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静止,我像是置身事外的路人甲乙丙丁,近乎麻木不仁的看着那个满身是血的男人,一步步艰难的向我靠近。
他是我一直深爱的男子。
“慕蓝溪,你的心真狠,哪怕你向誉哥哥伸伸手,哪怕你向他走近一步。”栾雪喋喋不休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那声音中带着浓烈的恨意。
“栾雪,我为何要靠近他,为何要伸手扶他?这苦肉计他用的也太频繁了些吧?”我佩服自己还能笑出来,直到栾雪的吼声在我耳边响起,“慕蓝溪,那是普通子弹,这一次却是银质子弹。”
我依旧笑着看向栾雪,“有区别吗?”
我自认为没有区别,栾誉有一身的力量,他是至高无上的王者,流点血可以再吸食,匕首插进他的身体,他都安然无恙,区区一颗小小的银质子弹算什么?
我忘了一切,忘了银质子弹是吸血鬼的克星。
“慕蓝溪,算你狠。”栾雪冲我发来一道攻势,我连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时,栾誉加快步伐,挡在我的身前,替我挡住栾雪发来的攻势。
他身体软软的向我倾来,无力的倒在我的肩膀上,很久都没有动一下。
我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心里空空荡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掉眼泪,栾誉,他只是睡着了,只是受了一点轻微的伤,只要给他找几个血源,他很快就会恢复。
“慕蓝溪,我要带走他。”栾雪再一次冲我发来一道攻势,我依旧呆愣的站在原地,紧握在手中的手枪,早已经滑落在我的脚旁。
有琴音响起,我看到栾雪一脸痛苦的捂住了耳朵,冲我发来的攻势也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击破,呵呵的笑声之后,我便看到了茶馆爷爷那张和蔼可亲的脸。
“小蓝溪,把他交给我。”经他提醒,我才意识到,我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的拥住了栾誉。
那是不受我自身意志控制的行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何时用手抱住了倒在我肩膀上的血人。
“爷爷,他需要几个血源。”我如是说着,将栾誉交给他之后,便要去寻找栾誉培养的血源。
“慕蓝溪,回去再说。”他粗略的试探了一下栾誉的气息,查看了他的伤口,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收敛,一脸严肃的摸着胡子,还连连摇着头。
不知何时,那把古琴已经重新回到他的背上,而那琴音袅袅,久久都没有散去。
我呆呆的看着栾雪捂着耳朵,转过身正要走向她,却被茶馆爷爷叫住:“小蓝溪,快跟我走。”我呐呐的说:“爷爷,栾雪控制着几个孩子,我要把他们救走。”眼前是绝佳的机会,趁着茶馆爷爷的琴音还没有散去。
“慕蓝溪,快走!”他对我的举动显然很生气,脸色涨的通红,吹胡子瞪眼的盯着我,不由分说的用另一只手臂,将我轻松的拎起来夹在腋下,我和栾誉被他一左一右,携带在他的手臂下面。
那手臂像是巨大的翅膀,我被他携着飞行,只能感觉到呼呼的风声,却听不到那熟悉的声音。
到了茶馆,爷爷才将我扔下,他一门心思都在栾誉身上,我待在一旁,看着他神色凝重的给栾誉度去一些气息,然后止血,还弄来了几个血源。
栾誉显然不能吸食血液,我看到他凝起一股力量,冲着那几个血源挥一挥手,鲜红的血液形成一股血柱,自动飞往栾誉的口,进入他的体内。
虽然我知道吸血鬼一族拥有强大的法力,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爷爷用法术救人,那场面颇为壮观,如果我还是以前那个怪异的普通女孩,看到这壮观的场面,一定会觉得这是拍电影。
“他可以醒了?”爷爷刚松了一口气,我就傻傻的开口问道。
“慕蓝溪,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从茶馆爷爷口中说出的话,如爷爷生前经常对我说一样,就连语气也如出一辙。
“小蓝溪,你可知道,他早已经把吸血鬼王者的权力,同巫师做了交换?”
我抱着脑袋拼命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虽然有一些逃避的意味,但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栾誉用王者的权力和巫师做了什么交换,我对此一无所知。
“小蓝溪,权力是他力量的象征,这两者紧密相连,没有权力,他和普通的吸血鬼无异,而银质子弹,则是吸血鬼的克星,你纵然是逃避,也应该明白我话中的意思。”
尽管我在逃避一个事实,但那老头说的明明白白,那银质子弹会要了栾誉的命。
“那么,他快要死了吗?”我不是恨他吗?不是要将他千刀万剐,不是要他去死吗?事实上,我却在不受控制的关心着他的死活。
他的死活本来跟我无关。
我也不是故意要伤害他,是他自己为了报恩,解除他和栾雪曾经立下的盟誓,替别人挡了子弹。这是事实,也是我拿来自我安慰的理由,若不是这理由支撑着我,我可能早已经崩溃。
“那就看他的造化了。”这个问题模棱两可,说了也是白说,一切看造化,那就是不确定,栾誉命悬一线,正在鬼门关前徘徊。
我无心再询问下去,而是在栾誉身边坐下来,静静的注视他那张苍白的俊脸。
之前,他对我说,慕蓝溪,我欠下你的,永远也无法还清。还记得,我最初遇见他时,我要他以身相许,他曾许了我一生。
我想,我不能再多待一秒,我要去寻求真相。
栾誉他为何要出卖我,为何要一再背叛我,他不顾生死到底是为哪般,只有解开这种种谜团,我也许会重新接受他。
“爷爷,他死了,我也不会独活。”冥冥之中,我和他早已经连成了一体,恨之入骨,爱入骨髓。
他欲言又止,我动用力量,隐匿了身形和气息,绕着栾誉飞了几圈。
从茶馆出来,我没忍住,又大哭一场。
我旁若无人的蹲在街道上放声大哭,有人在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发,有一阵唏嘘声落入耳中。
“这女孩太可怜了,看她哭成那样,一定是亲人离开了她。”
“是呀,头发都急白了,这该是受到多么强烈的打击啊!”
“看她年纪轻轻,像是遭遇到了诸多的不幸,真是让人心疼。”
“孩子,回家吧!”这是那抚摸着我头发的人发出的声音,我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一张和善的脸。
“回家吧,孩子。”那是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她额前印着几道清晰的皱纹,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只有历经生离死别的人,才会拥有的沧桑。
回家,家在哪里?我这才想起,我在暮城郊区还有一个家。
“蓝溪!”有人在叫我,他很快在我身边停下来,伸手扶住了我。一转眼,我便看到易城的脸,他眉头紧皱,脸上带着明显的痛苦,身体看起来也很虚弱。
“你受伤了?”不是严重的伤势,易城绝不会在我面前显出丝毫,这一次,他伤的不轻。
“蓝溪,回家吧!”
人群中自动让出一条通道,他搀扶着我,我依偎着他,慢慢走在暮城街道上。
我还是忍不住跟他倾诉,“易城,我没想要伤他,可那银质子弹却射进了他的身体。”我本该寸步不离的守在他的身旁,但我却选择了逃避,因为我不忍心看到他那副将死的样子。
待在栾誉身边,我内心充斥着强烈的恐惧,生怕他会永远沉睡不醒,从此,我同他阴阳相隔。我要知道一些真相,其实是为了寻求一些心理安慰。
“易城,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蓝溪,真相早晚有一天会浮出水面,我们只需要守住那地方。”她口中的“那地方”指的是爷爷墓地的宝藏。
栾雪一次没有成功,她还会再来。
回到家里,我也待不住,心思全都在茶馆那边,木然的坐在房间里,心里想的全都是栾誉的死活。
不行,我要去陪着他。
陪着他时,我想逃离,离开他以后,我又想要陪在他身边,左思右想一阵之后,内心依旧是矛盾重重。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犹豫不定过,内心左右摇摆的心思,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坐立不安的在房间来回走动了很久,还是没有做出最终的决定。
房门被轻轻推开,易城出现在门口。
“慕蓝溪,你去陪着他,这里交给我。”只有一句话,便让我长久以来的困惑和矛盾解开,我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易城,如果栾雪再来,马上用魔音之术通知我。”我待在家中如坐针毡,倒不如陪在栾誉身边,离开时,我不带一丝犹豫,迫不及待的飞往暮城茶馆。
栾誉依旧闭着眼睛躺在那里,我替他盖好身上的薄被,内心终于安静下来。他露在薄被外面的手指白皙修长,我忍不住将手覆在他的手上。手指没有一丝温度,如冰的凉意,让我恍惚觉得他已经失去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