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萨诺，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父亲的事……对于他的处境我感到很遗憾。不过我想，你父亲的病是有可能被治好的。”贝奥尼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地说道。 卡萨诺听了吃了一惊。我寻找治病方法寻找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找到，一个刚刚回到故乡的陌生人却跟我说他有办法能治好我父亲的病？开什么玩笑？就算我听人说他在外面是黑手党的小头目又如何？他又不是医生！ 但是很快，贝奥尼就解答了他的疑虑。 “不要不相信。我说的那种治疗方法能不能奏效我还不清楚，但希望总还是有的。而希望就在这个村子以外，在大城市里面。” “大城市？大城市能治好我父亲的病？” “你见过的世面太少了，卡萨诺。这种病在闭塞的村子里可能永远也没有办法治好，但是在大城市就不一样了。那里有先进的科技和医疗设备——就算你的治疗手法有多高超，还是比不过它们的。” “真的？我不相信。我在这里用我们家族祖传的方法治好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病症。我不觉得我比那些什么高科技设备差。” “但你不是对你父亲的病无能为力吗？” 卡萨诺答不上来了。 “说真的，你的眼光被局限住了。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环境里，你的才华根本没有办法得到发挥——我去过外面，所以我知道。” “或许吧……不过无论怎样，只要能治好我父亲的病，我都愿意一试！” “好，有魄力！”贝奥尼对他感到满意，“首先——你听说过巴勒莫这个城市吗？” 卡萨诺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 “天哪，你连你生活的这个岛上最大的城市叫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你难道不关心？” “我关心这些干什么？” “可是——好吧，那最起码你应该知道自己住在一个大岛上面，对吧？” “这我知道，因为我经常会到海边坐一坐。” “那好，我们言归正传。巴勒莫是西西里岛上最大的城市，就在这个小村的西北边，离得不算太远。在那里有一个秘密的项目，就是研究你父亲这种病症的——” “秘密项目？” “对，没错。不过这个项目是政府支持的，你大可不必担心。把它列为机密是因为社会上总有些无聊的人对这个项目抱有疑义，没事干就会跑来进行无谓的抗议。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这个项目就转到地下进行了。这个我们先不谈，我们来说说项目本身。这个项目研究的就是先天性的疾病——也就是遗传疾病。很显然，你父亲的心脏病就属于这个范畴。” “我父亲的心脏病……是遗传疾病？先天性的？” “我想是的。你应该知道吧，你的太奶奶就和你的父亲患有同样的疾病。你难道就没有多想过什么吗？” “我父亲的确提到过我太奶奶的事情……不过，我以为这只是巧合而已……” “不，不是巧合。你父亲的病并不是一个突发的偶然事件，他的体内其实一直都有能够导致这种心脏病的——基因。” “对不起，你刚刚说什么？” “基因，孩子，基因。控制遗传的物质。你和你的父亲之所以长得那么像，就是拜它们所赐。明白了吗？” 卡萨诺轻轻点了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基因，对于他这样一个穷乡僻壤的乡村医生来说是一个多么新奇和不可思议的词啊！ “你的奶奶身上肯定就有来自你太奶奶体内的致病基因，只不过并不是显性的——也就是说病症并没有显现出来，但是致病的基因仍然存在。等到你父亲这一代，致病基因不仅得到了遗传，而且变成了显性基因，所以你的父亲才会罹患这种可怕的心脏病。” “那……这么说，我也有可能……” “噢，不会的。或许你的身上也带有致病基因，但显然并没有显现出来。遗传疾病都是先天性的，也就是说自打出生的时候开始就会一直跟随着你。但是你现在看上去很健康，所以显然没有遗传你父亲的心脏病。” “但是……奇怪了，你怎么懂的那么多？你又不是医生，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呃，专业的术语？” “哈哈，我亲爱的卡萨诺，如果你去过外面，接受过外面的教育，你就会发现这些只不过是最基本的常识罢了！” 卡萨诺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 “不管你怎么想，可事实就是这样。所以想要治好你父亲的病，普通的方法是行不通的。必须采取基因治疗的办法，才能治好它。” “基因治疗？” “对，这也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个秘密项目一直在研究的东西。现在这项研究有了突破性进展，研究小组的人完全有能力进行一次基因治疗的手术了。可是他们现在还缺少一名志愿者。由于是秘密研究的原因，他们也没法公开招募患有遗传疾病的患者，所以临床实验的计划一直处在搁浅的状态中。不过我想你的父亲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你要知道，这次的治疗是完全免费的，而且可靠性相当之高。能有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难道你不应该认真考虑一下吗？” “可，可是……”卡萨诺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既然是秘密项目，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个什么基因疗法，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吧？” “噢，我想你太低估我们组织的能力了，”他指的显然是黑手党，“这些消息还是很容易搞到手的，对于那些有意保持神秘的消息我们更是相当敏感。你得知道，这个基因治疗项目我可是不会轻易透露给别人的！所以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啊！至于治疗的安全性……我曾经问过组内的专家，他们说安全性很高。再说了，基因治疗听上去也比传统的需要开腔破肚的手术要来的安全吧！” “但是最起码我需要知道一些治疗的细节，或者是原理什么的吧。” “这些呀……我想这些就是你刚刚所说的‘专业知识’了。具体的我也不太了解，等到了巴勒莫，组内的研究员会向你讲解的——当然前提是你同意了我的建议。” 这次谈话之后卡萨诺思考了很久，最终他做出了同意的决定——其实他知道自己无路可选，为了挽救自己父亲的健康，他必须这么做。同时，他的确也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特别是在和贝奥尼的对话中听到了那么多新奇的词汇之后。他之前从来都不知道在这个村子之外居然还有那么多有趣而未知的事物。他希望借此机会也能去见见世面。 他说服了他的父亲——尽管最初莱昂纳多也有所迟疑，不过最终还是接受了卡萨诺的提议。做好了必要的准备之后，他们俩就跟随着贝奥尼，走出了生活已久的小村，来到了千里之外的西西里首府巴勒莫。 大城市的一切都令这个从乡下来的年轻人着迷：汽车和火车，高楼大厦和霓虹灯，游乐园和博物馆……这些都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他发现原来的自己是那么的幼稚，以为村子里的一切就是世界。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认识感到可笑。不过他也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不能因为好奇这些而耽误了正事。 负责基因治疗项目的人接待了卡萨诺和莱昂纳多。他首先感谢了他们的理解与支持，然后就向他们讲解了一下基因疗法大致的原理和流程。在卡萨诺听来，基因疗法就是通过正常基因的引导，把病变细胞里的基因矫正过来的方法。虽然听上去非常新奇，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是……这种疗法真的安全吗？我学习过一些医疗方面的知识，可是和这种基因疗法的原理真的是大相径庭。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信任这种技术——毕竟它还处在试验阶段，不是吗？”卡萨诺还是有些担心。 “我之前说过了，”负责人面带微笑地回答，“每一种治疗方法都有风险。而基因治疗，作为一种新式的治疗方法，肯定会被很多人怀疑它的安全性。但我们可以保证，它就和你们一直喜欢用的传统疗法一样，不会有多大的危险的。我们甚至可以保证，这次的手术肯定会成功。而事实上我们之前也对猴子做过类似的手术，结果收效明显。” 猴子和人又不一样。卡萨诺在心里嘟囔，不过并没有说出口。 “既然来了，那我觉得就应该去试一试，”莱昂纳多不想再犹豫下去了，“我的病用那些传统的方法肯定是治不好的，还不如尝试一下基因疗法，说不定能成功。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乡村医生而已，对医学也没有多少贡献。如果能利用这次机会治好了自己的病，同时还为人类医学的进步贡献了一份力量，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但是如果手术失败了，你可能就……”卡萨诺压低声音，没有再说下去。 莱昂纳多露出欣慰的微笑：“别担心，孩子。这又有什么呢？我的病那么严重，活下去也是一种负担。还不如做一回试验品，就算碰不到运气，也起码能让他们发现研究成果的漏洞呀！” 他见卡萨诺又想开口劝自己，赶紧打断了他：“孩子，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你。把你培养成为一个成功的医生，就是我一直以来追寻的目标。而现在，它已经实现了，那我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卡萨诺，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我希望这次手术的结果无论怎样，你都能好好做人，不愧对‘罗西’这个值得自豪的姓氏，好吗？” 卡萨诺吃了一惊，冥冥之中觉得这段话怎么像是在诀别。 “什么时候能进行手术？”莱昂纳多转向负责人，向他问道。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我们随时就可以开始！”负责人赶紧答道。 “等等，别……”卡萨诺临时决定打退堂鼓，想要阻止手术的进行，不过却被他父亲摇头拒绝了。 没过一会，莱昂纳多就被推进了手术室，开始了基因治疗的手术。卡萨诺没有办法，只能和负责人一起在外面等着。很快，莫名的焦虑开始充斥他的全身。负责人见这位年轻的乡村医生总是非常焦急地四处踱步，便上来安慰他。 “别担心，卡萨诺，”负责人说道，“我们的手术绝不是什么试验性质的手术，是有保障的。把你弄得惶惶不安的只不过是你脑子里的那些旧观念罢了，你大可不必这样。其实这也是个政府支持的项目，有什么问题意大利政府会出面埋单的，所以完全不用担心。我必须得提醒你一句，这个手术的时间可不会短，所以还是坐下来慢慢等着会比较好。” 但是卡萨诺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他的心被一墙之隔的手术室牢牢抓住了。基因疗法……听起来多酷！如果能熟练地运用这种技术，能救活多少人的性命，又会有多少患者可以回到正常人的生活！可是，这个手术真的能成功吗？我不想失去我的父亲，他不仅是一个好父亲，更是一个好的导师……可万一……噢，不，我不能这么想！ 可是,这一切还是发生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