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子夫不守妇道自尽身亡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端王不仅没有给吴子夫应有的下葬礼仪,还要百倍羞辱吴家,逼得吴氏一族在商界再也立不住脚。吴家的生意一落千丈。
又一次处在是非中心的高宇又一次被赋闲了。河南的案子顺理成章地交给了恭亲王。
恭亲王的手段实在让人汗颜,据说,仅仅是一个晚上,死咬不放的史云裳松口了。
李轶从阴暗的牢房中出来,看着东方泛红的天际,“太阳要出来了。”他微微一笑,绝美的容颜与淡看天下的气势,仿若谪仙。
高宇心烦意乱,他说了斩断情谊的狠心话,可是,他并不希望她死,他宁愿她像蓁儿那样有仇报仇,下狠手报复,用尽心机与他作对。这样,他的心也能好受些。
可是,她却选择了死。她的死是他造成的,是他的背叛与冷酷造成的。他不能为自己开脱,根本开脱不了。
直到李轶将他叫去,他也沉浸在自责与悲伤中。
李轶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有些生气,他可是蓁儿的。“你这算什么样子,舍不得那女人吗?”
“请王爷见谅,她毕竟是我的表妹。她的死,与我有莫大联系,若不是我,她必不会死。我不会因此而消沉,可也决做不到冷血麻木!”高宇的表情极是倔强,一番话下来就让人相当不待见李轶。
“你说的不错,但蓁儿是我的妹妹,同样也做不到麻木。如果你敢因那女人伤了蓁儿半分,就别怪我不念情分。”李轶同样有招。
高宇微微一愣,“下官知道。”随即垂下了骄傲的眼眉。
“史云裳的案子有眉目了,今天叫你来,是想问你要帮哪边?”李轶让他坐下,不再计较前事。
“哪边?”高宇是当真是糊涂了,难道他的表现让人误会成政治出轨了?
“你不要这么敏感!”李轶眼里冒出一丝怒意,最近高宇的思想完全被那个无知的女人操控着,考虑事情变得迟钝片面而敏感。“我说的是,你愿意留京还是去襄阳?”
高宇看了李轶一眼,他喝茶的样子是如此悠闲,完全看不出大敌临头的紧张。“我去襄阳。”如果需要,李轶不会给他选择。
“好。”李轶的唇角勾起漂亮的弧度,如此优雅迷人,让人探不出背后的水究竟有多深……
回到侯府,高宇知道他不能再滞留在京多一天了,李轶要是没发觉襄阳的问题就不会用这样的选择来暗示他。
收拾包袱时,克生找来了。高宇看了这少年一眼,随即继续专注于自己的行李,“你留在京里,保护恭亲王。”
克生直发愣,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你说什么?我不要!我要去襄阳,胡大哥说过等我完成这个任务就教我暗器的!”
高宇好笑地说:“你没有完成任务,去了襄阳他也不会教你。”克生张了张嘴,最后发现自己词穷了。“你们这些成天就会勾心斗角的毒蛇。除了会要挟人还会什么?”
“当然,要挟人可不是个简单的学问,哪天也让胡婴教教你。”高宇说着就要出门,经过他身边,好心地给将近石化的某人提醒,“虽然恭王府的护卫没胡婴的本事,但也绝对够当你师父。”
克生这才活了回来。
克生将高宇送出城才向恭王府出发,心里盘算着,这是不是也算作是高宇的骗术,万一那里的护卫不肯教自己,他一定飞奔到襄阳跟他算账,虽然他好像不是别人的对手。
恭王府的守卫看着这么个打扮寒酸的少年来求见王爷,脸上都表现出了不屑。“你是什么人,王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然后骄傲地转头不再理他。
出人意料的,克生并没有生气更没有因对方的气势而自卑屈膝,“堂堂的恭王府竟有这么多狗眼看人低的下人,看来这个恭王府也不怎么样。亏我家主人还如此忠心地为恭王做事,可笑。”不卑不亢的语气让人对他刮目相看,那两个守卫立即交换眼色。
其中一个马上跑进大堂,看来是去请人了。另一个脸色稍稍温和了些,对克生道:“小兄弟还是在此静候吧。”
克生面无表情地点头,倚着石柱闭目养神起来。
不多时,来人了。守卫跟在一位儒雅风流的青年后面缓缓走向门外,青年的桃花眼透着精光,似乎只要一眼就能将一切看穿。在克生面前站定,微笑着说:“你要见王爷?”
克生也站直在他面前,稍稍打量了男子一眼,他记得高宇说过,不出意外,他就是贺兰敬文。“是的,高侯爷说我可以来王府找份差事。”贺兰恍然大悟般夸张地点头,“那个冷血的恐怖分子啊。”此话一出在场三人都不禁喷笑。贺兰瞪了三人一眼,“笑什么。你叫什么啊?”
“克生。”克生直视对方。对方的毒舌让他立马倒地,“真是个倒霉透顶的名字。进来吧,高侯爷看上的人,还有什么可考虑的?”
克生就这么无厘头地进了恭王府。
进了王府,恭王给了他极大的信任,出入都要他随行,尤其是在审问史云裳一案时。
看到史云裳对恭王百依百顺,克生不禁疑惑。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他问道:“王爷是怎么做到让史云裳倒戈相向的?”
“人性都是有弱点的,只要你能让他害怕,还有足够的力量帮他不去害怕,他就会对你忠心耿耿。”恭王的凤眼此时是那么沉静,没有事成的喜悦,也没有高人一筹的骄傲。
“王爷怎么让他害怕?难道端王就没有办法让他害怕吗?”克生心里一直认为,端王掌握着史云裳等人的家眷财富,否则史云裳怎么可能拖了这么久?这是最低级的要挟,但又是最有效的要挟。一个人只要没有被逼到绝路,没有完全扭曲,他就会拼尽全力维护自己的家人,这是人生的最后一道防线。他在兰岐宫的时间虽然不久,可是,他能看到这些道理。
每次,面对要杀害的对象,他都会预料对方最后的要求,或最后的诅咒。求着刺客放过妻儿老母,诅咒仇家断子绝孙。
这就是最真实的人性。
恭王微笑地对他说:“你的好奇心很重啊。”克生不以为意地对道:“好奇心并不一定都不好。”虽然在这样的政治漩涡里,好奇心是致命的。
“你有胆气,怪不得当时你敢一到京城就大张旗鼓地救了高宇。”他还记得当时手下向他汇报这少年在酒家救出高宇的场景,无畏,而且单纯。不过结果刚好是他想要的。让吴氏命丧黄泉,警示所有达官贵人。
克生骄傲地答道:“我就是这样的人,既然看不过,自然不能放任。”
“对啊,既然看不过,当然不能放过。所有人都看得出,吴氏的不轨完全是端王府自导自演的闹剧,他们弃卒保车的做法,还不够让人害怕吗?”
端王做的不仅是弃卒保车更是落井下石,好像要将吴家赶尽杀绝才肯罢休。在外人看来,吴氏嫁到端王府不过短短几月,从未有过失德之行。说高宇与她不清不白只怕也是没有人信的,以高宇的能力,怎会三番两次被人抓个现行,何况他与公主的感情也是有目共睹的。
总之,一切都是两党之争引起的。
“你是说史云裳担心端王也如此对他,所以才会突然转了阵营。”克生低头沉思,如果这么说好像也说得过去,端王让吴氏自尽是形势使然,可是对于史云裳明明还没有到那一步,只要史云裳撑下去,绝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是不是王爷还做了什么让他彻底跟端王决断啊?”没有多想,他就脱口而出。
恭王惊喜地看着少年,可造之材!“不错,让他们反目的手段很多,只要他们之间少了信任。”
史云裳在官场浸淫几十年,什么伎俩看不破。但是,一旦发生敏感事件,什么信任交易都不堪一击。谣言四起,太聪明的人就会想多,史云裳就是这样的人。他要在这样的豪赌中分一杯羹,不仅要有足够的底牌,还要有足够敏感的神经。知进退这句话看似简单,要真做起来,可是相当费劲。
他担心那是恭王的圈套,又要给自己留后路,少不得整天疑神疑鬼。恭王抓住时机,派人暗杀史云裳,计划虽然“失败”刺客那句“只要你身上还有秘密,上头就不会让你好过。”足以给史云裳洗脑。
一切就这么水到渠成。
紧张的其实不仅是史云裳,更有端王和齐承禄,他们比谁都担心史云裳为此而翻脸,威胁利诱的手段频频,这反而更让史云裳疑心。知道史云裳遇刺,他们就知道史云裳怎么都不会再诚心与自己合作了。他们真的对史云裳的家人施以狠手。
如今,恭王要做的就是看着他们狗咬狗。史云裳提供的证据很充分,足够齐承禄掉脑袋了。不过,要拔掉齐承禄就要连带拔掉盘根错节的利益既得体。
“现在的证据足够弹他们个贪墨公款营私舞弊,但这都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陛下想要的。帝国积弊由来已久,陛下的目的不是让朝堂自此河清海晏。”他看了眼少年,笑问:“你知道为了什么吗?”
克生摇头,这样的事情他从未接触过,现在只是听了最肤浅的皮毛怎么就能猜出九五之尊的所想?
恭王没有失望,脸上仍是微笑,“我也不知道啊。”一切只是凭着直觉与跟父皇的默契做罢了。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父皇不会毁掉自己一手建起的大业,也不会单纯地想象理想中那清可见底的吏治。制衡,才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