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47章 转圜

    只听鱼七愿冷冷道:“我说,不要提那个人!”

    左丘八唯唯诺诺地应了,自己坐起来从袖子里掏出药粉止了血,不再说一句话。

    自始至终,公羊六都在一旁淡然处之,已然对这样惩罚的情形司空见惯了一样。看着左丘八止了血,公羊六又接着说道:“真不明白,仇公子风度翩翩,为何看上她了。她哪里比得上您那!”

    花千放忽然明白,这间屋子里,说了算的是鱼七愿,另外两个是在给她拍马屁的,只不过方法不同罢了。

    鱼七愿却傲慢得甚至瞧都愿不瞧他们一眼,只冷着声音问花千放:“她要你来做甚?”

    花千放答:“她没有告诉我,不过我猜,是因为要么你可以让我离开这里,要么你可以解我的迷。”

    鱼七愿突然放声大笑,那笑声更是难听至极,花千放觉得她的笑声难听得可以让簸箕里头的死鱼复活。

    她大笑,屋子里她另外的两个同伴也跟着她一起笑起来。

    实在是太难听了!

    据花千放所知,天山有一种雪地魔音可以通过内力透过笛子发出来,振聋发聩,可以使闻者心神紊乱,走火入魔,心脉俱断。可花千放觉得,雪地魔音较之眼下这姐儿仨的笑声杀伤力,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们的笑声,威力大无穷。

    鱼七愿耸着肩膀放肆地笑,就在花千放觉着那簸箕里头的鱼被她笑得快要蹦起来的时候,鱼七愿停止了笑声。

    她收了笑声忽而又端端正正地做好,只见她左手柔柔地捋着耳边的一缕发,姿势却硬朗得像男人捋胡子那样,右手抖了抖簸箕里头的死鱼,这样一边捋,一边抖,一边对花千放说:“你可知道,鱼因为活着的时候不会说话,也不会叫唤,所以当它们死了之后,意愿是及其强烈的,它们把愿望传达给我,我负责替它们实现愿望。你有什么愿望我可以帮你实现,但是前提是,你死了。”

    她眼中放射出杀意的光,比窝头的金光还要晃眼。

    花千放心知不好,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剑。“如果是终四娘要我来的,你也要杀我么?”

    “我要杀你,不管是谁让你来的。”鱼七愿阴测测道:“你要知道,这里就是鬼门关。小丫头,终四娘让你来,就是让你来送死的。”

    花千放后退两步,将手中的剑挡在胸前,心在嗓子里扑通直跳。她万万没想到,肯给她指点,让她感激到动容的终四娘,竟然是想要她的命。

    看得出这三个人武功奇高,而且听他们呼吸吐纳,虽然皆是时断时续,听起来像是快要要断气,但是将死之人的呼吸是绝不会这样断续有秩的。所以可以推断他们练的武功,绝非寻常路数的武功。

    而鱼七愿之所以吃金子,怕也是为了以毒攻毒,去中和她练就邪功后蓄积在体内的毒。

    千放虽武功卓越,但是如果她以一敌三,是绝对没有胜算的。

    她现在总算明白了终四娘是怎样一个人。

    美若木偶,毒如蛇蝎。

    除了这八个字,没有任何字眼可以形容终四娘。她送出去的那根捆头发的布条,现在好想要回来。

    千钧一发,眼看三人就要朝她动手,花千放忽然灵机一动,大喝一声,机智道:“如果是公子无颜要我活下去呢!若是公子无颜,你也要杀我么!”

    “公子无颜!”鱼七愿高傲的脸上露出骇人的惊惧,“你是他的人?你凭什么要我相信你是她的人?”

    花千放闭眼咬牙,心里想:“罢了,事到如今,只能赌一赌了,就赌公子无颜,就赌容表哥是公子无颜。”

    她睁开眼定定看着公羊六,鱼七愿和左丘八,斩钉截铁道:“就凭我是,花千放!”

    鱼七愿浑身抖了抖,像是遭了雷劈般。公羊六和左丘八,直接朝她跪了下来。

    然后鱼七愿朝着花千放走过来。

    鱼七愿走起路来也是东施效颦,终四娘走路是风姿绰约,而鱼七愿走路像是风吹散了灶台的灰,难看得要死了。

    而旁边的公羊六和左丘八却对着她露出了痴迷的眼神,那眼神就像异地通信许久的恋人重逢,迷恋,忧伤,饥渴……

    花千放看得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趾高气昂的鱼七愿站在花千放跟前盯着她细细打量:“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花千放灵机一动,忽然笑得放肆而张扬,她揉了揉鼻尖,示意鱼七愿附耳过来。鱼七愿只好凑到千放身边,听着花千放耳语,她的脸色变得愈来愈难看。

    花千放对她说:“我已知道了你要守的秘密,你也应该知道娃娃在江湖上有多少朋友,倘若我不能回去,待他日走漏了风声,公子无颜若是追究起来,你鱼七愿就等着跟那些死鱼一起还愿吧!”

    “你问我凭什么,”她压低了声音对鱼七愿道:“何事秋风悲画扇……”

    花千放离开了鱼七愿的耳畔,如果可以选择,她是绝对不会靠近这样一张脸的。

    而这张脸听了她的话,忽而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不,像是一只泄了气的丑陋的□□,眼底的光也消失不见了。她对千放说:“小姐,你走吧。从这往北的第七个路口,你左转之后会看到一片草原,草原里有一座草亭,亭子里你可以看到一个人,他可以带你离开。公子无颜正在秣马山,你快些去寻他,迟了恐怕就要变天了。”

    花千放扭头走了,她相信鱼七愿,因为有的时候,人的外表丑陋,心灵未必丑陋;有的人嗜杀,却未必没有原则。

    鱼七愿这般丑陋,却凌驾于两个男人之上,一定有她的原因。

    她忽而觉得终四娘并没有那般美了,鱼七愿也没有那般令人生厌。

    花千放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原来终四娘那时候问得是仇三月。妾已嫁他人,一扇门,两个人,咫尺天涯。门中人思念着门外之人,不知门外人是否还念着旧情。也许只有酒过三巡后,痴痴的梦了。

    包括鱼七愿,包括终四娘,也包括第五郎,公羊六,左丘八和苏小二,他们会这样活,是因为听命于公子无颜。

    他们活着,只是为了杀人。他们眼中的光,是因为有人可杀存在的。

    而将他们变成这样的人,依着这般冷酷无情的做事风格,公子无颜,是容表哥么?

    从前花千放站在众人仰望的高处时,从来没有觉得“物尽其用”有什么不对,手下人是棋子,受主子摆布,就像水往低处流一样是自然的道理。可如今她落魄至此,身上万条丑陋伤疤只能用粗布麻衣来遮盖,甚至连用来绑头发的一根绳子都没有的时候,就忽然觉得这道理理应不是这样了。

    她的回忆沉浸在江湖过往的风里,以前她没有懂,是因为没有人可以让她懂得。她爹爹,花慕容,花慕颜,这不是他们会教授给她的道理。

    会教给她这些道理的,或许只有她的娘亲。而她的娘亲早在她出娘胎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

    她搂着自己衣着单薄的双臂,低低唤了声:“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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