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
那师爷让我说话,要做呈堂证供。
我吸了口气,尽量大声的说:“是,我是唐小染。”
他往前趴了些身子问我:“是你状告杜家七人抢劫银钱?”
我本能的去看许清,原来他已经帮我写好了状子,细心如他,也是正常。
吸了口气,我昂头说:“是。”
“升堂!”
杀威棒敲地声音响起,之后便是寂静一片。
我没有意识到什么,直到许清朝我轻咳两声,看着我微微低下头去。我恍然明白,他是让我跪下。
民见官的确是要跪下的,这里和前世不同,哪怕是见到国家级领到都不需要下跪,这里不一样。
我没有膝下黄金的傲骨,稍微犹豫便跪了下来。
他们是为我讨公道,我没有必要作。
杜家没有知识人,几乎上面问什么答什么,毫无保留,都不需要我去指证。
只是简单的问了我几句,说起抢钱的经过。
我如许清所说,着重说起抢钱、殴打的事情,对于非礼一事,轻描淡写,权当没发生过。
他们的罪行按大梁律当处以绞刑,念及初犯,又法不责众,下令流放。唯一的主犯,也就是动手抢的那个,该是小妇人的哥哥,判秋后处斩。
而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我虽痛恨他们,到底人命大于天的思想已经受了十几年,一时还有些不忍。但我不可能说请求为他们从轻处罚,因为我的清白彻底毁了。这哪怕是在前世,那都是不能够见光的。
判刑下来,我依旧是那生无可恋的表情,没有惊喜,也没有难过。
许清送我到门前,让衙门里的人送我回家。
许清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凡事想开点,雨过才会有彩虹。”
许清说:“回家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一切其实都没有改变,你还是你。”
许清说:“你父亲的事情我会帮你想办法,你不必太操心了。”
许清还说:“唐姑娘,当一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可能要学会遗忘会比较幸福。”
我一直都没有回应,低着头走路,可他每一个字都敲在我的心上。坐上了马车,他站在马车边上,我撩开帘子看他,好一会儿,我说:“我之前说过,我喜欢你。你会喜欢我吗?”
许清看着我,侧了目,他不愿回答这个问题。我明了,不管喜欢与否,昨晚的事情,是我与他之间永远的禁忌。
我想,他也许对每个人都很好,可是他很关心我,因为我从表白于他,但昨晚的事情是给我和他之间划上了银河的距离。
我扯了扯嘴角带着一抹自嘲的笑意放下了帘子,马车缓缓驶动,我抱着膝卷缩在一角,泪再次汹涌流出。
我才只是个十几岁的姑娘,为什么我要承受着这本不属于我的罪过呢?
那被抢的七十两银子已经被分赃了,衙门说等全部追缴回来再给我,我已经不抱希望了。唯一的安慰便是许清说那倒霉爹爹的事情他会给帮忙处理,他是县太爷的儿子,他说帮,就一定能够处理好,毕竟这县城里,他父亲最大。
许是第一次有马车驶入村子,品头论足的闲人很多,还有孩子跟在马车后面跑,欢呼。
我方才明白,前世是那么美好,哪怕很多东西在现实中没有见过,电视剧中却是少不了的,看到什么都不至于那么激动。
有孩子追逐我到家,喊我姐姐,若在平时我定然给他们几个笑容,此刻我是一点心情也无,只跟送我来的车夫道了谢谢,目送他掉转车头就进屋了。
梨儿、朵儿找我说话,我也不理,径自回屋,脱了鞋子趴上床,一动也不想动。
我特别想家,这个社会太乱,水太深,我不想要呆在这里。
爸爸,妈妈,健康,潘潘,猫子那些我最最亲爱,最最在乎的人,我不在了,还不从有机会和你们告别,就这样永远的别离……
泪打湿了枕头,眼泪真的很不值钱,说哭就哭。
其实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是没有办法我就是控制不住。我想任何女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他都没有办法承受的,可我必须勇敢的去面对,我不能一蹶不振,我要加油!我要努力。
现在的我只是想用哭来释放压力,因为女孩子哭是对身体好的,不然会导致毒素积压身体,男人不哭,所以比女人平均寿命要低。
不知道什么时候,白华来到屋里,见到我哭她很奇怪,坐在我的床边抓我的肩膀。我意外转身,看到她,即刻擦了眼泪。
我努力的收拾自己的心情,现在这个家很穷,没有能力。我必须要承担一家之主的责任,白华只能做一些体力劳动,而我必须要为这个家挣钱,领他们走上小康之路。
我并不指望有多么的富裕,我只想现在这个家庭呢跟我前世一样小康即可。不必太多有钱,有钱人家是非多。太穷也不行,因为口吃的还要打架。我比较随爸爸,小富即安,爸爸就是那种知足常乐的人。
白华问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摇摇头,没什么。
“没有事情会哭成这样?”白华显然不信。
我抬眸,手掌擦了擦眼睛道:“爹爹不一定能够救出来,钱已经都花了。”
我还是没有把自己被人扒光的事情说出来,我不想她为我操心,那么多孩子够她劳累的了。
白华静默一会儿,她对我说:“没事的,赚钱就是留着花的,你爹我们也为他付出了,不能成也没关系。”
话虽如此,她脸上却掩饰不了悲伤。
那是她的丈夫,陪她走一辈子的男人,哪怕这个男人让她痛苦,迷茫,劳累,她仍然非常在乎。
只不过如她所说一般,我已经努力过,没有办法的事情,能成则成,不能成我也已经为之努力付出了。
虽然那倒没爹爹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替代了原主的我是有一定责任来照顾她的家人的,所以我也是真的希望那倒霉爹爹没事。
白华在屋里呆了一会儿,一直劝我,希望我不要太在意。他们觉得有些事情就是命中注定的,改变不了。
是啊,命中注定,可我想,我命由我不由天。
不多时,朵儿来叫我们吃饭,我跟白华说:“娘,你去吧。”
她们叫我吃,我摇头:“我不想吃。”我是一点胃口都没有的。
三两次劝我,我明确说明自己不吃。不知道为什么,早上和许清在一起还勉强吃的下东西,现在越想心里越是闷得慌,一丁点胃口都没有,反而想到吃的就有些反胃,不舒服。
唐桑他们也都回来了,一天没见罢了,对我都很热情,趴在我屋里,姐姐前姐姐后的,我勉力应付他们,心情实在不美好。
总算朵儿心细,领他们都出去,让我安静一会儿。
弟妹们都出去,屋子瞬间静了许多,屋外虽然还是嘈杂,却没有在屋里那么烦心了。
我侧躺床上,枕着手掌,脸揪着,没办法,我真的觉得自己挺倒霉的。以前给爹爹封了个倒霉爹爹,其实我应该是倒霉孩子!
一夜未眠,我颇有些困倦,气恼之余,便也睡着了。
迷迷糊中,我看到了爸爸妈妈,终日以泪洗面,因我失足跌落崖底,尸骨无存!
我看的心痛,上前去想要擦去他们的眼泪,唤他们,可是他们没有回应我,甚至于我给他们擦泪的手直接穿过他们的头部,我忽然明白,我只是个幽灵。
我跌坐在边上看他们哭,无助感油然而生。
敲门声响起,爸爸去开门,是猫子她们来了。
几句话里,我知道我掉下去之后,他们回来自己消化了一段时间,就每天都来陪我爸妈,大多时候很安静,很少谈话几句,也都避开我不谈。总归是劝我爸妈,还有我姐和我弟,要想开点。
是啊,好在我上有姐姐,下有弟弟,我不是独生女,死亡不至于让我爸妈一点支柱都没有。
我爸妈生我们的时候是计划生育最严的时候,尤其是生我弟弟,躲到上海去生,真的很辛苦的,家里的东西都被村干部搬了个干净利落。
记得生弟弟的时候,家里真的罚款了好多钱,那时候计划生育很严格,不光是爸爸妈妈,就连外婆和奶奶都跟着吃了很多苦。
但是即便如此,妈妈也是躲到了上海,直到生下弟弟才回的家里。
因为在家里怀孕生子是不可能的,当时七八个月大的孩子,只要被发现了,都会被引产,有一些孕妇就因此丧命。
还记得有个同学的那边,很护窝,当时候有个孕妇被强行引产后,闹得特别轰动,乃至于县里派人下来一点用都没有,车都给掀了,但也得到了好处,那就是过了十几年,仍然没有人会去得罪那个村庄,不愿给自己惹麻烦的。
人不狠,站不稳。
此时此刻,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大家必须团结对外。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说的就是我。
如果我不是想着跟人家和解,给人家送前,何至于落得如斯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