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的时候皇上来了永寿宫，青竹按着皇贵妃的吩咐去看望近日身子不适的皇后，于是我在内殿伺候着，
皇上与皇贵妃在临窗的暖塌上相对而坐，皇贵妃吩咐小厨房炖了雪燕羹，皇上用罢，抬眸看了眼皇贵妃。
皇贵妃笑意盈盈，“臣妾有几日未见皇上，皇上憔悴了。”
皇上略一摇头，“前朝后宫都不得安宁，朕近日一直忙碌政事未得空来见你，倒是冷落了你。”
“几日前臣妾去文德殿见了皇上，倒是皇后娘娘，怕是有些日子没见皇上了，皇上应该去看看。”
皇上显露着老态的脸上添上一抹好似追忆的哀绪，“德妃一事，叫你们受了委屈，陈年旧事，也本不该被翻起。”
皇贵妃微微笑着，伸出手覆在皇上手背上，“皇上既然都说是陈年旧事，那轻轻合上便是了。”
窗外碎金般的阳光投影在窗纸上，白色的窗纸上晕出一层薄薄的金色，皇贵妃笑容温和，皇上回握着皇贵妃的手，面色感慨。
“只有你能让朕心里舒服一些。”
我垂首听着心中有些冷，虽然知晓德妃一事会不了不了，却没想到这么快，十六前脚刚走皇上便已经有了决断…
“十六皇子这段日子可有说些什么？”
皇上抬头看向我，我欠身行礼道：“十六皇子话很少，加上身子也不好，平日里都是一个人静静的。”
皇贵妃接道：“那孩子倒是像他母妃，德妃从前也不是个多话的。”
皇上沉默不语，皇贵妃突然起身朝皇上行礼，“臣妾有一事想求皇上。”
我也一同屈下身。
皇上皱眉道：“有话起身说便是。”
皇贵妃没有起身，垂头道：“德妃已故，从前之事也已经是前尘，十六皇子如今一人着实可怜，还望皇上能给他尊荣，保他一世平安喜乐。”
皇贵妃所说的话也是我所希望的，我将身子更压低几分，袖下的手也紧了些，忐忑的等着皇上的回答。
宫中所有人的荣辱都在皇上一念之间，十六的今后也攥在他父皇手中。
半晌后，皇上才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朕会好好考虑，先起身。”
我扶着皇贵妃才身，皇贵妃朝皇上温声道：“皇上不要怪臣妾多事，十六是个受了苦的孩子，臣妾也是着实不忍心。”
“朕怎会怪你，你协力六宫，这些自是你能说的。”
皇上顿了顿又继续道：“这几日太子处理难民的事甚是妥帖，既然皇后病着，朕便去看看她吧！”
皇上起身要走，他走到皇贵妃身侧又拉住皇贵妃的手，低声道：“我们的夜儿也十分出色。”
皇贵妃微微一笑，“是皇上偏爱老四，他自是比不上太子的。”
皇上哈哈笑着离去，我与皇贵妃恭声送走了皇上，待皇上走离了永寿宫，皇贵妃才收起了笑意，悠悠叹息了一声。
我正欲发问，她朝我摆了摆手，“这里不用伺候着，去看看太后。”
不待我回答，皇贵妃走侧室的神龛前，跪在莲花蒲团上闭目念起经。
我抿了抿唇行礼退了出去。
不知道皇贵妃方才叹息的是德妃，还是皇上这般轻易放过皇后一事，我暗叹一声，碧珠便那般白白枉死了，要扳倒皇后谈何容易啊。
我回到居住的小阁中，五皇子的斗篷还在我这里，这些日子也未得空还给他，他本与轩辕夜一同处理冀一事，后难民的事情紧接着爆发，他又要协助着太子，想必也是忙的焦头烂额。
想起他上次交予我的信，那事总在我心里梗着，那封信到底写了什么，又被谁拿了去…
……
我到寿康宫的时候外头的宫女与我说太后午睡刚醒不久，明玉公主方才也前来探望太后，此时正在里头陪太后说话。
我在外头站了一会，发觉花圃里似乎翻新了，想来是春天快要来了在里头栽种了些讨喜的花。
片刻后，里头传话让我进去，太后仍旧是卧榻，只是精神气似乎好了几分，身穿明黄色的寝衣，额上束着绿宝石的抹额，正在与明玉公主低声说着什么。
明玉公主背对着我而坐，她双肩圆润，背脊削直，身形楚楚，一袭淡绿的宫装穿在她身上很是端庄。
我上前屈膝行礼“奴婢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我又微微转向明玉公主，“明玉公主万福。”
太后抬眼看向我，“起身吧，回宫这么些日子，你倒是难得有空来哀家这里。”
我半垂着头，恭敬答道：“奴婢这些日子伺候着十六皇子，未来给太后请安，还望太后宽恕。”
明玉公主转过头，她笑道：“许久未见到洛女官，女官似乎清减了。”
明玉公主一直对我显露出交好之意，这些我心中都有数，我朝她客气道：“劳公主挂念了。”
太后叹了一声接着道：“从佛寺一回来，便马不停蹄的去了延年殿，这段日子你又怎么好好歇息过，哀家倒觉得这些你都是自找的苦处，用不着旁人怜惜。”
我谦卑站着抿唇不语，明玉公主娇声道：“儿臣听闻洛女官出宫去佛寺为皇奶奶祈福，皇奶奶近些日子身体也确有好转，想来是洛女官诚心，感动了佛祖。”
太后未言，我启唇道：“奴婢知晓太后念着佛事，已经在碧云寺替太后供奉了佛祖，许了海灯，还有几卷手抄的佛经，方才已经交予了芳兰姑姑，还望太后不要嫌弃奴婢字迹粗陋。”
半晌后，太后才开口，“哀家知晓你有心，也孝顺，哀家怪是怪你不爱惜自己，你自己说说这些日子伺候着十六，期间可好好歇息过，哀家瞅着，你眼圈下的乌青都要赶上哀家。”
我还未开口，明玉公主笑言，“皇奶奶便是最心疼洛女官，嘴上说着责怪，可字字句句却是疼到心里去了，倒叫明玉觉得吃味了。”
我看了眼太后，太后望着我，病态的脸上露着复杂的情绪，似有无奈又有怜惜，我屈膝跪下，埋着头道：“奴婢知晓太后怜惜奴婢，可十六皇子亦是太后疼爱的孙儿，奴婢自然要尽心伺候，如今十六皇子身子也已经好些，太后心中也能有几分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