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你跟我讲一下他们的具体情况,我写好诉状后给你过目,你看哪里需要修改,我赶紧修改,然后我把诉状提交到法院,你看行吗?”
“行,行,你是律师,全部听你的,我相信你。”
说完,他愈发喘的厉害,林睿问:“吴大爷,我们送你去医院,生病了要看医生,光躺着哪里行。”
“老毛病了,睡一会就好。”
一直没说话的郑拙成轻声喊道:“林小姐,你出来一下。”
两个人来到阳光底下,郑拙成道:“你没发现哪里不正常吗?”
“吴大爷好像特别嗜睡,反复说他要睡一会,上了年纪的人好像不需要这么久的睡眠。”
“车库里没通煤气,也没有通电,只有煤炉,却没有煤球,吴大爷怎么做饭呢,大概他饿的没力气起床了。”
“啊!”林睿难以置信,郑拙成推着她回到车库里,转了一圈出来后,林睿说:“你讲的没错,煤炉里干干净净,连块煤渣也看不见。”
郑拙成道:“我们去给吴大爷买些煤和菜吧,天气越来越冷,在车库里会冻坏的。”
林睿同他想到了一块,对他的提议表示赞同,他们边走边找卖煤的地方,打听了很久,绕了几圈回头路,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找到一家售煤的小店。谈好送煤地点,付了钱,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郑拙成道:“我今天才见识了一位女律师是如何履行她的社会公益责任的。”
林睿调皮的道:“我也见识了一位乐于助人,慷慨解囊的社会好青年。”
郑拙成笑起来,“希望你代理这个案子不要再出意外。”
“都说是意外了,概率很低的,和中彩票差不多。”
“可是发生在你身上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伤害,对我来说,相当于百分之百,林小姐,我不能再让你受伤了。”
“你一百个放心,我保证办完这个案子,依然完好无缺。”
“嗯,办完这个案子就收手好么。”
“收手?”林睿惊讶的问:“什么意思?”
“阿姨已经同意我们去海边生活了,她也希望你不要再做律师了。”
林睿的心猛的一沉,她这次的不开心比上次郑拙成擅作主张关照度假区的服务员更要强烈,他怎么可以背着她,偷偷的和她的母亲串通一气呢,虽然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好,在为她考虑,但那样的生活并不是二十五岁的林睿承受得住的。
她努力使声音平和,“去海边生活的话,我们就不能帮助像吴大爷这样的老人了,我觉得和你一起做好事很开心啊。”
“人生中总会面临取舍,就看你选择什么,认为什么更重要了,你说呢?”
他把问题留给了林睿,林睿不知道如何回答,非要在郑拙成和梦想间做个抉择吗,她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糟糕,只是一时一言不合罢了。
从吴大爷家回来,何佩兰千叮咛万嘱咐林睿务必将吴大爷的案子办好,邻里乡亲的,日后要长相处的。
林睿淡淡的道:“知道了”,既然答应了,无论如何要管到底。
她对郑拙成说:“我想休息一会。”
于是郑拙成打算告辞回酒店,何佩兰留他留不住,说什么都要亲自送他下楼。
走到车边上,何佩兰犹犹豫豫,似有话要讲。
郑拙成道:“阿姨,你怎么了?”
何佩兰迟疑的说:“郑先生,对睿睿,你是怎么想的?”
郑拙成看出何佩兰仍有不放心,他能够理解,毕竟含辛茹苦养这么大的女儿,便肯定的说:“阿姨,我是要和林小姐结婚的,我把我的计划都告诉你了。”
何佩兰道:“我知道,你要带睿睿去琴州,我支持你们,大力支持。按照风俗,我算是和你正式见了面,认了你这个女婿,可你的父母还没见过睿睿,这门亲事两家人没合在一起拍板,那就不算数。”
郑拙成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何佩兰主动提出双方父母见面,他没办法再逃避了。本打算不声不响的瞒过父母,等领证了,板上钉钉了再告知他们,郑拙成清楚这么做不妥当,可是他没有第二个选择。
他的家庭是何佩兰所不熟知的另一个世界,她满怀期待的望着郑拙成,等着他表态。自古子女成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如今新时代,没那么多的讲究,但文明也没进化到结婚完全成了两个人的事,亲家和亲家母总得见一见的。
何佩兰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让你家出见面礼、彩礼什么的,我的意思是大家见见面,坐下来吃顿饭认识一下,以后两家就成一家人了。你父母高兴了,可以来我们家玩玩,我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去你们家串串门,你说在不在理?”
郑拙成点点头,迟疑道:“阿姨说的有道理,可我……”
“有什么问题吗?你父母看不上睿睿?”
“不是的阿姨,我父母比较忙,我,我尽快跟他们说,反正早晚要碰面的。”
“对嘛,早晚的事。”何佩兰笑起来,意识到自己心急失态了,补充道:“你务必跟你父母讲明白,我不是卖女儿,不是看中你家的钱,结婚办酒席、请司仪、租婚车什么的这套流程你们家定。你们家不想大办特办,我没意见,能简就从简,没必要花冤枉钱。被子、洗衣机、冰箱这些东西我来置办,我都替你们想好了,就放在你们的婚房里,你们偶尔从琴州回来住的时候用的上。”
何佩兰盈盈的笑,她把帐算的清清楚楚的,郑拙成自个有钱,那笔钱对何佩兰来说等于天文数字,其它的她也不贪心。她只求他待林睿好,往后带着林睿过富足优越的生活。
郑拙成被她讲的一愣一愣的,话已至此,前方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必须闯过去,于是向何佩兰保证道:“阿姨,我晚上就和父母商量,尽早给你答复。”
“哎,哎,如果需要睿睿在场,你打个电话过来。”
“好的阿姨,请你照顾好林小姐。”
“这孩子,净说傻话,路上慢点开。”
“阿姨再见!”
何佩兰挥挥手,目送郑拙成远去,心中似有小鼓在敲。她每天在家里琢磨睿睿和郑先生的婚事,今天买菜时,摸到那张代金卡,恍然想到郑先生的父母。早先担心郑先生看不上睿睿,现在焦虑郑先生的父母看不上睿睿,说到底,她对自家的家境太没信心了。
她问过郑拙成,郑拙成说他的父母在笠州做生意,是不会同他们去琴州的,小两口单独过,再好不过了。假如有了孩子,现在只要有钱,请个月嫂、保姆相当的方便,睿睿完全不用受罪。
何佩兰把林睿和郑拙成未来的日子勾勒的美美的,眼看夙愿即将达成,除了郑家父母这一关。她想着想着,心狂狂的跳,不等到郑拙成明确的回复,她是睡不上安稳觉了,直到汽车远远的离开视线,才回过神来上楼去。
郑拙成把车开到家门口,摇下车窗,围着院墙一遍遍的绕圈,回家,是一件艰难而情非得已的事情。
惨淡的月亮挂在树梢上,茫茫的大地狰狞如梦,郑拙成心乱如麻,神志清晰又模糊,不知不觉的,转的整个人发晕,五脏六腑在剧烈的翻滚。
疲惫的停好车,打开家门穿过院子,他种的玫瑰花枯萎了一大片,躺在草地里七零八落,仿似他现在的心情。
家中的阿姨见郑拙成回来,忙蹲下身候着给他换鞋,欣喜的说:“太太,少爷回来了!”
郑母舒渃闻声从她的工作室走出来,手上沾满了油彩,杏色的毛衣长裙连着遭了秧,斑斑点点的五颜六色。舒渃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标准的鹅蛋脸,柳叶眉,娇俏的鼻梁,一双美的犹如画出来的眼睛,年过五十依然紧实的身材线条圆润的恰到好处。
论起来,她的娘家和郑家财势相当,门当户对,她受的是传统的闺房教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然而生下郑拙成这个独子后,依靠才气和修养塑造而成的优雅时常被粗鲁打败,一个母亲的悔恨是刹不住车的,好比洪水倾来,铺天盖地。
她用清冷的眼神在郑拙成身上扫视,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倒像是忘了还有这么个儿子。郑拙成同样冷冷的望着她,两双漂亮的眼睛针尖对麦芒。
舒渃道:“你还知道回来?”
预料之中的开场白,郑拙成道:“我有事找你和爸爸商量。”
“你的意思是没事你就不回来了,那真是劳郑少爷你大驾了,下次再有事,找家咖啡厅,我和你爸赶过去。”
郑拙成顺着她的话点头道:“行,我在路口的咖啡厅等你们,麻烦你告知父亲一声。”
阿姨见郑拙成刚回来即要走,忙说道:“太太,少爷难得回来,我去炖一点孟先生送的燕窝。太太,你看少爷瘦的,他打小身子骨就单薄,你常让我熬汤给少爷补补呢。”
舒渃心中一阵酸楚,从小到大,家中最珍贵的最稀罕的食物都是留给他吃。郑拙成小的时候,一生病就发烧,舒渃作为母亲,守在床头整宿整宿的不敢合眼,家里人都生怕她也病倒了。可哪个母亲不是恨不得深习移花接木**,把子女的病痛全部转嫁到自己身上,宁愿自己替他承受人世间所有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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