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胡林翼带曾纪泽、曾国华、曾国荃去接管罗泽南手下的三千湘军,罗泽南的弟子、湘乡人王錱看曾纪泽年纪小,站出来表示不服。
曾国荃见眼前的营官王錱竟敢不听湖北巡抚胡林翼的军令,大怒,拔出腰间的刀子当场就想砍杀王鑫。
曾纪泽拦住了曾国荃,说:“九叔息怒,我们先搞清楚缘由。”
原来,这个湘乡人王錱不简单,虽然也是个书生,但自募乡勇从军,是湘军早期重要的年轻将领,这支援鄂的湘军老营部,就是王錱帮助罗泽南一手创建调教而成,平时训练有素,士卒多身经百战;一是纪律严明,同仇敌忾。
不过,王錱爱出风头,在所有湘军将帅中,他是个性最为张扬的一位,此时刚过而立之年。王鑫在罗泽南的弟子当中,性情最为刚猛,习武最为勤勉,原本以为罗泽南死后,三千湘军会归他指挥,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曾纪泽,还有曾国华和曾国荃,他跟曾国藩的关系并不好,岂肯轻易让出指挥权?
作为湘乡勇的一个头目,王錱原来就对曾国藩不满。团练骨干在一起议论曾国藩时,王錱竟然说道:“此人京官做久了,动不动就发公文,打官腔,真是看不惯!跟他交谈,话不投机半句多。”曾国藩原来感觉到王錱不喜欢自己,他提出要收王錱为弟子,王錱却说:“吾师只罗山一人!”
见王鑫不服,胡林翼劝说王錱以大局为重,并说曾纪泽如何知兵。
王鑫嗤之以鼻,冷笑道:“黄毛小儿,纸上谈兵而已。”
曾纪泽心想,这时自己刚出师,最需要收服人心,便对王鑫说:“既然你自以为会带兵打仗,那我们就比试一下,谁赢了谁接管这支湘军。”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王鑫痛快答应了,“怎么比?”
曾纪泽说:“我以三十人守阵,对你三百兵,演练攻防大战。”
“三十对三百?你这是瞧不起我吗?”王鑫觉得不可思议,道:“我可不会因为你是曾大帅的儿子就让你三分。”
“那就试试,最好你一分也别让。”曾纪泽面不改色,说。
“哼,我王鑫要是输了,也没面目活在世上,就去见罗帅。”王鑫狠狠说道。
于是,在校场上,曾纪泽指挥“泽”字营里三十个使用德莱赛m1841针发枪的湘勇,排成整齐的作战队列,十人一排,一字排开,三排为一整体。这种三排战列阵,是曾纪泽根据戚继光多兵种配合作战的思想创立,战阵里的湘勇端起手中的火器,双眼紧盯前方,黑乎乎的枪口对准来袭的敌人。不过因为只是演习,他们的子弹都是用的空心弹。
王鑫挑了三百精干的湘勇,如滔天巨浪呼啸而来!洋枪战阵里的“泽”字营军,面无惧色,一个个浑身热血上涌,肌肉紧绷,在风中竖耳听候曾纪泽的作战命令。
五百步。
三百步。
二百步。
王鑫那些咧着大嘴,露出满嘴黄牙的老兵面庞越来越清晰,曾纪泽抽出了腰间的指挥刀,大声喝道:“准备!”
等王鑫的三百湘勇跑到了洋枪的射程之内,曾纪泽大喝一声:“放!”
结果,曾纪泽用三十个使用德莱赛m1841针发枪的士兵,以很小的代价,就将王鑫的三百人大败。
王鑫气得拔出自己的军刀要自杀,曾纪泽阻止了他,说:“大丈夫当战死疆场,罗帅还等着你我一起带着兄弟们替他报仇!”
最终,王鑫心服口服,表示愿意当曾纪泽的副官。
有了胡林翼和王鑫的帮助,曾纪泽顺利将罗宗南的三千人马收编,并配备了洋枪洋炮。
曾纪泽从这些湘军里,选出了七百人组建洋枪队,选出了三百人组建炮队,并日夜抓紧训练。
训练时,对这些湘军训话,曾纪泽大声对他们说:“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下武昌,替罗大帅报仇!”
“替罗大帅报仇!”下面的湘军群情激奋。
在曾纪泽的指导下,湘军的洋枪队进步一日千里,他手下年轻的炮兵也很快就学会了怎么装炮弹,开炮,使用加农炮。曾纪泽还教他手下年轻的炮兵射击法,比如简易法,告诉他们火炮在射击开始前要做好侦察、测地、弹道等准备,还讲解了一下跳弹射击的要领。
训练时,曾纪泽严格要求,将“平时多流汗,战场少流血”作为训练口号,二虎等人也都是农村出来的子弟,很能吃苦。
在加强湘军洋枪洋炮训练的同时,曾纪泽还派人和湘军杨载福所统水师取得了联系,要了一艘大船带人沿长江考察太平军的布防。
日落时分,曾纪泽乘坐湘军水师一座大船沿长江而下,脚下是滔滔的长江水,滚滚流向前方,他往西看去,夕阳照耀下的蛇山和龟山层峦叠翠,低空中漂浮着金色的云彩,一切没有什么异样。他往南看,则是炊烟袅袅的山村。船再往前走了一会,便看见了高墙矗立的武昌城了。坚固的石墙围住了巨大的城区,武昌老城区里原本建满了房屋,但惨遭战火的洗礼。武昌城一半的房屋被烧毁。
当天晚上,曾纪泽去找胡林翼,将武昌太平军的部署地图交给了他,并详细说了自己的攻城计划。
胡林翼听了曾纪泽的战略布局和分析,说:“贤侄真是个军事天才!我马上写信给湖广总督官文,请他协调各处战事。”
曾纪泽点点头,说:“胡大人,这次作战部署,请不要说是我的想法。清廷现在对家父多有顾忌,小侄现在还不想出头。罗泽南的湘军,也请胡大人说是交给我六叔、九叔他们接管。”
胡林翼想了想,清廷确实对曾国藩有所顾忌。坐镇南昌的曾国藩虽有钦差大臣关防,却只能管军,不能管民,湘军实际上仍然是江西省的一支“客军”,后勤和地方配合、保障都障碍重重,曾国藩屡屡向朝廷请求兼任督抚,“以一事权”,然而清廷怕曾国藩势力尾大不掉,对曾国藩的建议或不置可否,或以“祖宗成法”搪塞。要是清廷知道曾家又出了一个军事俊才曾纪泽,可能对湘军也不利,于是答应了曾纪泽的提议。
按照曾纪泽的建议,杨载福所统的湘军水师,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首先向太平军在长江附近的水师发起了猛攻!
湘军的水师船比较大,购买了先进的洋炮,而太平天国的战船太小,在湘军的巨舰前就像玩具。
湘军战船中,最大的长十五丈,宽两丈,高三丈,船只分三层,船面上可以让士兵骑马来回巡视。从船的前面看不到船尾,士兵们站在自己的战船上可以炮击敌军。
而太平天国的战船以之前缴获的湘军水师船只为主力,还有若干渔船在内,近距离观察,才发现湘军水师是多么可怕的舰队。
杨载福所统的湘军水师利用坚船利炮,集中二十艘巨舰发动集群攻击,沿江而下杀敌,当时湘军水师的巨舰还是顺风,太平天国急忙将舰队后撤,杨载福军顺势发动攻击,集中大量火炮,向进入射程的敌军猛烈轰击!
太平天国在长江和汉阳附近的舰队几乎全军覆没,四十余条战船被焚毁,湘军水师还烧毁太平军粮食军火船百余艘。
接着,杨载福又统湘军水师顺江而下,攻击驻黄州、樊口、黄石港等地太平军水师,太平军水师船只被毁甚多,辎重粮食及援军均无法西运。
曾纪泽自己则带炮兵和洋枪队猛攻武昌的韦俊守军,在曾国荃、曾国华的协助指挥下,湘军迅速占据了城东南的钵盂山、洪山、小龟山、紫荆山,包围了文昌、望山、保安、中和、宾阳、忠孝、武胜等城门,完成对武昌城的包围。
文昌门外地面髙旷,且有红石矶控扼江流,形成天然的通津口岸,曾纪泽指挥湘军水陆夹攻,用洋炮轰开了文昌门,杀入武昌城中。这一次,躲在突城里的太平军没有占到任何便宜,曾纪泽指挥炮兵轰掉了大部分突城,剩下的一些太平军也被湘军点射,一时间武昌城内血流成河,罗泽南手下的湘军奋勇杀敌,为他报仇,附近的太平军纷纷败走撤离。
之后,为便于调遣部队、输送弹药物资,曾纪泽下令,八百湘军连夜施工,以铁索系船,缚木为浮桥,更多系三四千斤重的大铁锚,抛入江中,在长江之上架起了两座坚固的浮桥,一座由汉阳鹦鹉洲至武昌白沙洲,一座由汉阳南岸嘴至武昌大堤口,使汉阳、武昌水陆相联,天堑变通途,湘军的运输变得极其方便,太平军更加被动。
曾纪泽还在城北观汉楼下修筑炮台,在城外沿江一带遍设营垒,连续猛攻武昌。一旦武昌守军均出城突击,曾纪泽就下令用排炮轰击,经过训练的炮手,纷纷点燃了火绳,只听数声巨响,一片片烟雾腾起,炮弹如狂风般向太平军扫去,太平军一片人仰马翻,中弹的人惨叫滚倒在地!
接着,后面的洋枪队也跟上,在曾纪泽的指挥下,曾家军有条不紊轮番射击,一排排疾风暴雨式的弹幕席卷太平军,他们伤亡惨重。开花炮弹和子弹穿透了太平军的铠甲和胸膛,还有的直接穿透了他们的脑袋,一片惨叫传来。
不少太平守军不堪炮击,向曾家军杀过来!不过,他们遭遇了曾纪泽身后洋枪队有条不紊的攻击。
“啪啪啪”,一阵枪响,洋枪管中的弹药同时射出,烧红了枪管,太平军血流成河,把倒在地上的战旗都染红了。
自此,曾家军在武昌一战成名,太平军看到曾家的旗帜就闻风丧胆。
就这样,武昌和汉阳的太平军成了瓮中之鳖,国宗韦俊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四处求援。
此时,胡林翼在当地也添募陆勇5000人,水师10个营,派兵9营扼守青山,4营扼守石嘴,两处各配地方团练4000人,处处设防,层层设卡,并在武昌外围要隘青山、石嘴、洪山、鲁家巷等处挖壕筑墙,致使太平军粮道全断,信息不通。
武汉的战事,清军因为曾纪泽的到来,很快占据了绝对优势。
这时,曾纪泽向胡林翼要求,带五千湘军离开武昌。
曾国荃表示很不理解,私下对曾纪泽说:“贤侄,眼看我们就要拿下武昌城,这可是天大的功劳,你却不要?这是何故?”
曾纪泽说:“侄儿这么做,正是不愿和胡林翼抢功。他帮助我们收编罗泽南的军队,还资助我们诸多洋枪洋炮和弹药,我们正好借此还他这个人情。”
曾国荃叹了一口气,道:“那也不能就这样把到嘴的肥肉就这样送给别人啊。”
“拿下武昌算不了什么功劳,将来侄儿一定帮助九叔拿下金陵(南京)!”曾纪泽说:“太平长毛的翼王石达开不是那么好对付,我们打乱了他的部署,还不知道他如何调兵遣将,现在我担心父亲在江西的安危。”
曾国荃早有所耳闻,翼王石达开确实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他也担心曾国藩的安危,便和曾纪泽一起告别胡林翼,和曾国华等人带兵离开了武昌,向江西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