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明并没有回影城,而是直接开到了北环外,前边是一片繁忙的施工工地,牛家村已经完成了拆迁工作,原来的一片片绿树林,都被砍掉,只剩下泥尘一片。
牛家村北是有一个低矮的小山包,因为矮,还没资格列入山的行列,山包顶上被开辟成了农家的打谷场,不过打谷场还是上个世纪的遗留了,场院里满是杂草,不时有野兔出没。
秋收已经结束,四周整齐的农田像是围棋的棋盘,远远的有几个水泥的大碑,如果走近一些,会看清楚,上面写着基本农田保护区的字样,还是几年前省政府立的,大概因为碑的缘故,这里暂时没有被划入房吃人的范围。
打谷场的阴面,一片草丛深处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大洞。
刘光明从远处下车,绕过农田小道,拔开了蒿草丛,吓走了俩肥大的野兔之后,猫腰进了山洞,走了没几步,是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大锁被丢在一边。
直接推开铁门进去,坡道平缓往下,一路里走,旁边墙是旧色的青砖砌成。
再往里走,坡道突然变陡,不过出现了青石台阶,再往下走,可以看到一点灯光。
向下走了大概有四五十米,灯光变亮,到了平地上了,可以看到上面是拱形的顶,下面是水泥地,阴冷潮湿,阴气森森,自有一番恐怖感觉。
施青天百无聊懒地坐在一个破旧的垫子上翻着手机,看到刘光明过来,这才跳起身来:“刘哥,你终于来了啊,都快闷死我了,这鬼地方冻不说,还特么没信号,玩个消消乐都不成!”
刘光明点点头,道:“人呢!”
“这里边,鬼孙子残了还特么挺有能耐的,差点让这孙子跑了!”施青天道。
刘光明嗯了一声,骂道:“操,我车都被你撞成什么样了!修车费你出啊!”
施青天嘻嘻一笑,提了一盏矿灯,引着刘光明向后边过去,潮湿的山洞尽头,放了一只麻袋,解开麻袋绳子,刘光明接过灯,向前一送,灯光之下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怎么样,乔三哥,这里还住得习惯不!”
乔三眼被灯晃得有些发黑,看不清灯后边的人影,不过这声音他很熟悉:“操,姓刘的,是你!”
乔三哥是昨天下午被抓的,当时三哥正在大富豪赌场玩得兴奋呢,五万块钱的本,只半天时间,已经变成了二十万,这让乔三哥那个激动啊,早知道还特么道上拼个鸟的老命,不但残废了自己的一条手臂,连下半辈子的养老钱都没弄着。
可惜,就在自己正时来运转着的时候,特么居然有劫匪打劫,这可是十年二十年一遇的奇观,卓二爷的赌场还有人敢下手?
事实证明,卓二爷再牛逼,这世道上更牛逼的人物照样还是有。
还好,乔三哥这种小赌客,不像那些上层客人将钱都堆桌子上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似的,乔三哥的二十万就随手弄个小提包带着,劫匪进来的时候,乔三很机灵的将包压在了自己的身体底下,虽然被劫匪揍了一顿,但二十万块钱没见光,给保存了下来。
等劫匪离开的时候,乔三也匆匆走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乔三不是君子,但道理却懂,赌场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得罪不起或者不能得罪的,没人敢将他们扣压下来审查。
有二十万块钱,足够乔三挥霍一阵子了,自从上次被程虎砍掉了一只手,刘黑铁退隐,乔三就没了后台,他是有钱不过夜的人,手里没几个余钱,靠着以前跟卓志海关系不错,在赌场里大捞了一笔,出了赌场之后,兴冲冲的开了自己的帕萨特上了北环西路,然后一路狂奔,出城往枫林县赶,他是枫林县人,程虎死了之后,去赌场捞一笔已经是他心理素质的最大体现了,赌场再发生这么一档子事情,关键是自己手机被劫匪给弄走了,这也就意味着手机里的视频随时可能被发现,这样的后果是非常危险的。
帕萨特一路急奔,就在快到高速路口的时候,乔三突然发现,身后有辆富康轿车跟上了自己,当然他没什么明显的证据,只是有些怀疑,自己车速提升,对方就加速,自己刚慢下来对方就减速,总是不远不近保持着一个相对的距离,这很不正常。
乔三心里一慌,放弃了上高速的想法,直接一打方向盘,帕萨特下了省道,沿着一水泥村道,向农村方向驰去。
这可能是乔三这辈子最致命的一个错误,乔三哥虽然是打手,但平时喜欢去乡村转悠,对于玉昆周边各农村的道路非常熟悉,当然,更熟悉的是农村里那些丈夫打工在外的留守村妇,没办法,三哥放着影城大大小小场子里的技师小姐不感兴趣,就好偷情这一口。
所以拐进村道,三哥很以为自己可以轻松的摆脱掉对方的跟踪。
果然,三哥刚上了村道,富康便加速的,显然对方知道乔三已经发觉了,索性要动手了,
三哥冷笑一声,猛踩油门,就算是在村道是,帕萨特发挥个七八成功夫,也能将富康给甩到光年之外。
可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富康车被轻松拉开距离,却在村道的几个弯道之后再次超了上来,乔三心里马上有些焦灼了,这特么对方比自己更熟悉这里的地形么。
连续几次加速之后,乔三果断的拐出了村口,前边是笔直的长路通往下一个村子,只需要脚油门,就能够将富康车抛掉。
可就在出村口的瞬间,斜刺里白色的富康轿车如同鬼魅般冲了出来,直接撞向了帕萨特。
乔三争打方向,可惜残了一只手之后,打方向盘的动作有些提不起速度来,被富康斜斜撞到了车头上,以小撞大,该是富康吃亏的,但扯淡的是帕萨特却翻了,直接翻倒在路边的沟里,虽然有安全气囊,乔三哥还是被撞晕了过去,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处黑暗之中了。
“成啊,乔三,耳光不错么!”刘光明笑道:“不过做事有点不仗义是吧,程虎砍了你一只手,是我提供的证据,算是给你找到了仇家,可你倒好,恩将仇报啊!这一箭双雕的计策使得不错么!”
乔三知道是刘光明抓了自己,反而静了下来,道上混的,能善终的真没几个,乔三做着善终的梦,也知道这梦随时会醒,落在刘光明手里反而是个好结局。
“不错,人是我杀的,当然也没打算嫁祸给你们,原本不知道哪俩小子是你的人,赶巧了而已!”乔三见刘光明将自己抓到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就知道自己没有活命的可能了,既然说不说都是个死,不如说了死的更痛快点。
“行,三哥说话爽快,一回儿兄弟办事也肯定利落点,不会让你多受苦,不过兄弟有件事情不明白,程虎跟你有那么大仇,非要人家的命不可!”刘光明问道。
乔三有些意外地看着刘光明,当然刘光明的脸色他看不清楚,但他脸上的惊讶却是真实的:“刘光明,你是真不明白装不明白,好歹你现在也是响当当的小刘哥了,道上的规则你不懂!”
刘光明摇摇头:“跟你说句实话,什么道上小刘哥,我还真不感冒,混社会这事情,兄弟我真没什么兴趣,不过别人不让我过平静的生活,我也没办法,所以道上有什么规矩,姓刘的不大懂,也不打算懂!”
乔三哦了一声,想了想,这才道:“仇恨这玩意,有时候真想不通,如果大家都能跟你想这么开,那倒好了。程虎砍了我一只手,嫁祸给你,意思很明白,要我跟你火拼,可我没什么行动,程虎就明白我知道真相了,就算我不想报仇,程虎也不会放过我,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老有这么个仇家惦记他,恐怕他睡觉也不会安稳,程虎就这么个人,将所有的仇家都来干净了自己才能睡得着觉,南羌佬暗杀你,不也是这么个原因么,所以说,不是我想杀程虎,而是程虎逼我要做了他!”
刘光明笑了:“操,南羌佬杀我的事情,你居然都知道!”
“江湖就那么大,有什么风吹草动,谁不清楚,不过是装不知道罢了。你这两天发疯似的找水晟的踪迹,这不会错吧!”乔三笑道,“临了临了,跟你说一句,水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替人平事杀人,不过是副业罢了,人家干的那是真灭门的买卖,而且跟卓家的牵连很密切,想要动水晟,就是要很多人的饭碗,会有大帮人找你拼命的,多到你都不敢想像,兄弟,奉劝你一句,真不想惹事,就别多事!”
刘光明有些意外,乔三明知道没命了,居然还好心来劝自己,想了想,明白了乔三的心思,人家懂自己,比刘光明自己还要门清,说的越危险,恐怕刘光明那颗若事生非的心就越发不会安定下来。
“成,兄弟谢三哥的好意!”刘光明道。
“那好,时间差不多了吧,给个痛快的!”乔三一伸脖子。
黑暗中一只手掌突然切了过来,乔三顿时晕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脑袋生疼,人醒了过来,乔三看看自己,操,居然特么的没死,浑身上下,连个伤印儿都没有,再回头,自己好生生的就坐在自己的帕萨特里,身边包里二十万块钱,一分也没少。
“妈的,不会是做梦吧!”乔三摸摸发肿的脑袋,心想,活着的感觉,真特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