了透了生死。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
夜,分外的静寂了,不知到了什么时辰,万籁俱寂,天地间的力量都深深地沉睡者。
魅啜完了牛头人的尸骨,回转身来便向着周围的小妖们发难。
小妖们诚惶诚恐地匍匐于地,见魅转身而向他们,都现出巨大的恐惧来,畏缩着,向后一步一步地退缩着。
他们踩过赵正刚刚坐立起来的身子,踩得赵正一蹶不振,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
然后他们躲到了赵正的身后,赵正已成为了一个挡箭牌。
魅如三个瞎子,一步一步地往前踱着,怕摔倒似的脚掌贴着地面而行,完全失去了方才吞噬尸身时的急速动作。
小妖们有的紧紧攥着赵正臂膊,有些蜷缩在他身后。
赵正能听得到它们因恐惧而剧烈颤动的心房,它们呼呼的胸脯间发出的强烈的畏惧。
它们也懂得害怕。
赵正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它们的恐惧,与人一样的恐惧。
懂得恐惧的生灵是值得敬佩的,因为它们具有了灵性,只有蠢顽不化的生命才不会害怕。
赵正忽然有要救助生命的豪情壮志。
但是,他连自己的性命都岌岌可危。
魅平静而缓慢地一步一步走近,它的动作很慢很柔和,但惟其如此,它的每一个小小动作都极其巨大的强烈的反应。
赵正听到了自己因恐惧而义无反顾挣扎地的心跳。
嘭……嘭嘭……嘭嘭嘭……
巨大而无法抑制的心跳声。
他又听到了与他心跳声同样的心跳声。
嘭……
这是小妖们的。
他与小妖们的恐惧是相通的,在这特殊的情况下,他们在一个共同的地方达到了共鸣。
那就是恐惧。
赵正有一种要保护它们的使命,确切地说,他有一种要保护生命不受侵害的使命。
这种责任非常的大,他有如一个救世主,虽然自身难保。
魅越来越近了,一点点的路,它走了好久好久,它好像有意要挑逗起恐惧来,他好像很喜欢听到心脏巨大搏动的声音,那里面是巨大能量的热血在推动着。
它的三个脑袋不安分地左顾右盼着,似是再拼命寻觅客气中发出的有关血的一点点声息。
赵正不安地攥着拳头,眼睛死死地盯着魅这个怪物。
他不安地摇动着身子,汗水已缓缓渗了出来,他已经没有心思擦汗,任额头湿成一片。
他望着魅左摇右摆的脑袋,忽然间灵机一闪。
血!
方才两道人不是说以热血灌注魅之双耳,便能将他化为灰烬么?
他为自己救命一样的启发而兴奋。
说不得了。
他举手向首,闭眼硬着头皮便向自己手腕咬去。
此刻,不管行与不行,他只有走这一步了。
这一咬他是下了狠命的,攥心的疼痛,当心眼泪鼻涕便一下子全都出来了。
同时,亦有热热的咸咸的液体满溢指掌间。
他的血。
果不其然,一有血出现,魅便如飞而至,即刻向赵正掳来。
但同时,赵正指掌间的血液火速地回复肌肉里,指掌火速地愈合。
好快,虽不逾闪电,也有过于眨眼。
热血的味道,在空气中消逝的干干净净,就如从来也没有过。
幻觉。
但魅飞速而至的干细胳臂已触到了软软的鬃毛,一只在右侧抖颤的小妖。
同气相求。
接着是那只小妖有生以来发出的最惨烈的叫声。
它的身体被撕裂了。
仅仅在眨眼之间。
赵正怔住了。
热血的腥味在它鼻际那么强烈地散发,从来也没有过的距离之近。
小妖们无法忍受目睹同类的悲惨命运,纷纷没命地四分五裂而逃散。
但,魅的速度匪夷所思。
它准确地判断出小妖们逃遁的方位。
同气相求!
当先逃开的小妖门一声声惨叫,无一例外地倒在了血泊中,身体被残忍地撕裂。
魅的动作又变得极其的缓慢,它后面的四只干瘦胳膊又小心翼翼地搭在前面干瘦的肩膀上,小心翼翼的,像极了几位同病相怜的盲人。
赵正热血冲头,但他能做的只是无动于衷。
他双膝一软,坐倒在了地上,他的眼睛木木的,望着魅。
尚存的小妖们不敢再越雷池一步,小心地倒退着,又回到赵正的庇护之下。
魅缓步行着,开始蚕食刚刚化为食物的小妖。
这一幕惨状映入了两道人的眼中。
他们不动声色。
山羊胡子抬眼看着魅的一举一动。
一直到魅将倒在地上的几个小妖尸体吃的干干净净。
最后,魅的其中一个脑袋微微一动,似是打了一个饱嗝,又似乎不是。
山羊胡子平静地自言自语道:“该行动了。”
短胡须吃力地不情愿地点了一下头。
山羊胡子缓缓呼吸,双肩微微耸动,紧紧闭目,他就要调动真元发挥出巨大的力量来。
最后的心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