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得含糊其辞，好像是在故意隐瞒什么似的。钱龙辉略微思索了一下，便试着问道：“你的意思是……海怪们有可能是因为变异而出现的？” 卡萨诺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唉，你说得对。” “等，等一下！”亚历克斯的额头上已经不受控制地渗出了汗珠，“你们刚刚说……变异？难道是那种……你知道的，很恐怖的变异？” 钱龙辉不太清楚岛主所说的“很恐怖的变异”具体指什么，不过卡萨诺看上去倒还是挺冷静的。 “不要太惊慌，亲爱的亚历克斯。请先让我把话说完，然后再做判断也不迟。其实所谓变异，并不一定就是指那种受到例如核辐射污染才会产生的生物形体上的变化。我想可能是因为近年好莱坞的那些怪物电影太过泛滥，所以你才会产生这样的思维定势吧。生物变异，大概可以分为正常变异和非正常变异两种。正常变异——虽然名字听上去可能会让人觉得情况还没那么糟，不过这种变异还是有它的棘手之处的。造成这种变异的原因，无非就是生物体内基因在自我复制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小差错’。虽然生物细胞的构造非常的精密，但是不可否认，多么完美无瑕的机器也会有出现差错的时候——基因也是一样。在生物的生命周期内，随着细胞的不断分裂，基因会复制非常非常多次，所以难免会出现百密一疏的情况。因此这种变异是无法避免的，而且也是很常见的。而它的棘手之处便在于：变异过的基因会随着复制传给下一代。这也就意味着，那些海怪不再是孤军奋战了，它们的子子孙孙都会变得和它们一样——丑陋而且凶猛好斗。不过幸运的是——或者说不幸的是——我认为它们不太可能是由正常变异产生的。首先，它们原本显然不是同一个物种，但是却变异出了许多相似的特点。你们应该知道，正常变异是无序而且随机的。所以让那么多不同种族的生物变异成差不多样子的新物种，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其次，根据时间来推断，它们大概也就是最近才变异完成的。那么另一个问题就出来了：基因的正常变异虽然常见，但却是低概率事件，是一个长期而且缓慢的过程。那么如何解释多种生物的基因在短时间内都发生了如此巨大的改变呢？这是说不通的。所以我觉得第一种情况的可能性不大。” “除非……有什么外部的条件加速了它们的变异。”钱龙辉小声推测道。 “嗯，你说的很对，而这就属于非正常变异的范畴了。”卡萨诺用既惊奇又赞许的眼光看着他，“姑且先不管具体是什么东西造成了它们的非正常变异，首先我认为，这种推论是符合逻辑的。几个原先不同种族的普通海洋生物，因为受到了同样的外部条件的影响，导致基因变异加速，并且朝着相似的方向发展——例如你刚刚提到它们身上都有着相同的黑色棘皮组织，就很符合这个特点。不过这种变异，正像它的名字一样，是很不正常的。如果海怪真的是由非正常变异变化而来，那么可怕的可能就不止海怪本身了，那个造成它们变异的源头可能会更加的危险。更糟的是，那个源头可能还会影响人类——毕竟人类也算动物啊，而且在某些方面甚至比其他动物要更脆弱。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非正常变异出来的物种一般来说都比较畸形，反映在它们的生殖系统上则尤为明显。所以它们的生育能力往往会大受影响，以至于不孕不育都有可能。此外，由于基因的突变，它们已经和原先的种族产生了生殖隔离。所以说无论是海怪和海怪之间，还是海怪和未变异前的物种之间，都是无法产生后代的。那也就意味着，如果我们及时把海怪和造成它们非正常变异的源头给铲除掉，那么类似的怪物就永远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 钱龙辉和亚历克斯在听罢之后都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卡萨诺刚刚像流水一样哗哗哗讲得太多，以至于他们还需要多花些时间好好咀嚼消化一下。这个意大利人还真是名不虚传，他说的每句话都是那么的毋庸置疑……钱龙辉在心里把他的推测重新审视过一遍之后，不禁发出这样的感叹。似乎没有什么能反驳他的地方了…… “但是……卡萨诺，那只大王乌贼你又该怎么解释呢？为什么它的变异方式和其他的海怪不一样呢？”亚历克斯沉吟了一会儿，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我虽然不知道确切的答案，但是可以来猜一猜，”卡萨诺不假思索地说，“我们干脆把造成生物非正常变异的元凶假定为核辐射吧——虽然核物质和这个偏僻的加勒比小岛肯定没有什么关系，但我只是举个例子罢了。比方说在这座岛周围的海里就有一个辐射源。有些海怪，它们生活得离辐射源比较近，那么接受的核辐射自然也比较多，所以它们的外貌也就理所应当地会有很大的变化。而大王乌贼可能离得远一点，只是受到了很小一部分核辐射的影响，致使它的内分泌出现了紊乱，所以只是体型变大了一些而已。当然了，这些只是我的猜测罢了，权当参考。” 亚历克斯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没有了疑义。不过钱龙辉的脑子一直没有停。因为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好像忽略掉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而没有把它说出来。是什么玩意儿来着……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个被他遗漏的细节很可能会驳斥卡萨诺的理论。 啊，对了！钱龙辉一拍脑袋。唉，我怎么把它给忘了呢！这可是对事态发展影响重大的细节啊！ “对了，卡萨诺，我刚刚忘记说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钱龙辉的语气显得急切而严肃，立即就引起了意大利人和岛主的注意，“在希尔拍摄的那个录像里，我定格住了几个画面，仔细观察了画面上的同一只海怪，结果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 “什么情况？”卡萨诺和亚历克斯不约而同地问道。 “嗯……我还是从头开始讲起吧。”钱龙辉皱了皱眉头，继续说，“我曾经去过一趟亚马逊丛林，和那里的毒虫猛兽打过交道。我知道一种生活在亚马逊河里的鱼类，连最凶猛的鳄鱼都会对它们忌惮三分。它们被当地人叫做食人鲳，而学名则是水虎鱼。我之所以对它们印象很深，是因为我不仅亲眼见过它们，而且还看到过被它们咬死的人类尸体。我记得很清楚，它们的牙齿非常有特点：又长又锋利，像一把把剃刀，上下相错相契。这样的牙齿构造简直就是天生的杀戮利器。但是你们猜怎么着？我居然在录像里的那只海怪身上看到了同样的一副牙齿！真的！海怪的牙齿和食人鲳的牙齿构造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因为体型的缘故，海怪的更大更长而已！这一点我是绝对不会弄错的，因为食人鲳的牙齿是独一无二的，世界上绝对没有第二个物种能有它们那样的獠牙！所以……这就有些说不通了。如果海怪真的是因为变异而出现的话，那它们有可能变异出已存在物种的某些特征吗？” 卡萨诺听完之后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反而变得面色凝重起来。看上去他似乎认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不，或许那只海怪就是由食人鲳变异而来的呢？”亚历克斯推测道。 “有道理，但这是不可能的。”钱龙辉斩钉截铁地说，“第一，食人鲳生活在南美，而这里是加勒比；第二，食人鲳是淡水鱼，可海怪是生活在海里面的啊！” 亚历克斯被驳得哑口无言，只得皱着眉头，边叹气边摇头。 卡萨诺刚才一直没发话，像是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索之中。没过多久，他抬起头来，先是有些疑惑地问钱龙辉道：“对不起，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吗？你真的去过亚马逊，见过食人鲳吗？我……我不是不相信你，只不过真正深入亚马逊腹地的人我想应该不会很多……” “噢，有这样的疑问很正常，我不介意。”钱龙辉耸了耸肩，解释道，“其实我在国际刑警组织工作——不过并不管缉拿通缉犯的事情，只是待在一个边缘部门，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而那次去亚马逊，其实就是组织派发下来的一个任务而已。” 卡萨诺听了，不禁瞪大了眼睛：“咦，国际刑警吗？你可真厉害！” “哦，哪里哪里，”钱龙辉赶忙说，“其实每个职业都是平等的，哪有什么厉害不厉害之说呢？我有的时候就觉得你们生物学家挺酷的，因为你们研究的是和生命有关的科学啊！这其实是很了不起的。” “唉，真是抱歉啊，我刚刚忘记跟你说他的职业了，”岛主对卡萨诺抱歉地笑笑，“钱龙辉的确是一个国际警察，所以他说的那个亚马逊的任务应该是可信的。” 卡萨诺这才点了点头，脸上的微笑也随之回来了：“嗯，我知道了。至于你刚才提出来的那个问题——钱龙辉，我觉得你可能忽略了变异的定义了。” “什么？变异的……定义？”钱龙辉显得有些不解。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变异是无序的，是随机的——即使是因为外部条件的干扰而造成的非正常变异，也同样遵循这样一条原则。那也就是说，生物完全可以变异成任何样子——它们既可以拥有地球上从未出现过的器官或组织，也有可能长出来和其他生物差不多的特征。你所说的那只海怪，大概就是因为机缘巧合，所以才长出了食人鲳的牙齿——其实你仔细回想一下，海怪的牙齿难道就真的和食人鲳的一模一样吗？它们之间真的只是大小的区别吗？或许还有很多微小的细节不一样，只不过你没有发现罢了。” 钱龙辉努力回想了一下海怪的牙齿，但终究还是不敢确定它们是不是和食人鲳的完全一样。他挠了挠头，想不出什么好反驳的地方，但仍然有些不甘心——尽管他知道变异的确是随机的，但他不愿意就这样把那只海怪的形成简单归结为偶然和巧合。难道真的不是其他原因造成的吗？应该不会这么巧吧，毕竟它的牙齿和食人鲳的实在太像了…… “其实这些推测你们都不必放在心上，”卡萨诺见钱龙辉好像还是有些难以释怀，便补充道，“我说过了，我做的都是假设，所以难免会有很多破绽，毕竟谁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如果有什么疑点无法解释，那就暂且先不去考虑它。等到调查结果出来之后，一切都会明了的。” 钱龙辉此刻能做的也只有耸耸自己的肩，把这个问题搁在一边了。的确，他说得很对。没有调查，一切都是空谈。嗨，我现在居然都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去寻找那些海怪啦！ “好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卡萨诺见没人提出疑义，便这么向其余两个人问道。 钱龙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已经没有需要询问的东西了。不过亚历克斯看上去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 “卡萨诺，我不知道现在提起她是否合适……但我很想知道，之前的那只人鱼和现在的海怪有什么联系吗？” 卡萨诺和钱龙辉都有些吃惊地看着他。钱龙辉吃惊是因为他甚至都忘记人鱼这档子事儿了——海怪早已把他弄得焦头烂额，以至于他都忘记自己当初选择来这个岛度假的理由了。所以现在岛主一提起人鱼，他就忽然有种幡然醒悟的感觉。是啊，人鱼和海怪，它们之间有联系吗？它们都是那种不应该出现在地球上的物种——虽然仅从外貌上来看，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