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爱他

    何舒文回过头来抓住他的手臂,“没错,我知道你喜欢我,从小就知道!你以前不是我说什么都愿意为我去做的吗?现在为什么却不愿意告诉我林宇琛在哪里!”

    “这么说,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你……可是你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他突然心生疲惫。

    那时候,他的确很听她的话,她让他做什么便会去做,想尽办法去讨好她,他以为她不知道,他更害怕她知道,害怕她会感到为难,所以曾经想方设法地去掩饰过,还天真地想着能够一直就这样默默对她好下去——仅仅只是这样便感到很满足。

    然而她却是知道的,却一直毫不顾忌地在他面前细数她的幸福,从来不曾在意过他的感受。

    原来他曾经的纠结和痛苦,还有那些微小的心意跟拙劣的掩饰,在她的眼中,不过是用来调剂生活的笑料而已。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直接拒绝了他,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地给他希望然后又毫不留情地刺伤他,或许,他早就不会对这个从来不属于他的女孩牵肠挂肚,或许,他能够更早地释然,更早地发现自己心里真正记挂着的人到底是谁。

    “那又怎么样!我喜欢的是宇琛,你还能让我怎么样呢!”她哭着摇着他的手,“我喜欢宇琛啊,你帮帮我,帮帮我,我想见他!我从来没有隔那么长的时间没有见到他!整整一个月了,我想他啊……”

    他拨开她的手,往门口退了几步,面上再无多少波动,“你们的事情我不好插手,但是如果你非要去见他,我只能告诉你,他现在在广州,具体位置我也不知道……还有一件事情,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我的确曾经喜欢过你,可是那早就是过去时了。我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何舒文的身子缓缓滑落在地,大半张脸掩在长发的阴影里,久久没有说话。

    林宇桦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往门外走去。

    她的嘴巴动了动,喃喃着,“原来是在广州……难怪一直都不在学校,可是他到底会在哪里呢……”

    棠锦酒量的确不好,所以不敢多喝,而钟莞晴却是死命给自己灌酒,灌着灌着都让她感到有些害怕了,她扒拉开钟莞晴手里的酒杯,“莞晴,别喝了,咱们回去吧。”

    “不要,我还没喝够呢!”钟莞晴把酒杯抢过来,娇美的脸颊带着酡红,对着里面棕红色的液体呵呵一笑,“我还想喝呢……”

    “莞晴,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没有心事!”她仰头喝下杯中的酒,突然一把将棠锦揽住,像只小猫一样拿脸颊去蹭她的肩膀,“我就是心里不好受而已……”

    “果然喝醉了”她被蹭得直发痒,便换了个姿势挨着她,靠在她耳边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看上去不太好。”

    “我……我……”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还是没有说,伸手又往杯里倒酒。

    “哎呀,别倒了,你都醉了,不许再喝!”

    “呵哈哈,你倒是敢这么大声跟我说话了!不错,有长进!”

    “莞晴,你……哎,别往自己身上倒呀!”她忙掰下钟莞晴手里的酒瓶,掏出纸巾给她擦胸前的衣服。钟莞晴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边推开她的手边咧着嘴傻笑,“讨厌,不要乱摸!”

    “我给你把酒擦掉,别乱动!”

    钟莞晴突然凑近她的脸,双手使劲捏捏她的脸颊,瞪大了眼睛看她,“你又瘦了,怎么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呢?我都心疼了……”

    说着还靠了过来,棠锦脑袋一偏,钟莞晴就斜斜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双眼迷瞪瞪的,口里还念着胡话,“锦,我……我要向你忏悔!我要向你忏悔……”

    “忏悔什么呀!”她有些着急,思考着要怎么把莞晴给运回家去。

    “忏悔……我……”话到了嘴边依然没有说下去,她的秀眉轻蹙,“锦,你……恨你爸吗?”

    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棠锦愣在那里,许久才道,“他是我父亲,我恨他做什么。”

    “你不恨他么!你会得抑郁症,不就是因为知道了他跟你婶的那些破事吗……”

    “……”

    恨吗?也许一开始是恨的,可是如果不是她太脆弱,又怎么会轻易被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打倒呢,她的病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的心境不够开阔,怪自己没有早些学会成熟起来。

    “我不恨他,可是我不能原谅他!”

    她恨时间残酷,把父亲所有的激情和对母亲的忠诚一点点磨灭,恨那个女人水性杨花,不知廉耻,恨自己无能,不能早些发现阻止。可是她不恨父亲不代表她能够原谅父亲对母亲的背叛,更何况是和那个她应该唤作婶婶的女人,每次想到这件事她都会肠胃翻腾,几欲作呕。

    他不仅背弃了母亲,也背弃了这个家,她曾视他为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最可靠的支柱,最坚实的港湾,然而也是他,亲手将自己心中全部的信仰和依靠所摧毁,让她一个人彷徨无助地在黑暗之中跌跌撞撞,痛苦不堪。

    “我就知道,你一定无法忍受……无法忍受……”钟莞晴摇摇晃晃地起身,又想去够那个酒瓶子,棠锦扶住她,“我们回去好了。省得你见酒就扑上去。”

    “别呀!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眼神迷离,嘴角弯弯的,在略为昏暗的光线下看上去有些妖艳的味道,“我要同你忏悔……”

    “莞晴,你到底做了什么要向我忏悔呀!”

    “我……我,我做了什么……”她一歪脑袋,“我想想啊……对了,我要忏悔,都是我的错,把你惯得那么单纯,那么白……白纸一样,让你老看不到这个世界阴暗,阴暗的一面,所以你老长不大……”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她随口应和着,把钟莞晴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有些费力地托起她。

    “可是你也好坏啊……都是你的错……把我惯得那么嚣张,那么张狂……”

    “咱们两个不是一向都互补的么……”她两脚一动,钟莞晴的身子就往后靠,险些倒了下去,她拿手去挡,两个人都摔回了长椅上。

    “手机……手机响了……”

    她们都习惯把手机调成振动模式,棠锦细听了一会儿,的确有手机振动的声音,是从钟莞晴的挎包里传出来的。

    钟莞晴已经伸手往包里掏,可是掏半天没掏出来,棠锦便拉开她的包,找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小叔,便替她接了。

    “喂,喂……”

    酒吧里放着音乐,上头又有乐队在唱歌,闹哄哄的,她“喂”了老半天才听到小叔的声音,“小叔吗,我是棠锦……”

    “棠锦,你和晴儿在一起是吗?”

    “啊对的,我们在一起呢……”她不太清楚小叔对于她们来酒吧是什么看法,所以回答得比较含糊。

    “你们在什么地方,周围怎么这么吵?”

    “我们……”她的气顿时弱了下去,“我们在酒吧呢,在BlueFox……”

    “怎么去了那里?晴儿呢?”

    “晴儿……不太好,她喝醉了。我在想办法送她回去呢。”

    “你们先别走,我现在马上过去接你们。”

    “啊,好的。麻烦您了……”

    刚挂完电话,钟莞晴就过来抢手机了,“谁的电话呀?你让我听听……”

    “小叔。”她无奈地把手机递过去,又怕她给摔了,还是直接放回了她的包里。

    “小叔打过来干什么呀!”

    “他说过来接我们。”

    “哦,小叔……”钟莞晴眯着眼,呆站了一会儿,周围人来人往的,棠锦发现不远处还有几个穿得不伦不类的男青年看着她们这边,便想把她拉回椅子上坐着,哪知还没碰到她的手,她便挤开旁边的人,跌跌撞撞地往前方的舞台走去。

    “莞晴你要去哪里!”

    她吓了一跳,拎起包就追了上去,钟莞晴力气比她大,根本拦不住。

    此时乐队正好唱完休息,看到有人冲上来也有点懵,钟莞晴奔上舞台,抓起了麦克风,冲台下的人喊道,“今天我高兴,要给大家唱一首歌!”

    底下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有人开始鼓掌,她勉强站稳了身子,幽幽的蓝光和红光交错着,投射在舞台正前方的她身上,看上去梦幻又迷离,棠锦不喜欢这种感觉,灯光下的她看上去格外娇小脆弱,好像随时都要消失一样。

    顾不得许多,上了台要拉她下来,但钟莞晴就是不肯走,开口直接唱起了一首歌的高潮部分,“我爱他,轰轰烈烈最疯狂,我的梦狠狠碎过却不会忘,曾为他相信明天就是未来,情节有多坏,都不肯醒来……”

    棠锦的心猛地一跳,这首曾经烂大街的歌她自然也是听过的,她认真地看着钟莞晴的脸,那一向娇媚而冷艳的面容里带了她从来不曾见过的怆然,眼中隐约还有一丝戚惶,她的歌声很有张力,即使是直接唱高潮也没有显出气不足,双唇一开一合,一字一句,百转千回。

    “如果还有遗憾,又怎么样呢,伤了痛了懂了,就能好了吗,曾经依靠彼此的肩膀,如今各自在人海流浪;我爱他,轰轰烈烈最疯狂,我的梦狠狠碎过却不会忘,逃不开,爱越深越互相伤害,越深的依赖,越多的空白,该怎么去爱……”

    棠锦骤然意识到,认识这么久以来,钟莞晴从来没有说过她心里是否有人。

    钟莞晴那双又大又灵动的杏眼里闪烁着细碎的亮光,她分不清楚那是眼泪还是光照,立在一旁,感到前所未有的担心和害怕。

    “我爱他,跌跌撞撞到绝望,我的心深深伤过却不会忘,我和他不再属于这个地方,最初的天堂,最终的荒唐……”

    钟莞晴似乎是用尽了力气去唱出这一首歌,下面有人在拍手鼓掌,有人在叫再来一首,有人在冲她吹着口哨,各色的灯光交错辉映,棠锦的眼睛一花,好像看到钟莞晴转身面对着她,嘴角弯弯的,笑容娇美得像她老家屋前五月里盛放的粉白色海棠,然后那个身影毫无预示地缓缓向后倒去……

    “不要!”

    棠锦一贯反应慢,可是这一次却破天荒地先她一步从舞台上摔了下来,那颗在见到她身子后仰时被揪得紧紧的心此时终于安定了下来,莞晴没事就好,只要她没事就好……

    她本来以为会撞上坚硬的地面,却没想到落地时自己身下还压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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