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们分手了?”
“是。”
“你以前和沈亦娟在什么地方发生过关系?”
“我家里人口多,地方小,不方便,基本上都在她租的房子里,偶尔会在宾馆。”
“沈亦娟每次都是自愿的吗?”
“那肯定的,男欢女爱,**,我要是强迫她她也不会跟我处那么久的朋友。”
林睿想着如果陆贝和讲的是事实,那么他并不构成强奸罪,倒是沈亦娟有可能触犯了《刑法》第二百四十三条的诬告陷害罪,捏造事实诬告陷害他人,意图使他人受到刑事追究。
她思考片刻,说:“按照你所说的,你和沈亦娟应是和平分手,为什么她要诬告你强奸呢?”
“我和4s店关于赔偿的事闹的很僵,她的同事们又都知道我和她曾经是男女朋友。沈亦娟爱虚荣、要面子,她认为我让她丢脸了,在我和4s店争执不下的时候,她还给我打过电话,骂我是个不要脸的畜生,叫我不要再烦她的领导了,否则让我不得好死,她在报复我,想叫我死在里头。”
“这是你的猜测?还是你有证据?”
“我没有证据,我和她通电话哪里想到要去录音。”
“行,他们也没有证据证明你犯有强奸罪。”
“我自己都承认了。”
“那是用刑讯逼供和以威胁、利诱、欺骗取得的非法证据,非法证据不能作为定罪的根据。”
陆贝和的眼里闪起亮光,他忽然从林睿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希望,原来这位常把法律挂在嘴边的律师,并不是一个只会念法条的书呆子,他呢喃道:“你有办法?”
“看你配不配合了,但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能保证你无罪释放,我只会积极维护你的权益,为你做最大的争取,最终的判决是由法院决定的。”
“我懂,你要我做什么?”陆贝和的心防一步步被攻破,林睿道:“你身上有伤痕吗?”
“腿上有淤青,后背我不清楚。”
“你脱掉衣服,我来看一下。”
陆贝和乖乖的脱掉上衣,后背上乌黑一片,撸起裤管,腿上满布淤青,林睿掏出手机对着他拍照,说:“你和管教反映挨打的事了吗?”
“没有。”
“我会去提起排除非法证据申请,你等我的消息。”
陆贝和哼了一声,心中的天平已然向林睿倾斜。
回所里的路上,林睿的心中五味杂陈,她办理过的刑事案件不多,加上笠州的整体司法环境优良,以往从未遇到过嫌疑人被称刑讯的情况。这次,即意味着是一次棘手的挑战,她联想到和章律师一起处理那起疑罪从无案件的情形,当时她极力秉持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罪犯的观念,而现在,历经了风雨的林睿忽然感觉昨日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多么的可笑,独自承担重担时,她能体会肩上的律师责任和使命感,对犯罪嫌疑人的人权有了更多的理解。
到了所里,王主任正在前台向芳芳交代工作,见到林睿,说:“林律师,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林睿点头,随他走进办公室,王主任示意她坐下来,为她泡了一杯茶,问道:“最近在忙什么案子?”
“还是陆贝和的案子。”
“噢,他没有更换律师,最终仍然相信你,表明林律师的能力有目共睹。”
林睿谦虚的笑道:“王主任过奖了。”
王主任也笑道:“我没什么事,就随便问问你的情况,你刚离开章律师,怕你各方面多少有不适应。”
“谢谢王主任关心,有些不适应,但能克服。”
王主任竖起大拇指,说:“案源不要太着急,年轻律师都是这么熬过来的,陆贝和的案子进展的怎样了?办的还顺利吗?”
“侦查机关给陆贝和按了一个新罪名:强奸罪,我刚从看守所回来,从陆贝和本人的供述来看,侦查机关涉嫌刑讯逼供,我正准备去写排除非法证据申请。”
王主任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严肃的望着林睿,甚至带着一点愤怒,生硬的说:“排除非法证据?林律师,这是实际处理案件,不是大学里的模拟法庭,你要对你所说的每一个字负责任。”
“王主任,我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
王主任自然对林睿是抱有怀疑的,不然也不会单独找她会谈,他担心她再度出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的可是整个畏法思明所。本指望她安安稳稳的办好这个案子,一步一步积累经验,一步一步慢慢成长,像所有其他律师一样按部就班,却没料到冒出一个“非法证据排除规则”。他王云帆年过半百,办过的案件无数,还未遇到过非法证据排除,这小丫头办案子的年头不长,口气倒不小,难道她故意想搞出一点响动来显示自己的能耐?那不等于瞎弄吗,没有变神话,反而成了笑话,王主任可不愿看到畏法思明所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林律师,我知道你非常的善良,你对你的每个当事人充满了感情,这也是我欣赏你的原因,因为你的情感促使你全力以赴,你处理案件时仅仅考虑的是案件本身,而不会和金钱、名利联系在一起,这是好事情,对一个贫穷的年轻人来说是非常难得的。但是你使的劲不能过大,不能允许感情无限度的膨胀,没错,陆贝和的出发点是为父治病,他的家庭也值得我们同情,可这些都不能影响你的判断,你必须按照法律的规定处理问题!林律师,你不可以再重蹈吴大爷的覆辙,你已经犯了一次错误,绝对不能再犯第二次!”
“王主任,我没有胡说,我是有依据的!”
“你的依据是陆贝和一方的陈述,谁告诉你,这就一定构成非法证据!”
“只要存在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作为犯罪嫌疑人的律师,就应该为他的权利去奔走,如果一个无辜的人因为刑讯逼供而被当成罪犯惩罚,即使将来平反了,他遭受的不白之冤和莫名的牢狱之灾,他在监狱中流逝的青春和生命,难道是国家赔偿能弥补的吗!王主任,我是一名律师,我有义务将对我的当事人实施的违法行为遏制在萌芽之中,难道你认为我做错了吗!”
两个人因为情绪激动,互相面对着面红耳赤,王主任对林睿所讲的无以反驳,他并不怀疑林睿话中的含义,在刑事司法领域,要求排除一切通过非法程序获得的证据,其中禁止刑讯逼供是重中之重。在他去年所写的学术论文里,他对“口供中心主义”的弊端逐一进行了分析,对“由供到证”的侦查模式中,侦查过分依赖犯罪嫌疑人的口供,并以该口供为线索,进一步收集物证、书证等其他证据的做法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对深知“毒树之果”的王主任来说,他所怀疑的是林睿这个人,假如这起案件换作章柳,或者曾晓燕来办理,假如他们提出申请非法证据排除,他会确定的,无疑的去支持他们的做法。
望着林睿倔强的,一张不认输的脸,王主任矛盾了,他始终不敢相信一件件离奇的事会发生在这个柔弱的小姑娘身上,她是所里律政佳人中最醒目的那一个,为人低调,做事高调,没有刻意学习却将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有激情、谦虚又据理力争,她的身上聚集了他所认可的年轻人的特质,否则在她被记了警告后,他也不会将她继续留在所里。
然而眼下,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能怪王主任太小心翼翼,律师事务所的名声是所有律师的心血,建楼呕心沥血,楼塌却在眨眼之间。
最终,他发出一声叹息,“你要慎重。”
林睿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是不满,而是心痛,她冰雪聪明,怎会没猜出王主任的心思,他认为她办理吴大爷的案子不当,那么对她这次的处理定是不放心的。
她吸了一口气,保证道:“王主任,如果我这次再违反法律规定,给所里添了麻烦的话,我会自行离开,谢谢你。”
王主任点了一下头,他们达成了一个要么办好这起案件,要么离开的协议。
林睿转身打开门,芳芳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望了望她,然后走了进去。林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心脏狂跳不止,人对人的印象即是如此,你要掰正人们对你固有的评价并不容易。她定了定神,事不宜迟,打开电脑认真的写排除非法证据的申请,要求调取犯罪嫌疑人陆贝和进入看守所的体检记录,并要求对陆贝和的伤痕做录像证据。
有人敲门,林睿眼睛盯着电脑,口中道:“请进!”
芳芳走了进来,八卦的问:“喂,林律师,你现在好牛叉啊,居然敢跟王主任叫板。”
“我没跟他叫板,我在和他讨论问题。”
“哇塞,你还真处事不惊哈,你们俩刚刚那大吼大叫的劲,整层楼的人都听见了,什么非法证据排除,你要干什么呀!”
“你在大学里没学过吗?”
“学过吗?”芳芳拖起腮帮翻动眼珠,自言自语道:“没学过啊,这是哪门课程里面的,我完全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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