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莉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就没接。现在那种乱七八糟的骚扰电话特别多,什么卖房子的,问要不要贷款的,甚至还有问要不要报销发票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过了一会儿又收到一条短信,卫莉打开一看:卫姐你好,我是刑警队龚自成,有关于欧阳文案子的事要跟你解释一下。卫莉拿着手机愣了半天,这是要跟我解释什么?真是有点莫名其妙的。想想还是先打个电话给欧阳文。
卫莉说:“那个龚警官找我,说要解释你的案子。”
欧阳文问:“为什么要跟你解释?”
卫莉说:“不知道。我没接他电话,他发了个短消息给我的。”
欧阳文沉默了一会儿,说:“要不你先听听他怎么说?”
卫莉答应着挂断了欧阳文电话,马上就拨通了龚自成的电话:“不好意思啊龚警官,刚刚在开会,所以没接你的电话,你别介意啊。”
“我理解,没事卫姐。”龚自成说,“我打电话给你,是想说说欧阳文案子的。因为你们不太了解我们内部的程序,怕你们会误解,所以想跟你卫姐解释一下。”
卫莉说:“谢谢你龚警官,你太客气了!这个事情会很麻烦吗?”
龚自成说:“现在还不太好说,因为这个事情是立了案的,相关领导就会盯着不放。如果要是想办法解决的话,就要有充分的理由,还要严格备案,我们这边现在什么事情都要走程序的。”
卫莉不知该怎么说,只是“哦”了一下。
龚自成接着说:“卫姐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抽时间见个面,我详细给你解释一下,你就清楚了。”
卫莉想起哥哥说的话,对龚自成说:“龚警官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和欧阳文请你吃个便饭,咱们再详谈好吗?”
“卫姐客气,吃饭就不必了。”龚自成顿了一下说:“就是吃饭也应该是我请卫姐呀。”
“龚警官别客气,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还是我们请你。”
龚自成说:“卫部长最近忙吗?”
卫莉明白龚自成的意思,龚自成还是目的明确,看样子这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卫莉只好说:“他最近是挺忙的,不过他说过是要见你的。”
“好的,那我听卫姐安排。”龚自成说。
结束了和龚自成的通话,卫莉又打欧阳文电话:“我和那个龚警官通过电话了啊。”
欧阳文问:“他怎么说?”
卫莉说:“他说你们这个事情难办,现在公安内部管理比较严,都要走程序,说要见面详细解释。我就顺水推舟说请他吃饭,他先是客气不愿意,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我哥身上,就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和我哥攀上关系。现在人怎么都这样啊,真是有点厚颜无耻。”
欧阳文说:“这也难怪,能够得到上面的关系提拔起来自然方便些,你我不就是不专长这个吗?也不能要求人人都像我们这样。其实说白了,人家那叫聪明,我们这是傻,还傻得自认为有道理,说不定多少人在背后笑我们笨蛋呢。”
卫莉笑:“你说的也是。后来,我暗示龚自成吃饭的时候我哥也来,他就求之不得地答应了。”
如此看来,龚自成是个不好应付的人,他很显然是在利用这件事做文章。龚自成把原本很简单的一件事有意识地弄复杂化了,其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借此机会攀上卫强这棵大树。至于什么要解释案子的事情,完全就是一个凭借的由头,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欧阳文心里想,看样子如果没有卫强的出面,事情还就麻烦了,龚自成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至于想要请卫强为此事出面,显得有些勉强。人家与你非亲非故的,凭什么呢?更何况这个龚自成的所作所为,还有可能给人家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即使有卫莉的帮助,欧阳文也不能总躲着不与人照面,不能仅靠卫莉在中间传话。这样的话,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该做的还得做,礼到了,卫强答不答应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也不至于让卫莉夹在中间为难。欧阳文认为,无论如何自己要去卫强那儿礼节性拜访一下。
卫强很忙,几乎天天有应酬。卫莉等了三天才有一个空档,于是跟哥哥约好了,说晚上找他有事要谈。她并没有告诉卫强是带着欧阳文一起来,担心要是说了为什么而来,卫强会不同意。当然,卫莉也没有告诉欧阳文,对于他们的到访,卫强并不知道。去卫强家之前,卫莉就已经替欧阳文把礼品备齐了,搞得欧阳文很是不好意思。
进了卫强的家门以后,卫强看见欧阳文先是一愣,听了卫莉的介绍以后,才“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欧阳文能清楚地读出卫强眼神里包含着的复杂的东西,那是对待一个不速来者的一种排斥,当然也有对他这个人的审视度量,还有尽可能不让人察觉的掩饰。其实,欧阳文心态和卫强的心态是想通的,只不过是颠倒了过来,所以他完全能理解卫强见到他时的心理。
欧阳文看着卫莉故意有些夸张地张罗着为自己沏茶,感觉场面有些尴尬,便陪着笑脸对卫强说:“我那点小事情给你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卫强没有接欧阳文的话,看了看他,问道:“欧阳老板做的什么生意?”
“机械方面的配套设备。”欧阳文答。
“哦,效益还不错吧?”
“不成气候,也就是混个温饱。”
卫强点点头:“近一段时期国际国内大环境都不是很好,出口增速下滑得厉害,估计经济要受到些影响。特别是你们搞传统制造业的,可能感觉会更明显一点。”
欧阳文说:“春江水暖鸭先知,我们搞实业的早就有感觉,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嗯,国外虚拟经济泡沫有破裂的可能,国内也已经显现出了传统行业产能过剩的问题。这种情况下还不能轻易出台经济刺激政策,搞不好就会留下影响长远的后遗症。”卫强说。
欧阳文顺着卫强的思路往下说:“任何的人为调控都是一把双刃剑,是要慎之又慎,只有到了市场本身难以调节的时候,才可以借力推一下,或者是顺势扭动一下市场运行的方向。决不能采取生拉硬拽的方式强迫市场的发展,那样很容易出现矫枉过正的问题,吃了力却不一定讨好。”
通过这样几句简短的对话,卫强明显对欧阳文的态度明显柔和了许多。他点着头说:“你对宏观的经济方面还是有一些看法的。”
欧阳文客气道:“我也是瞎说的,没多少理论依据。这方面卫莉应该最有发言权,他是专门搞统计数据分析的。”
卫莉感觉两个人的谈话越扯越远,插嘴道:“你们两个像是研究经济似的,都调去发改委算了。”她笑着对卫强说,“今天欧阳文是专程登门向你表示感谢来的。”
卫强说:“那倒不必,我也只是擦边问了一下情况,不好直接出面。”
欧阳文说:“谢谢,谢谢!”
卫强问:“具体情况我不是很了解,你们确实违法了没有?”
欧阳文解释:“在我的立场上看,倒不能算是违法。只是对方误以为我们要怎么样他,感到害怕,所以就报了警。”
“哦,”卫强说:“企业之间的三角债问题我是听说过一些,好像是个顽症,解决起来是有困难。可你们也不该采取这样过激的方式来解决,是吧,可以运用法律手段嘛。”
欧阳文觉得没必要解释用法律手段解决的难度,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更何况人家根本就不在这条线上,就算你能说明白了,也没有多大意义。如果你说的话很有可能被别人误以为是在狡辩,或者是和人家争论抬杠,那就更不好了。于是他说:“是的,是的,我们做的确实有问题,我也把两个年轻人狠狠地批评过了。”
卫莉说:“其实,真的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一场误会。那个欠他们钱的人就是个无赖,欧阳文的手下堵住他要拖欠的货款,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有什么错?我看公安局就是小题大做。”
卫强扫了卫莉一眼,没说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后,看着欧阳文说:“负责你们这个案子的那个小龚找过我了,讲了一大堆。我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真实目的并不是这个案子,就是想让我帮他走走路子好往上提一提,我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当然,虽然他的方式方法不对,我也是能够理解的,做公务员的想进步很正常。就像你们做老板的想挣钱一样,挣到钱了才能说明成功,可以说在你们心里钱是衡量成功与否的唯一标尺。那么,公务员呢?进步当然是他追求的目标,因为提升就说明了他是有能力的,从某种角度看,也是衡量一个公务员成功不成功的标志。特别是公安系统,人多职位少,要等机会确实很困难。”卫强挥了一下手,接着说:“但是,用这样一种方式来获得某种要求,我是不能认可的,也不会支持,更不要谈帮助了。”
卫莉说:“龚警官打电话给我说这个事情,我就顺便说要请他吃饭,他很犹豫,拐弯抹角表达了你若在场,他就来的意思。”
卫强有些不高兴,说:“我跟他吃什么饭?再说了,这个事情应该由欧阳文老板出面请,你请他算怎么回事?”
欧阳文忙说:“当然是我请,不过我出面是请不动他的。”
卫强半天没说话,然后说:“这样吧,我明天晚上在齐云楼有个接待,你就在那里办吧,我中途过来一下。”
欧阳文说:“麻烦你了,谢谢。”
稍候了片刻,欧阳文起身说:“那我就不打扰了,先回去了。”
卫强叫欧阳文把礼品带走,说从来不收礼物。看着欧阳文那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的尴尬劲,卫莉忙打圆场说东西是她买的,卫强才勉强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