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没亮,王改生就等在献玉门前。
昨天傍晚,他直奔屯长家,在狗肉铺子打烊之前,他买了好肥的一条狗腿送给屯长。
他跟屯长说,老婆正闹病呢,他得在家伺候着,屯长女人直夸他是好男人,还让屯长学着点。呵呵,假就这么请下来了!
虽然他的老婆孩子也有一段时间没吃上狗肉了,但,这点钱,花得值!
今天他就这么等着,如果错过了这机会,可能他一生的富贵都错过了!
大门一开,献玉出来了,后面跟着一辆车。
“咦?怎么是你,这么早!”献玉很意外。
“师父,太唐突了,真是抱歉!改生想着,师父您总也不在咸阳,能和您在一起学习的机会实在有限,所以,就冒昧地来了……。学习,就是言传身教,所以……,师父如果觉得不方便,那徒弟这就回去!”说完就诚恳地躬下腰,等着师父的示下。
献玉捋了下胡子,沉吟片刻,他倒没有什么不方便,不过,那是去赵高的府上。赵高这个人,说法很多的,并不随和。
“改生,你要去可以去,但是,记住为师说的话,谨慎小心,察言观色,多看少说。毕竟咱们这行,端的是主顾赏的饭!”
王改生欣喜地点点头,顺手接过师父手中的罗盘。
到了赵府,天才大亮。
这编磬街上,有了匆匆疾行的车马和路人,上学室的、送菜的、倒尿盆儿的、出来遛狗的……
管家赵愚看到献玉身后跟着的人,就是一怔,这人他昨晚倒是见过,没想到竟然跟着献玉来了!
献玉抱歉地笑笑,说:“赵管家,这是徒弟王改生,他是跟着献玉学习的。如若赵大人不喜欢,可以让他回去的。”
这话说得倒让赵愚没法拒绝了,如今献玉可不是当初的献玉了。拒绝了,以后还打交道吗?
“请进吧,请进吧,来了就是客,都一样的!”
一行人就进来。
王改生不动声色地左右瞟了几眼,心说,也没啥嘛,就是房子多点,院子大点,骡马车辆多停了几挂,比起他上一世的排场,差远了!他上一世,送给情人的房子小是小点,可那是在三环……
不能想,不能想了,都是那小妖精害的!
……
往前走,走了约五十米的距离,就到了上房,有个四十来岁的大个子站在屋门口,挂着一脸笑意,却让人觉得不能随意亲近。王改生想,这肯定就是赵高了。这种有距离感的笑,他见得太多了。想来,别人从他的脸上也是看到过的。
献玉赶忙行礼,“见过府令大人!”
赵高呵呵一笑,摆摆手,也没说什么。
他不会否认这个称谓的,尽管他暂时停职了。黄佑达拿走的,他终究会拿回来,他摸得清皇上的心思,暂时,就是让他暂避风头!
过错吗,也算有,但连廷尉署都说不清的事儿,真的就能让他负全部责任吗?
“想来,赵愚跟献玉先生说过了,今天,赵某请先生来,就是想看看家宅,最近,或者说这一年以来,总是不顺的,也不知是怎么了?”说着,就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让献玉又想起了桑树园聚会时的盛景,有几个来往颇多的朋友,现在都已经化作泥土了吧?那时的赵高,他是连搭话的机会都没有的啊!
“大人不嫌献玉浅薄,那献玉就认真看看,如有想法,献玉会全部告诉大人,最后如何,还是得大人拿主意。”
献玉表现得不卑不亢,赵高笑笑,挥了挥手,意思是你们随意吧。
献玉点了下头,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王改生托着罗盘,在后面跟着。献玉看哪儿,他也看哪儿。献玉要罗盘,他就恭敬地递上去。
他虽然不懂罗盘,但建筑科学他多少是知道的。到设计院视察工作的时候,有些老头儿也喜欢讲那些东西。对于风水,他一点都不陌生。
看过仓房,看马厩,看过上房,看偏房,看过水井,看甬道,从前厅到茅厕一一梳理,连仆人的屋子都看过了,献玉才在上房的房檐下站定了。
他蹙着眉望向虚空,神情肃穆,白衣素净,这模样让周围的所有人都停下来,等着倾听。
到这时,王改生有些欣赏献玉了,如果他还在西安的大办公室里,献玉这样的人,他得把他请到设计院去,给他个副研究员当当。
“献玉先生,怎么讲呢?”赵高多少有点面带忧色,因为献玉的眉头一直都没有舒展过。
献玉看了眼赵高,又垂下眼帘思索了一下,对王改生说:“我们再到大门外看一眼吧!”
王改生跟着出来。
到了大门外,只有他们两人了,献玉站住,回身看着赵家的大门说:“改生,你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呢?”
王改生抿着嘴摇摇头,他觉得哪里都挺舒服的。赵高这样的人家,建房子搞布局,那肯定是请高人过了眼的,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改动。
但他们今天来了,必然是要有个说法的,要不,赵高会觉得他们水平不行,或者呢,就是没有诚意!如果让他这么想,那就糟糕了!
献玉转了下身子,眉头仍然锁着。
“是不是门前的树太密了,挡了风道,让院子的气不畅了?”
王改生眉头一跳,这是要把观察点取消的节奏吗?
“师父说,只是太密了吗?去除一两棵倒是可以的,若都去了,这房子就缺了荫庇了。因为他们后院没有高大的树木。后边没靠,前边没遮,这日子,不大好吧?”
“嗯,说的是呢!”献玉点点头。
王改生略略放下心来。
“改生,你就没有其他的建议了吗?”献玉还是有点犯愁,说实话,赵高这宅子挺好的。但他要不说出点建设性的意见,赵高的脸恐怕就很难看了。
王改生看着这张认真的脸,心说,你们做学问的还是太迂腐了,要找事由,那不是张口就来吗?
他清咳了一声,做出一副谦逊讨教的样子,说:“师父,咱们是否可以建议他家把走水的通道清一清?脏污存的太久,肯定是不好的。外面排水的沟渠让它延长一点,让附近几家的一起来做,由赵家出钱,把这些沟渠连成一系,排到远处的沟里去,这样,门前下雨的时候,也不至于那么难走。虽说这事儿麻烦些,但赵家能得个好名声,相信府令大人他也是愿意的。”
献玉吃惊地望着徒弟,这家伙的思路真开阔呀!
要照这么说,可清理的地方太多了。只要动一动,就有新气象,那么,为什么不干呢?
他回身就往门里走,王改生不急不徐地跟上。
“府令大人,是有几处,需要动一动!”献玉说得极其郑重。
“但说无妨!”
“咳”,献玉清清嗓子,说:“屋后,献玉看了,是茅厕,污秽聚集之地,它需要种一两棵桃树以防邪僻。”
赵高点点头,屋后种的是柳树,会不会是它把邪僻“留”下来了呢?
“那柳树要不要动?”
献玉肯定地摇摇头,说:“不用,柳树发芽早,又落得晚,最是生命力顽强,院子里种柳树,对小孩子是极好的。”
赵高点点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大人,恐怕院子附近的脏污得清理一下,邪僻这种东西,要留存,不是在阴影里,就是在淤积下来的污浊里,所以,献玉以为,马厩里的烂草绳、仓房里霉变的粮食、厨房里的老油烟、墙根处的苔藓都清理一下为好。最好清理完了,弄些草木灰在根角处洒一洒,如有用桃木或松木烧出来的,那是最好!”
赵高又点头,家里这些事,本来是有人打理的,自从玉婷生下继业,心思就转移了,而赵愚一个大男人,心思也太粗了些。
“行,都照先生说的办,还有吗?”
献玉把目光投向院外的大树,说:“府令大人不觉得门外的树太阻隔视线了吗?”
赵高心中一跳,说:“怎讲?”
献玉说:“它们挡得太密了,阻隔了视线,也就是阻隔了前程,这个院子的气不畅了,所以才憋出许多事来!”
赵高不由得打量了一下献玉,心说,这人厉害呀,一下子就说到点子上去了。他以前就动了锯树的心思,又怕遭邻里的口舌,毕竟,周围住的也都不是一般人家。而且,继业很喜欢到那树下玩耍,这事儿就这么拖下来了,……唉,自己怎么总是顾虑重重呢,是因为年纪大了吗?
“好,就照先生说的办,还有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