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零七分,我坐在床上和稿件拼命,正写到了最不能被人打断的部分的时候,身边的古典式酒店电话却像跟我作对般的铃声大作起来。
“干嘛?”我没好气的拿起那支电话,不用想也知道,会如此不识时务的人会是谁。
维深用一种只能用甜腻来形容的声音来回答我。
我知道他现在是精神兴奋过度睡不著,所以才无聊的来跟我侃电话──要真这样的话,他还是到我房间来好了,这样我至少能不用夹著电话打字,身体没那麽难受。
“你要是睡不著,就找点stilnox吃,然後快点去睡觉,别来烦我,我可是还有东西要做的。”看,马上就串错一个词了……这只猪还真没带什麽好事给我。
哼,果然。
“要你就快点。”
……
连一分锺的时间都不用,维深现在就趴在我的床上,和我一起分享我那温暖的被窝了。
“到底有什麽事,你说吧。”边努力於制造稿子的字数,我边分神问维深──因为他不说完的话,绝不会甘心乖乖去睡觉。
“我在想啊……那个白色的爪子到底是什麽……刺……那会不会是一种注射器?”
“注射器?”怎麽会想到是注射器?
“那块小小的白色方块你记得的对吧?那个或者不是武器,而是某种新型的注射器啊。”维深用认真的表情望著我。
虽然这时什麽都要去尝试设想,但这样也太扯了吧?
“我们能不能先不去斟酌他那句‘刺’呢?那种软质的材料能做成什麽注射器?”
“输液管啊”维深还是穷追不舍的缠著我讨论这个问题──其实现在我们等於走入了一道死巷,无论从那一面去想都总有一堵墙,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让人容易胡思乱想。
我露出一个苦笑,然後死心的把手提电脑关上──如果不把全副精神用来跟维深对话,那麽,大概到明天早上我们谁也没得睡觉。
“维深,其实我们现在是不是把事情过份紧张化了?大家都因为韦恩说的那些话而想尽量快的找出答案,但大脑过分紧张的时候通常会忽略一些东西,或出现某些假像。你也不是不知道。而且,我们好像忘了本来的目的了。”
他愣了大概十秒,才猛的转头呆呆的看向我──“cottagecheese”
“没错。”我对他微笑。“其实我们原先有不少先入为主的想法,就比如说皮尔深说的‘白恶魔的爪子’他说坚如石,软如棉。因为我们在之前见到过那块白色的晶体,但如果我们没有见过或是不知道呢?我们肯定就不会联想到它。因为主观上认定了,所以就以为是那样,这可是大忌。就我所知,很多时候,事情总是和我们想像的相差十万八千里之遥。其实,皮尔深说的恶魔的爪子的特性也挺符合cheese的特性不是吗?坚硬,但有柔软。说不定,他看到的就是‘cottagecheese’呢?”
“现在也只能用想的了,不是吗?韦恩那边根本就查不到什麽,对方做事太干净了……”维深哀怨的叹息著。“其实我也知道不该太过头脑发热。但是,就惯性思考下去,这也是件很自然的事啊……但每次在快要得出什麽的时候,或者说,明知那就是那样东西的时候,却好像转进了一个死巷,什麽都没法再想。现在,好像把所有东西用正常逻辑来串联起来也不太容易……天……寒……所以我就是佩服你,总是可以把那些一头乱的东西理出个什麽来。”
“呵……我们莱芬斯特大少居然认真的赞美我了?我没听错吧?不是我的幻觉吧?嗯?”
“喂喂,你别三分颜色上大红好不好?”
说完,我们两人都笑了出来,刹时间,时空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那时我和维深都还只是个教授眼中的特级顽童……好像每天都醉心於怎麽去捉弄哪个教授或者同学,每次恶作剧之後,我们都像现在这样一块躺在床上面对面的大笑,分享各自的心得……我和他有多久没像现在这样了?……五年吗?……大概吧……
“维深,有时候,不要太急於去找新的线索,有时候,你不找它,它或许就会自动来向你报到。”……
早晨,对於有忧郁症的患者而言是危险的,他们总会觉得这本来证明著开始与希望的光景表示了灰暗人生的开始。我对早晨的感觉也不太好,那并不是我也有忧郁症,而是因为我有严重的低血压,而且经常的睡眠不足。而晨光,通常都会很不客气的把我从睡眠状态拉起来,在我面前炫耀他的光彩。
今天,韦恩找上我和维深的第二天,早上七点,韦恩就用一通电话把我从床上挖起来。
狠狠的看了眼在身边还睡得跟只死猪似的维深,我第n次诅咒自己该死的易醒习惯。
“什麽?”
在听到韦恩所说的内容後,我算是彻底的醒了,而维深也被我那声罕见的大吼弄醒。
“怎麽了?……”看著他现在这副睡眼懵忪的可爱模样,实在没有办法和他平常的样子联想起来──当然,那是指没见过的人,而我,早就已经免疫了。
“皮尔深昨晚自杀了。”淡淡的丢下一句,我在维深不敢置信的目光注视中一反常态的迅速起床──
妈的这怎麽可能?我绝不相信他是自杀死亡他还没有那种意念,我看得出来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怎麽样了?”一到拘留所我就问韦恩。
他却只摇摇头,一脸苦恼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答案。“上吊自杀,今早警员换班巡查的时候发现的。”
“这绝对不可能”我说。“按他的精神状态,他绝对不可能自杀”
“没有明显伤痕,没有挣扎迹象,只有颈部的有青紫红痕。窒息至死,伤痕也的确是自然上吊死亡所造成的形状。还能说什麽?”韦恩无奈的摇著头,一脸逼迫自己相信的神情。
瞪了他一眼,我转身蹲下去查看那具尸体──我一般都不会这样做,因为我觉得这不是我的工作,而且,对於死去的人体,我有抗拒感。
戴上旁边正在做初部检查的法医递过来的一次性手术手套,我边听著那位法医的解说,边翻弄著皮尔深的尸体。
“颈间有红痕,范围和瘀血程度都没有可疑……你看这里……”
用手托高皮尔深的头,我仔细的看著他的後颈,我不知道自己想要找什麽,又能找到什麽。但我确信这件事绝不可能如此简单。
尸体的颈部除了一些旧伤外就全无新的痕迹,因此,我拉起他的手,细细的看著──有旧有的勒痕和血痕,手臂上还有一些未散的清紫瘀血,右手上除了这些之外什麽都没有。左手……也一样……同样都是伤痕累累……可惜都是旧伤……应该有些什麽才对的……到底会是什麽呢……
“医生,有没有什麽药是能让人窒息至死的?”在全无发现之後,我问蹲在我身边的年轻法医──一名算得上漂亮的褐发青年。
“有不少吧……手术用的麻醉药品有一些也能造成窒息,还有一些药品也同样。但这些都要解剖之後才能知道。但手术药品的话……可能也查不出来了……”
“那我们不打扰你们工作了。”看到我站起身,韦恩便对那位法医点头示意他们可以把尸体运走,进行解剖。
……
“hance,你觉得他不可能自杀吗?”和我一起走出拘留所,韦恩问。
我看了他一眼,然後把目光投向脚下的阶梯。“不是我觉得,而是我跟维深都这样认为。在来这里的路上,我们就讨论过皮尔深的精神情况。我和维深都认为皮尔深现在虽然带有某种恐惧和不安,而且还对某些东西有下意识抵触情绪,但就昨天我们对他的表现评定,他还是很爱护自己的生命的。无论是我们第一次看到他时他的防御行为还是後来我们第二次去问话时他看到我们时的安心表现,都清楚的表现出他并不想死。所以,我没法想像他会在一夜之间自杀。”
“他还留下一封遗书,是给他姐姐的。”韦恩从内袋拿出一张纸。
我疑惑的望向他,停下脚步,接过那张薄薄的纸张。
“亲爱的姐姐,我快要死了,白色的恶魔要来杀我了。对不起,以前的事原谅我好吗?”我念著那张纸上的字句。“这不能说明什麽,韦恩,这种遗书本来就该成为一个疑点,上面所说的话和所用的语气不是一个将要遗世的人会用的,与其说是遗书,还不如说这是封家书……韦恩。”
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让我浑身不禁一颤,背部仿似有一股恶寒在沿著脊椎攀爬著……
“告诉我,你约线人到南码头的事,还有谁是你的线人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我紧盯住韦恩的眼睛──他的答案太重要了。
“我的线人是谁一直都只有我知道……是来这里之後,才把他是谁告诉参与这件案子的同僚。”
“你是说,在你线人告诉你那些人第一次交易地点,并且你布处那次行动之前除了你之外,没有人知道你的线人是微特亚?”我确认的又问了他一次。
“没错。把微特亚的身份告诉他们是在那次之後,我想让微特亚回来的时候。”韦恩一脸不明所以的看著我逐渐阴沈的脸色,用带著疑问的语气回答。
天……如果真是这样……
“你有没有告诉过谁‘奥’的事?”这次我看他的眼神只能用瞪来形容了。
“还没有机会说……”
“千万别说”我扯住他的领子,打断他的话,冷冷的望著他,在近距离的凝视下,我能看到他眼中流露出些微的恐惧。“到外面去,维深在车上等著。”
……
一路急步的走出那间以灰色为主调的建筑,我都一言不发的走在韦恩前面。而韦恩也识相的没问什麽。
直到回到车上。
“到底怎麽了?”他终於忍不住出声。
我示意维深开车後,才神情严肃的与韦恩对望。
“你们那些人之中有卧底。”我说。
不意外的看到韦恩不可置信的表情。“你说什麽啊?……开什麽玩笑……”
“我是认真的,要不然你想想看,微特亚一直都能给你正确的消息对不对?”他点点头。“但为什麽这一次却发生意外?那肯定是有人事先知道了你们会有行动,所以才布的局。微特亚以前也帮过你不少对不对?他也一直没被发现过对不对?”他又点点头,但这次,脸色却开始变得苍白起来。“为什麽他会被杀?为什麽那些人会知道他是谁?还有皮尔深。那明显就是他杀之後做成自杀的假相,但要做得如此彻底,没有内应能做到吗?韦恩,你自己想想吧。不要太过於去相信了。”
此时,韦恩的脸色已转为惨白,并全身微微的颤抖著。
我没有再说什麽,而维深也暂时什麽也没有问……
对方有一只隐形的棋子放在了我们的棋子之中,看来,要解决这件事,比原先所想的还要困难……
伏兵隐藏的身影让人无法捉摸,那现在,什麽是该去相信的,什麽又是该除去的?……
疑团在不断的变大,我们将看到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