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良心!”这一声指责毫无遮拦地直接在教堂里炸响,前头的牧师显然受了惊吓,原本热情洋溢的“主啊”“耶和华”直接断掉了,那些忙着拍照发朋友圈的人的目光也都被吸引了过来。
余虚径脸色本来就黑,现在更是变得跟锅底一样了,“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早就受够你和你分手了!”
“我们刚刚分手,你就找了这个女的一起来教堂过圣诞节!”
“那又怎么样!我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
棠锦还在纳闷安小卉不在深圳好好准备高考,怎么也跑到广州来凑这教堂的热闹了,现在一听两人果然又要开始唱戏,几乎立马就想要捂脸出去了。
“好啊,你终于承认了,你以前就是喜欢她的是不是!”
“小卉你误会了,我只是来完成摄影作业,余虚径是顺道过来的……”她的脑袋一个激灵,看着还在余虚径肩上挎着的单反,后背立马就湿了。
“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呀,你以为自己是管家婆啊!”
“你!你混蛋!我要跟你分手!”
棠锦相信安小卉绝对是因为说成习惯了才会说出这句话,但没想到余虚径的回答更是让她哭笑不得。
“分手就分手!谁怕你呀,又不是没了你就活不了!”
“你那动不动就炸锅的臭脾气,我老早就受不了了!”
……
这两个人……唉,惯性。
在这种情况下,撤离战场是最明智的选择,然而棠锦目光不得不追随着她的佳能600D,小心翼翼地伸手想要去取,“那个,我的相机……
安小卉哭得稀里哗啦,一把将她推开,扑上前去捶打余虚径的胸口,围观的群众终于不再幸灾乐祸地看戏,几名志愿者过来要把两人分开,谁想场面一下子变得更加混乱了,棠锦莫名其妙被人挤到了外围,也不知那些冲到前面去举着手机的人到底是要劝架还是要拍照。她看不清楚那里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安小卉尖利的哭声,“余虚径,我恨你!我恨你!我最讨厌你了!”
然后是有人在拉扯叫唤,你推我搡,等她听到自己的单反被摔在地上碎裂开的声音时,一直提着的心在这一刻似乎突然沉静了下来。
她推开堵在她面前的人,看到地上的机身和镜头已经分离,镜头碎开了,还有一些小部件零落在一旁,她俯身一样一样捡起放进包里收好,然后直起身对着还在哑着嗓子叫唤着“你们这对可恶的奸夫淫妇”的安小卉直接扇了一巴掌。
“安小卉,你单亲,你可怜,你无辜,你敏感,你委屈,但是请你不要忘了,这个世界上比你悲惨的人多得是,没有谁欠你什么!也没有谁应该无缘无故承受你的娇蛮和怨气!还有你,余虚径,是个男的就要像个男的那样干脆些,你们俩要真想在一起就好好相处,要想分开就痛痛快快分手,又不是已经领证结婚了,别他妈的成天给我在这里闹!”
她径直冲出了教堂,也不记得那天自己是怎么因为错过了末班车而夜不归宿被宿舍管理员给记了名扣了分的,只知道那时候她蹲在大马路边上抱着残破的相机哭得像个傻子一样。
这部单反虽然配置算不得多好,可是对于广播电视学专业,又是初涉及摄影的她来说却是够用了,何况还花费了从前在她眼中几乎是天文数字的四千多块钱。
她想起自己是如何在父母的哀求下从艺术班转回了文科班,然后拼死拼活地准备高考,再到不甘愿地被一门自己并不喜欢的专业录取,如今又丢了父母用血汗钱给自己买来的新相机,泪水更是一发不可收,也不知怎的就拨通了远在英国念书的林宇桦的电话。哪知林宇桦一听是她直接挂断了。那个瞬间她感觉到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脆弱过,就在她感到生无可恋的时候,他却又打了回来。
“你混蛋!还打回来干什么!”棠锦抓着手机,几乎有种安小卉附体的模样,想要将手机直接给摔了。
“国际长途呢,不由我打回来你手机话费分分钟不够用啊。”
一句话闹得她破涕为笑,“你这么为我着想,不如你回来吧。”
电话那头却默了默,棠锦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忙道,“我开玩笑的,你别在意。”
“哭得那么难听,遇上什么事了?”
“别提了……”
那天晚上棠锦在冷风中缩成一团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地讲了将近两个多小时,脸上的眼泪早就已经被吹干了,还有些意犹未尽,突然听到教堂的钟声响起,那头林宇桦笑了,“十二点了,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她回头看了看灯火重明的教堂,伴着十二点的钟声,无数绚烂的烟花礼炮在夜色中绽放,电话那头也传来欢呼声和放烟花的声音,伴随着林宇桦的呼吸声,就好像夜空遥远的,闪亮的,永远也无法触摸到的星星,在遥遥地与她对望着,那么美丽而深沉。
而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的是,那天晚上,林宇桦在英国伦敦一个小地铁站外的长椅上,哆嗦着,在夹杂着飘雪的寒风中度过了一夜,再迎来新一年的熹微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