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夜前夕,棠锦和余虚径一同去了一个大教堂,棠锦去那儿是为了完成摄影作业,而余虚径在佛山念的大学,她是不晓得他为什么要奔到广州的教堂来过圣诞节的,料想只是因为刚刚失恋要找个地方发泄一下,所以没有多在意,然而到了教堂她就后悔了。
来迎圣诞的人从教堂的大门口起九曲十八弯一样排了整整三条街,附近的交警和社区志愿者全都出动了在此维持秩序,而排队的人当中十有八九不是天主教徒,而是像棠锦和余虚径一样的学生,棠锦是有任务在身,不得不加入行列,她是看不懂余虚径和像他一样无所事事的家伙们为什么非要来教堂凑热闹,以致出现这般人山人海的场面,而且当中还有不少人插队不遵守秩序而产生了纠纷大打出手,一片混乱。
那晚的印象导致了后来棠锦看到跨年夜的上海外滩出现了踩踏事件的新闻时,也只是摇摇头,按了遥控器换台不再关注。
轮到棠锦和余虚径进入教堂里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她拍了几张教堂的外景之后进入到教堂内部,被告知教堂里不允许拍照,于是有些丧气,刚想扭头出去多拍几张就被后面的人给推搡着挤进了教堂里,无奈之下只好和余虚径一起找了个位置坐下,干脆调整好心情参加弥撒好了。
牧师的声音刚刚响起,四周还算安静,哪知刷刷的闪光灯突然亮起,棠锦看到还有不少青年跟学生打扮的人都举起了手机开始拍照,而且眼睛里满是惊奇和喜悦的光,然后她就看到前排那名头发像玉米卷脸上腮红打得像猴子屁股的女生“刷”地拍完了前头的牧师,接着自拍了一张,手指飞快地发起了朋友圈,“第一次来教堂,牧师哥哥萌萌哒……”
棠锦默默注视了前头秃着半个脑袋大腹便便操着一口半白话半普通话的的中年牧师,和余虚径对视一眼,他今晚话少极了,不像以往那样叽里呱啦地堪比唐僧——大约是失恋了的缘故,此时他却也嗤笑一声,低声说:“喂,你单反挂脖子上重不重,我帮你拿着吧,”然后用眼神示意周围举起手机狂按快门的人,“反正人心已经不古了,你要想拍照现在也可以拍。”
“还是算了吧。”
余虚径却已经伸手过来要帮把她单反上的带子从脖子上取下来,她只好顺势低头,撩了一下后面的马尾,好让带子顺利出来,低头抬头间,陡然发现前面刚才那名女生旁边的人已经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他们,那种混杂着极度愤恨、嫉妒甚至有些恶毒的眼神看得棠锦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这一刻,她的内心是万分崩溃的。
今天一定是出门忘了看黄历。
余虚径注意到她的模样,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然后就见他冷了脸。
气氛有些微妙而古怪,棠锦试着打破尴尬。
“小卉,真巧啊,呵呵。”
“啊,是啊,真巧。”安小卉冲着她不阴不阳地回了一句,然后看向余虚径,一双不大的眼睛刹那间变得盈盈欲滴,脸色有些惨白,瘦弱的双肩抖动着,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棠锦不是没有见识过她的变脸功力的,只是从刚刚的嫉恨、怨毒变为楚楚可怜、泫然欲泣这之间也不过是零点零几秒的间隔而已,连她也不得不在心中惊叹,安小卉的本领,又进步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