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古怪松林

    八年前,八年前的那天......李玄口中喃喃不止。八年前,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涌上心头。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确实很奇怪。父亲不知因何事,清早出门之后,便没有回来,母亲仍像之前那样,在独处的屋子里诵念佛经,闭门不出。而李玄早已习惯了父母各处一室、河井不犯的生活。他耐着性子把该读的书读了一遍,读烦了便在院子里习练王师父传授的‘流光雪月刀法’。谁知一套刀法未练完,王师父却越墙而入。

    王师父是个奇怪的师父。他从未白日到过自己家中,自己所学这路刀法是他晚间传授的。

    李玄看到王师父越墙而入,大喜过望。不过,让他惊奇的是王师父背后竟负着一个姑娘。那个姑娘好像刚刚睡醒,长得又可爱又漂亮,特别是那双大眼睛,尽管挂着未擦去的泪珠,但漆黑的透着通灵光芒的眼睛却在打量着李玄。王师父似乎很疲惫,他没有和李玄话,因为他才将姑娘放在院中的石凳上,便有个黑衣人越墙而入。那黑衣人生的黄发大眼,足有八尺身高,一双大掌像蒲扇一样。

    黑衣人不但高大粗猛,武功也高。他越过墙头,还未落地,便一掌劈向王师父。王师父似乎有些惧怕他,后退中不断以‘流光雪月刀法’与他斗起来。二十几招过后,王师父渐渐不支,被黑衣人一掌击中窄刀。窄刀变成曲尺,他也受伤倒地。

    王师父受伤,女孩随之大哭起来。不知为何,李玄突然生出一个信念,不能让姑娘受伤。可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呢?大概因为她是王师父带来的人,与他一起的人便是自己的朋友!李玄趁着黑衣人与王师父恶斗间隙,抱着姑娘跑到家里的地窖。

    地窖虽然很隐秘,但李玄却常在里面玩耍。他喜欢这个地窖,更是因为地窖里面有一面神奇的铜镜。人在窖中,透过的铜镜,可清楚看到院子里发生的一切。

    李玄将姑娘藏好,见外面王师父再次起身和黑衣人搏斗,但没过几招,又被打倒在地。他怎能看着王师父被人欺负呢!尽管弱,但他还是勇敢地从刀架上取来平日习练‘流光雪月刀法’的短刀,往那恶贼腰际砍去。那恶贼真的好生了得,没见他如何闪动,便将自己踢开。就在这时,恶贼趁机一掌拍在王师父胸口上。李玄好害怕王师父死去,虽然他们之间一直没行拜师礼,但他却是唯一真心教授李玄武功的师父。所以,李玄不管手里有没有刀子,飞身直扑上去,但却被黑衣人一脚踢开,撞在院里的石凳上,什么也不知道了......不知多久,李玄醒了过来。他躺在床上,见院舍狼藉不堪,鼻端满是呛人的焦木味。家里发生火灾了吗?他看着难得从屋里走出的母亲,问她:“娘,家里着火了吗?有个恶人要来杀王师父呢......”母亲苍白的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抚摸一下他肿胀的头,转身离开了。想到这里,李玄暗自叹息一声。他虽不知道王师父为何会背负着阿莹来到自己家中,但却明白了阿莹和沈无惧为何数次出手相救自己。原来自己与他们竟有这么一段缘分!看来人与人相识相遇,冥冥中已经有安排了!

    李玄正怔怔想着,感觉肩头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吃惊之余,回头看去,见段啸天正脸色青灰,摇摇晃晃,单手扶着风雨下的巨松看着自己。诸葛东方掌上含有极其阴辣的寒气,段啸天自被他一掌偷袭拍中,始终没恢复过来。如今,惶惶而逃,又在这风雨松林中耽搁许多时辰,以至于先前枣红的脸色变得青灰,早没了昔日精明干练、豪爽张扬的神色。

    李玄见他如此样子,暗叹一口气,道:“段兄受苦了。”段啸天淡淡地苦笑一声,微微喘息了一会儿,道:“凡是在江湖上行走的人,性命早就不是自己的性命,丢随时都能丢掉。嘿嘿......这苦......这苦受得活该,受的活该!谁让咱技不如人呢!”完,似笑非笑地看着李玄道:“在客来喜那会儿,我就看出阿莹姑娘对你别有心思,如今看来,倒是真的!阿莹......是个好姑娘,兄弟要珍惜啊!”

    李玄明白他话里含义,忙连连摇手道:“段兄开玩笑了,像阿莹这样的好姑娘,只有才子豪杰能配得上她,岂是我这样井底之蛙可想。嗯,对此,我有自知自明。”

    段啸天哈哈大笑,因身体虚弱,一笑间竟上气不接下气,巨咳片时,才缓缓道:“她确是好姑娘,可惜掉进了江湖这个大染缸里!”李玄道:“天下江湖,确是个常人难料的是非之地。可是,尽管事事不尽相同,但人性本善,草荷出淤泥尚能不染,阿莹姑娘如此与众不同,必会独善其身,洁身自好,段兄长何来可惜的话?”段啸天摇了摇头,道:“李兄看人待物,与多年前的我一般无二,但遗憾的是,人性亦有恶之面,而且恶起来,连自己也不认识......世事如棋,变化非常,总非人愿。嘿嘿......只有历经时间推演变化,才可大言善恶!”着看了看风雨渐歇的天空,一脸正色对李玄道:“你若有缘,遇到方正侠义环境,又会是另一番人生。这就是我们常常争辩的,是人随环境而变,还是环境会将人改变呢!”

    李玄知晓段啸天年少时屡受苦难,入了天神帮后又被苏飞烟骗得服下慢性毒药,几年来受尽痛苦折磨,好不容易遇到神秘的侯公子帮其解毒,却又怀着报恩之心为其密送另一富贵镖。谁知,天不遂愿,被诸葛东方寒冰掌击中,所以对险恶无常的江湖,自然而然充满怨恨。念及这些,也不与其争辩,道:“兄长这话甚是。”

    段啸天见他心不所属,知道彼此再空争下去也是无益,自己此刻已经身负重伤,能否完成侯公子之嘱托,已无把握,包括先前因见李玄身负鬼泣剑,而萌生出的歹意也已没了踪影。他望着水雾茫茫的松林,叹息一声,道:“好兄弟,咱走吧!”

    李玄四顾一下黑松林,见雨势已歇,鸟虫复鸣,整个黑松林犹如罩染了一层新绿,虽清新无比,却被淡雾笼罩遮挡,不由让人心生迷茫的错觉。待见段啸天意兴萧索,一副疲惫的样子,便道:“兄长咱们何处去?”段啸天指着阿莹去的方向,道:“原路是回不去了,既然阿莹姑娘是往那边去,咱们若是随了,遇见袁四姑娘和呆头呆脑的金水也是糟糕,不如你我反着方向走,估计总会寻着下山路。”李玄初涉江湖,心中没有更好的主意。他自从被段啸天带到这里,屡遭险情,此刻最大的想法是如何下山去,闻听段啸天此言,便伸手扶着他往松林深处走去。

    山林雨后,甚是泥泞。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松林中走,不知不觉已走出四五里。

    这座山绵延百里,远远看去,虽觉峰峦突兀,尽是刀削斧劈直插云霄让人生畏的山体,其实高低错落的山峰依旧彼此紧密相连。李玄见已走了大半时辰,还未走出这片松林,心下惊奇,一边走着,一边细细观察松林。他幼时曾跟随隐居太原城内的‘天机老人’沙半眼沙老先生研读阴阳八卦图形,这时见了松林中的情势,忽然隐隐不安起来,纳罕之余,便留意观察松林玄机。渐渐中,他发觉自己置身的这片松林黑松,看似自然长成,或直或曲,一副杂乱无章的样子,其实是被人精心布局过,而且还是按着五行八卦阵、天地阴阳规则诸般变化,调整栽过的。

    传授李玄研习八卦的‘天机老人’沙半眼本名沙安智,因一双眼睛终年半睁半闭,才被人称做沙半眼。此人身材不过五尺,干瘦如柴,貌不惊人,却有着通天晓地的非凡本领,尤其擅长摆布、破解历代玄奥迷阵。据此人曾在前朝做过天机官,掌管一切与朝廷有关的祭天、占卜等大事,后来因朝政变故,权力更迭,这才辞官归隐,隐姓埋名做了一名大隐隐于市的隐者。而李玄的父亲与沙半眼曾是旧识,常带他去沙半眼居住的野鹤斋玩耍。也不知何因,沙半眼非常喜欢他,常在后院沙盘上教他熟识伏羲八卦阵型。所以,李玄一路走来才能看出松林古怪。

    二人又心翼翼的走了一会儿,见松林中雾气氤氲,更加迷离,心知这般走去,迷路事,若不慎坠入林中机关,那可是殒命之大事。李玄观察了片时,长吐一口气,喃喃道:“这松林古怪!段兄,若是我们这样稀里糊涂的走下去,恐怕累到脱力也走不出松林啊!”

    段啸天不识阴阳八卦图形,自然看不出其中的玄奥,但也觉着松林古怪,闻言奇道:“李兄何来此言呢?”

    李玄指着阿莹离去的方位道:“你是否还记得,阿莹姑娘离去的方向松林稀疏,低矮异常,估计前行里许,必是松林的边缘。而我们目下所处的位置,松高林茂,路径蜿蜒迷乱,错综复杂,我们该是坠入林间之玄奥了!”段啸天一脸迷茫,道:“兄弟这话让人费解,能否详细言明?”李玄围着身旁一棵高大的黑松转了一圈,对段啸天道:“兄长请看这棵黑松,可有甚么古怪么?”段啸天仰头看了看,摇了摇头,道:“有什么古怪,我怎么看不出来?快快,到底有什么古怪?”李玄轻轻扯过他,一起走到黑松的另一侧,指着树根道:“看这里还不明白?”

    段啸天随着李玄指的方向,定睛看去,见黑松粗大的根部有一穴洞,洞口虽然不大,却可容身进去,思索片时,猛然醒悟道:“这洞穴岂不与先前藏身之处相似?”

    李玄头,道:“正是。你还记得我们进入松林的那条路吧?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它便是这松林八卦图形中乾位的边缘。嘿,那是一条生路。”段啸天闻言奇道:“甚么松林八卦中乾位的生路?李兄莫要卖关子,快讲些来!”李玄微微一笑道:“段兄可知阴阳八卦中,震为雷,为木性,位于正东方;兑为泽,为金性,位于正西方;离为火,为火性,位于正南方;坎为水,为水性,位于正北方;坤为地,为土性,位于西南方;艮为山,为土性,位于东北方;巽为风,为木性,位于东南方;乾为天,为金性,位于西北方?”段啸天若有所思地了头道:“若看太阳位置,阿莹姑娘离去的方向是西北方向。可我不明白这个乾位边缘为何有一条生路呢?”李玄沉吟道:“你还记得先前我们藏身那个树洞的位置吧?”

    段啸天情不自禁的头,道:“当然记得。若非那个树洞,我们三人怕是难以躲过燕......燕无敌呢!”李玄道:“对极,我们之所以能避过燕无敌,未被其发现,皆因那个树洞是用来防守来敌,所以,洞口才没有对着树前那条路。反之,若藏伏树洞之人以攻为主,守为次,绝不会背对着路。”段啸天‘啊’一声,似惊悟过来,指着二人眼前树洞道:“照李兄这般,目下我们脚下这条路与这洞口相对,此路该是死路啦?”李玄了头,喃喃自语道:“照理该是如此啊!即使这里不是死路,至少也是一条伏藏杀机的路。”着,以手中鬼泣剑拨开掩盖在树洞外的长草,见这个树洞与先前藏身的那个树洞一般无二,除了一张的石凳和石桌之外,再也没有它物。段啸天见李玄凝神看着树洞中的一切不再言语,不禁着急,正要发问,李玄却紧皱眉头道:“既然这条路是死路或是杀路,我们此时应在震位。”段啸天愣愣地看着他,不解其意,道:“在震位又如何?”

    李玄道:“段兄要知道,乾为天,为金性,而震为雷,为木性,以相生相克来看,金克木啊!”段啸天闻言吃了一惊,道:“那该如何是好?”李玄仰天闭目片刻,将之前来路逐一回想一遍。幸得他脑力极好,过了这么长时间,仍能将一路走来的情景在脑海中复原十之**。片时,他才对段啸天道:“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既然震位上是厮杀之路,我们不如到离位上走一遭,或可有生路。”着抬头看了看松林上空昏黄迷离太阳的位置,心中筹划了一下路径后,指着自己身侧方向道:“离位在这边。”二人不敢犹豫,匆匆向前走去,约莫走了几百步,路却在一棵高大的古松下出现岔口。段啸天看了看眼前的岔路,突然站定,转头问李玄道:“李兄弟,我有个疑问,你能否解答?”李玄不知何故,道:“兄长但无妨。”段啸天道:“既然你震位是条死路,可为何我们从乾位到了震位,从震位再到这里,没有遇到任何机关杀招呢?难道我们多疑了?”

    <

←可使用左右快捷键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