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就如一块破碎镜子的残片,
落於流沙的涡漩之中,
静静的等待著被淹没的命运,
无边的黑暗之中,
一切皆被浓雾所没,
错综复杂的线相互交织,
形成一张令人无力挣脱的网……
只有拾起碎片,
方能割开那张迷雾的网…………
坐在餐厅内喝著咖啡一旁的落地玻璃窗外是一片灰白的世界。
开始怀疑今早弄醒自己的阳光是个短暂的幻觉,雾都果然是雾都,我并不期望自己能遇上这个城市难得一见的阳光──当然,我也非常不希望在这里留到能遇上晴天的程度。
我已经决定要去日本渡假了。
微微发疼的脑子暂时忘却关於案件的所有事情,没有思考什麽的呈真空状的望著街上来往的行人。
相像的穿著,灰色调的街道,一片沈寂的气氛……
一时间,我听不见外间的一切声音,沈溺在伦敦的浓雾之中……胶著的无力感,胸口一阵郁闷。
让人不禁皱起眉头。
“医生。”
冷不防的,身後有人拍了下我的肩头。
“啊?”著实的被他吓了一跳──我可是完全处於呆愣状态的……
而那个罪魁祸首似乎毫无所觉。
“你怎麽了?”──是大为.伊莎利.克利特。
“没什麽……那些专家组的人到了?”放下手中已微凉的咖啡,我望了望表。8:17……
“还没,我是来接你的。我们要先去一个地方。乔已经在那等了。”大为看起来很累,白晰的皮肤上明显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很没精神。
我正努力的在解决面前的鱼肉三文治,说话的声音有点模糊。“地方?”
“对,刚才,在市郊有人发现了一具被害者的遗肢。”
“嗯?”
…………
好……恶心……早知道要来看这种半腐烂的人头的话,我绝对不会吃早餐来给胃提供可呕吐的东西。
现下胃部正在剧烈的翻搅,一阵阵的酸涩涌上喉头。
强忍著不适,我尽己所能的不去回想那恶心的东西──
──被水泡得发白浮肿,眼球已然外突,应该是致命伤的脑後一击,那里的血已被泡得消失,发紫的脑脏自那伤口向外流出,有不少已被水中生物啃食……嗯……现在应该感谢以前助教对我的教育方式了,至少现在我还能没吐出来……
真的很佩服那位乔警官,他不但很仔细的观察过那颗人头,而且现在还一边吃──那大概是薯饼──早餐,一边和正蹲在那做初步检定的法医官说著什麽……
无法想像,他居然能面不改色的边吃东西边看那种恶心的东西──果然,人不可貌相。
“医生,你没事吧?本来我想你是医生应该没关系才想让你来看看……”乔不知什麽时候已走到我身边。──真是废话你以为我念的是什麽?医学院吗?我可没那种虐待自己的兴趣。
以前那些学长常说,医科每年都要疯掉好几个人──如果是以眼前那个东西的恶心程度为标准,我相信这个传言的真实性──这最少都能造成睡眠疾病。
“你看到了吧,被害的情侣之一,这十六名死者都是被人以同样的手法以重物撞击後脑致死的,死後,还被肢解。”
“那四个法国人不是?”我问。
“没有,那四个人都是被刀子刺死,手法一样,应该是同一个人做的。但这两起连环凶杀案的共通点实在是少得找不到──除了凶手自己自首那一点。”他吃完最後一口早餐,把那纸袋团了团顺手抛下了我们所站的土坡。“我们也研究过了,结论是凶手应该不是同一个人,但最糟糕的是那位来自首的大少爷──居然给我神智不清……唉……”
“能不能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给我听?”我望著那块小小的纸团掉到土坡下的沟里。
“啊?莱芬斯特教授没有跟你说过?”他好像有点吃惊。
“就算他没说吧……新闻也有啊……你那边的新闻大概也有的啊……”嗯……他简直就是愣掉了……
“维深只告诉我直到他落跑前,安若.g.莱文达的情况。其他的很片面,而且乱七八糟……”我又想起了我那在炼狱里渡过的一个月了……“新闻的话……我从一个月前开始就一直在工作,没时间看…………”想起来,我那还真是与世隔绝的一个月……
“能失礼问一下……”乔还是愣愣的看著我──他大概认为,一个月不看电视报纸是件很不可思异的事情吧……“你的职业是?”
啊啊……他不会以为我真的是个全职的心理医师或者学者什麽的吧?──虽然我曾经做过医师。
但那种工作实在太无趣了,那些人都是因为一些很可笑的问题来看病,十个有九个是适应性疾病的轻度患者,理由很可笑到无聊。
每天,每天都要去跟别人谈他们的恋爱啊,工作啊……什麽的……太枯燥乏味──我本来就是个对“人”的事不感兴趣的人。
那时甚至後悔有去考那张医师执照。
本来还想到精神病院去工作,但那里的生活也太平乏──最最糟糕的是时间上的不自由。
所以,最後我选一一个跟自己个性符合的工作──写作。
虽然有时是令人痛不欲生,但自己倒是很能掌握时间。
“我是从事文字工作的。”我说得比较委婉──我无法对人说出“我是作家”这句话。
大概是看出我并不想告诉他太具体的事,乔只应了声便没有问下去。
这时,大为也走了过来。“那边可以了,我们走吧。”
“在车上我再给你说一下事情的经过……还有一件……呃……我们还是上车说吧。”乔对我说完,就走向不选处的车群。
我愣了一下,被那道隐於土坡下方阴湿处的暗沟所吸引,忍不住的驻足片刻…………
在车上乔并没有说什麽,只静静的开车,像是在考虑些什麽。而大为则在副驾驶座上打盹。我在发呆──想让连月来过劳的脑子休息一下,好消化和更好的思考将会得知的事情。
收音机──那也许是车上的音响也不一定。正在播sarah.brightman版的scarboronghfair──她是位出色的声乐家。不愧为英国第一的歌剧女伶。我很喜欢他那张《laluna》专辑的封面,这首,是那张专辑中的一首。
“医生……”乔似乎准备好要告诉我什麽了──我看著他关掉了收音机。
希望他不会对我说些太官方的说辞。
“你知道,有些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但我就相信一次吧。”他转头朝我一笑。
大为似乎睡熟了,只见他呼吸平稳的闭著眼睛,动也不动的靠著窗上的帘子。
“安若.g.莱文达是在一周前自首,之前,这两起几乎连在一起的连环凶杀案都让我们极为头疼──因为毫无头绪。而且怎麽怀疑也没想到要去怀疑到一位基本上和被害者全无关系的侯爵少爷身上。”他顿了一下。
“而且他是在第二起案件发生……或者说停止会比较恰当些,是在那之後一个星期来自首的──为了两件大概会变成悬案的案件。本来我们以为他是在开我们玩笑,但後来我们按他说的在几个地方找回一些被害人的残肢而且……”他又停了一下,用手拨开遮挡住他视线的头发。“我们在他府第里检验出属於後一起案子的多位死者的被害痕迹。他在厨房和浴室里肢解尸体。在他其中一辆车子上找到一根作为凶器的铁棍,还在尾箱中找到死者的血迹和裹尸用的防水布。”
“他有驾照?他还没满十八吧?”
“他应该有临时驾照或者这之类的什麽。而且,半夜,没几个人会去看他有没有这种东西。”
“或者他有同谋?有或者是别人呢?”我说。
“这个问题我们也在想,这个案子上有不少疑点……但前一起更多。”
“那一起对於那位少爷是没有实质的证据的,除了他自己给的供词──那个现在大概不能用了对吧?除了这个,我们还找到一件他和那四名被害者之一的联系。”
“你不是说?……”我可没忘记昨晚他告诉我找不到证据的事。
“因为这不是从正确途径得来的,而且,也很片面,顶多能说得上是动机……”
“我们後来从他管家和佣人口中知道那个设计师曾经勒索过他。应该是拿了些类似录影带或者照片之类的东西来要胁他给钱,我们也的确查到他曾经转过一百万英镑到巴黎的一家银行──帐户是属於那个设计师的。这件是我们没有外宣的资料,为了很多方面……所以……”他透过後镜望向我。
“我明白,你放心。”我点了点头。“就只有这些?”
“哦,当然,还有那位侯爵少爷的发疯过程。”他有点无奈的笑了──安若的神智不清的确为案子加深了混乱。“就在他刚刚做完笔录之後,他就突然抽搐起来,有点像癫碱发作的样子,之後就一直神智不清,一时说自己是安若,一时说自己是贝伦。又叫著‘镜子、镜子’和‘不可以克鲁西法’,那一大堆子专家就在那边空愣著,就是拿他没办法……呃……我没有……”
知道他想说什麽,我截了他的话。“没关系,你不用在意。”
之後,便又沈溺於自己的思绪。
看来真的要见到温莎.佛利亚.比提斯他们才能知道那位少爷是不是真的有解离性疾患……或者,是单纯精神分裂──或者……是人为疾患……
能够自由的出入安若家,使用安若的车子,又肯定有驾照……知道他的过去,还可能因此而想去帮他报仇,还能让安若心甘情愿的装疯来帮他背黑锅的人……肯芬.g.莱文达…………难到警方都没有怀疑过?……但现阶段提出对他的怀疑似乎还不行…………
映照真相的镜子碎了一地,我们现在只拾起了其中几块……何时才能完整的拼出那面被隐藏的镜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