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之中,张残见到了萧雨儿袅袅而来,她苍白的脸色,泪如泉涌捧起来张残满是血污的脸。
“对不起!”张残呆呆地看着她,喃喃地说。
“对不起!”张残兀自重复着。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张残一声比一声低,一声比一声无力,最终,语不成声,把头埋在冰冷的地砖上,无脸面对萧雨儿。
萧雨儿却是再次捧起了张残的脸,满是深情看着张残,冲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又轻轻地道:“雨儿永远记得张将军!张将军保重!”
然后她慢慢站了起来,慢悠悠地道:“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在张残的注视下,她忽地彷如拨开云雾见天日一样,不霁何虹,在挂满眼泪的小脸儿上,冲着展露出一个迷人而又美丽的笑容。
张残看着一呆,觉得萧雨儿的笑容好美好美,也好远好远。因为一入侯门深似海,自己此生是不是再也见不到这个笑容了?而慕容鹰得胜之后,岂不是每天都幸福得能看见这个美丽得笑容?
她慢慢的从张残身旁走过,一步一步,走向慕容鹰的方向。此刻她的步伐,才像她一贯的语调那样,慢悠悠。也不知道她是脚步沉重,行走无力,还是为了能够多在张残身边再多呆一会儿。
哪怕一秒也行,只是多呆一会儿就好。
而张残却在回想着萧雨儿刚才那如释重负的微笑,那是看破红尘才能笑得如此自然,如此凡脱俗。忽然之间,张残意识到,能够如此微笑的人,要么是与世无争的方外之人,要么就是准备走向死亡准备自裁了却残生的人。
也不知道哪儿又来的一股力量,张残在地上艰难爬行,一把抓住了萧雨儿慢到几乎不曾移动的脚踝。
萧雨儿又蹲了下来,轻声道:“张将军……”
“别做傻事!活下去!”张残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萧雨儿低下了头,双手想去挣脱张残的手。但是张残此刻根本没有怜香惜玉的情怀,那只手如铁箍一样,紧紧咬合在她小巧的足踝上,力道之大,甚至令她痛的几欲呼出声来。
但是她没有,她也不想,她也懒得。
“活下去!”
张残喘着气,长大了嘴巴,任由血水从嘴角淌下。
萧雨儿默然不语,不见有任何回复。
而棒打鸳鸯的事情向来都有,慕容鹰冷笑了一声,从地上抓起张残的那柄断剑,虚空斩向张残抓住萧雨儿脚踝的那只手,淡淡地道:“我数三声,张兄若不放开,便能和老叟前辈并称父子了。”
“活下去!”张残毫不理会,他连死都彻底不怕了,掉一只手又有何干。他只是看着紧咬着嘴唇的萧雨儿,四目相对,她或许不知道,她已经将下唇咬的出血。
张残明白,这是她内心痛苦到极致的表现。
不过他当然不知道,萧雨儿如此这般,也有可能是张残把她抓疼了,她不好意思说罢了。
“一!”慕容鹰淡淡地说。
“活下去!”张残仍在重复这句话。他根本不可能松手,松手之后,明天见到的,便是萧雨儿冰冷的尸骨。
而看着张残如此倔强如此疯狂如此不要命,萧雨儿霎时间泪如雨下。除了已经死去的奶奶,这个世界,也只有眼前这个男人,能够为了她,是这样全然不顾自身安危了吧!
“二!”
张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萧雨儿。
最终萧雨儿咬破了嘴唇,鲜红了她的柔软,伴着雨下的泪水,点了点头。
那一刻,张残徒然间觉得轻松了很多。在听到萧雨儿终于失声抽泣,泄出内心的苦楚之后,张残的手上不由自主松开了她离去的脚步,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挂起了微笑。
她笑的那样轻松之时,张残只觉心寒。她哭得如此凄惨,张残却觉得好生可爱。
因为活下去,一切都有希望。
张残慢慢站了起来,还好他还有最后的力气,足以支撑自己行走。而此时此刻,身后忽地爆出雷鸣般的掌声,张残艰难回头,只见慕容鹰将萧雨儿不分场合的搂在怀里,并冲自己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有些女眷不做表态,但是不乏一贯风流的些许男同胞,出古怪的喝彩声,伴以大笑。
而看着慕容鹰的脸,此刻张残居然奇异的没有任何情感,只是把慕容鹰此时的样子,深深记忆在脑海之中。
有些恨,已经不是用暴怒或者语言便可以表达出来的。
回过头,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张残往场下走去。
人们也没有对他的离去多做任何表示,毕竟欢呼和赞美,从来都是属于胜利者。只有奚落和嘲笑,才会加注在失败者的身上。眼下,人们自然忙着拥戴抱得美人归的慕容鹰,哪会在乎张残。
不过还是有一个声音注意到了张残:“张兄!”
张残停了下来,这是慕容鹰的声音。
而胜利者话,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减少了出声,场面倏忽间静了下来,针落可闻,全都在聆听慕容鹰的“获奖感言”。
背着身,没有回头,张残也清晰地听到慕容鹰冷笑了一声,然后极富感情地道:“感谢张兄,不辞千辛万苦,不拒路途迢迢,将雨儿小姐顺利送至我的床榻。”
“噗!”
张残眼前被自己喷出的血雾所红,转而一黑,一头栽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张残悠悠睁开了双眼,不过张残全身剧痛未令他出声,只是呆呆地看着静静坐在眼前的萧雨儿。
萧雨儿还未来得及露出惊喜的神色,张残忽地起身,一把抱住了萧雨儿,嗅着她间的清香,颤声道:“我都未曾对你说过我……”
哦,没有香气。
那这必然是个梦。
然而下一刻,张残却怨恨为何自己居然能如此清醒,这么及早地就现这不过是一段凭空造就的思念,如泡沫一样,触之即破。
他都还没有吻她。
他不愿醒来,闭上双眼,这样的话,萧雨儿就还能够停留在自己的眼前,哪怕她根本只是思念的投射。
睁开之后,看到这个真实而又冰冷的世界,这样却会失去萧雨儿的影像。
人生如梦,若是果真如此,那么张残宁愿选择死在梦境里,永远不要出去。
“张公子!”
如此通彻干净的声音,令得张残还是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入目,为何偏偏是倾国倾城?以至于张残想去憎恶无情的世界,也不可能在这张绝美的脸上生出任何不好的情感。
绿萝的脸上有些憔悴,似乎是休息不佳所致,而略显疲色,却丝毫不掩眸中浓浓的担忧。不过见到张残睁开双眼,脸上忧色一扫而空,略显欢悦地轻声道:“你终于醒了!”
张残不想说话,环目扫视,知道现在身处在完颜伤的家里、属于自己的那间客房中。
绿萝也知道张残心情低沉,便没有在意张残的沉默,又轻声问道:“饿吗?我去帮你热些饭菜吧!”
张残直勾勾地看了她一眼,喉头干的要命,沙哑地道:“姑娘是否从未照料过人?”
绿萝听了有些不解,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对,略显不好意思地说:“确实如此。”
张残听了微微一笑:“果不其然。”
绿萝小心翼翼,然而还未来得及说话,张残又沙哑着道:“那么请姑娘告诉我,我现在看起来究竟是有多么的可怜,竟然能劳烦姑娘屈尊纡贵,枉自委屈,做此粗鄙之事?”
绿萝听了张残这处处充满怨气的嘲讽,还是不生气,正要开口,张残却是艰难地侧身而躺,把目光盯向了厚实的墙壁:“滚远一点,张某不需要同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