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大道最近几天被挤得水泄不通。各地的贵族拖家带口,乘着马车,由自己家族的卫兵护送,那些卫兵们举着绣有象征贵族家族的纹章的旗帜,带着辎重车,浩浩荡荡。一些贵族互相认识,交汇时互相打个招呼,寒暄几句,造成拥堵,有的贵族互相不认识,互不相让,结果交汇时差点由争吵变成拔刀一战,也造成拥堵。还有那些来自各地参加骑士大赛的骑士们,享有大片封地的骑士们带着侍从、换乘马匹、驮马,有的甚至带上家眷,那些封地较小的骑士们不带家眷,但也会带上侍从和驮马,流浪骑士最寒碜,盔甲破破烂烂,能有个人当侍从跟着就算不错了。
这么一大批人陆续赶来雷霆堡,旅店早就被挤满,有的领主在雷霆堡外的平原上扎下帐篷,于是又发生争夺地盘的冲突。一时间,从首相塔上可以看见雷霆堡周围被五颜六色的帐篷和旗帜包围,那些纹章让塞巴斯蒂安看得头疼,他恨透《纹章学》了。
更令塞巴斯蒂安在意的是治安和卫生,当第一批贵族和骑士们到来时,他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为此他动用了外城的红袍子卫兵去维持秩序,下令大工匠菲利普·瓦尔泽赶紧召集人手,在雷霆堡外临时挖排污渠。
“为那些贵族老爷和骑士挖小便池和粪坑?你把我当什么了?”菲利普·瓦尔泽两手一摊,愤愤不平道。
“在那些人的大小便包围雷霆堡前,你最好动作快,皇帝陛下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塞巴斯蒂安懒得费口舌。
菲利普红着脖子:“早干嘛去了,城市扩建时你就没考虑这些?”
“来的人数超出了预期。”塞巴斯蒂安苦涩地说道,“我没想到他们会在外面搭帐篷。”
“没想到?你一句没想到让我去临时挖小便池和粪坑?”菲利普喘着粗气,“简直让我丢人丢到家了,而你,还拿皇帝陛下来压我。”
塞巴斯蒂安解释道:“各大行省的总督、领主、有邀请函的贵族们,我们都尽量安排了住处,但还有那些没受到邀请的,以及那些来参加骑士比赛的,我没法一一安排。”
“这也说明,举办帝国庆典深得人心。”大学士温斯顿赶紧打圆场,“为帝国服务,万死不辞。内务府最近已经连轴转了,大工匠也一定以维护帝国利益为己任。”
“好了好了。我派人去。”菲利普白了塞巴斯蒂安一眼,他也知道大学士在给他台阶下。
塞巴斯蒂安揉揉眉头,除了这些,他更担心城内的治安。他命令内城的金袍子去维持内城的治安,但这远远不够,于是他把自己家带来的卫兵也派了出去。
当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时,时间来到5月5日,帝国的庆典终于拉开序幕。
清晨,金袍子们从君守城到大教堂的一路上,组成了人墙,用长矛挡住围观的人群。皇帝、皇后、两位皇子、御前会议的成员们,各自坐着四人轿子,从君守城出发,沿路穿过内城的主干道,去往大教堂。随轿子一起的走还有2位御前近卫骑士,今天的他们依然穿着白袍子、抛釉的紫色盔甲,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保护皇帝一家。
塞巴斯蒂安轻轻撩开轿子的帘子,看了看四周,出了君守城后,队伍来到了内城区,那些平民们、外地来的客人们挤作一团,金袍子将他们拦在外围。
当轿子停下时,塞巴斯蒂安从轿子里走了出来,他看到教会的那些高阶教徒们并排站在教堂外,皇帝走在最前面,皇后与两位皇子在后,再这之后是御前会议的成员们。各大行省的总督早已在教会前等待,看到塞巴斯蒂安,奥拉夫给了他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注意到,奥拉夫今天穿着金色镶边的丝质长袍,与他的蜂蜜色发色相匹配。
大主教站在教堂的中央,穿着一身红袍,看到皇帝,微微鞠躬。
这恐怕是全国为数不多的见到皇帝不用下跪的人。塞巴斯蒂安抬眼看了看教堂,大教堂的顶端是圆形,上面有彩色琉璃装饰,在礼拜堂的正前方,摆放着众神像。
“天上众神,他们无所不知。”大主教拿着陶瓷鹅颈瓶,用嫩橄榄枝沾上圣水,在皇帝头顶轻轻一点,“你祈求什么?”
“我祈求帝国富足安康,祈求帝国战无不胜,祈求基业千秋万世。”奥古斯特·鲁道夫皇帝今天没有一早喝得醉醺醺,他红光满面,走形的身材用金色长袍遮盖,头戴金色皇冠,那皇冠上用翡翠雕刻成雄鹿,那标志着官方认可雷神加斯加尼克化身雄鹿,指引罗德斯·鲁道夫走出迷雾森林的传说。
“全体向众神祈祷。”大主教声音洪亮。
塞巴斯蒂安闭上眼睛,他现在心里想的是庆典一切顺利。
“你为什么不祈祷?”大主教的声音里带有恼怒。
塞巴斯蒂安睁开眼,向身后看去,只见文森特·冯·吕贝克,塔克斯的领主并没有与其他人一样,将右手握拳放在胸前,闭紧眼睛祈祷。
“我不信仰新神。”文森特咬咬牙,回答道,“我来这里,仅仅是尽一份领主的职责。但没人可以强迫我信仰你们的神。”
大主教厉声道:“你在亵渎神灵……”
皇帝没等大主教把话说完,吼道:“去你的文森特,你问问你家祖先,到底是谁给了你们领主的地位。”
“是的陛下,吕贝克家族时刻谨记。”文森特微微欠身。
“记住个屁!”皇帝大发雷霆,“去你的旧神!我告诉你,帝国只有七神!”
“尊贵的皇帝陛下,大教堂不允许异教徒的亵渎。”大主教威严地说道,“按照教规,异教徒不能参加祭拜活动。”
“来人,把文森特拖出去!”皇帝一挥手,金袍子把长矛拦在文森特的面前。
“我会走。”文森特·冯·吕贝克的眼光与塔克斯行省的雪山一样寒冷,他扫视了一眼,与塞巴斯蒂安的目光对视,“我本来就不想进来。”
“在帝国神圣的庆典祈福上,你再多说一个字,”皇帝咆哮道,“我叫你后悔进来!”
文森特拂袖而去。
这个骚动后,大主教继续主持庆典祈福。皇帝在他的指引下,对众神一一祭拜。
“天上众神聆听你的祈祷,伟大的古塞尔威斯王国正统继承人、不落的罗德斯帝国,伟大的奥古斯特·鲁道夫皇帝,愿光明之神赐予你勇气与信念,愿智慧女神赐予你睿智与公正,愿爱神赐予你仁爱与宽容,愿战神赐予你战无不胜,愿青春女神赐予你健康长寿,愿丰收女神赐予帝国富饶多产,愿雷神赐予帝国永恒基业!”主教流畅地诵读了祝词。
“众神与我同在!”塞巴斯蒂安与众人齐声说道。
结束了庆典前为帝国祈福,奥古斯特皇帝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红光满面,喜笑颜开地带头走出大教堂。
走出大教堂后,不再乘坐轿子,皇帝一家和御前会议成员、各大行省的总督、领主们骑马前行。2名御前近卫骑士、2队金袍子分成两边,护送皇帝和政要们,从大教堂出发,一路走向大广场。
塞巴斯蒂安坐在马上,紧张地环顾四周,他总幻想着哪里射出一支箭,射中皇帝、皇后或皇子们,他劝过皇帝坐轿子,必要时皇帝一家与御前会议成员换乘轿子,即使有人想暗杀,也猜不透皇帝坐哪一顶轿子里。但奥古斯特·鲁道夫皇帝向来豪迈和自信(自负?),一出教堂就迫不及待上马。
那些围观的人被金袍子们用长矛戳,命令他们下跪。在皇帝队伍前进的路上,一时间,人潮像海浪一般起伏。
塞巴斯蒂安看到奥拉夫·克鲁格坐在白色母马上,眼睛扫视着人群,奥拉夫不时向人群挥手、眨眼。他多半是在勾引人群中的青涩少女。塞巴斯蒂安心想。
他又看了看其他人,法务大臣弗雷德·曼一身黑袍,书呆子的穿着让他看起来像本历史书,沉闷得要死。大工匠菲利普·瓦尔泽反倒穿着鹅黄色长袍,但粗壮的手臂与秀气的长袍形成了鲜明对比,如果是奥拉夫来评判,会说一头牛穿上了华服。财务大臣克劳泽·威金斯戴着红宝石戒指,头发两鬓微白,眼袋浮肿,看起来他的睡眠与塞巴斯蒂安一样糟糕,不知道是为了庆典的经费筹措,还是担心之后的经费决算。情报总管比尔·牛顿的肚子快赶上皇帝了,依然是穿着昂贵的丝绸褂子,上面绣着精美的图案。最惨的是大学士,今天他挂满了所有的项链,足足有4条,那重量让他几乎要趴在马背上了。
塞巴斯蒂安看向人潮,那些人,不管平民还是一般的小贵族,或是骑士,都跪在地上,头都不能抬起来,不能出声。他这才明白,皇帝要的就是这种感觉,真正的万人跪拜的感觉。
皇帝的队伍来到大广场时,已经是快中午,临时搭建的看台高高耸立,一行人走上看台,皇帝入座后,广场另一侧的舞台上,史诗剧《帝国的光辉》即将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