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鸠占鹊巢

    大梦初醒,慕容遗梦只觉周身寒冷,似乎曾经发生过什么,想想又记不太清楚,而另一段记忆,又莫名其妙的掺杂在脑海里,好像是,对了,我自有记忆起就在和娘四处奔走,因为似乎有不少恶人在找娘要什么东西,直到我六岁时与娘来到西夏,在皇宫中找到份差事,才安顿下来。娘是个很怪的人,平日里都以黑纱覆面,也极少和我说话。小的时候,看到别的孩子想要什么,就缠着父母撒娇,可是我,即使想要她多和我说句话都不行。无法改变这种冷漠,我只好学着去适应,渐渐地,我对亲情不再那般依恋,我让自己学会坚强,学会一个人去面对一切。

    而现在的我,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孩子。这天我在膳房工作到很晚,因为转天便是银川公主的生辰,膳房上下莫不为准备寿筵忙成一篇。虽然我年纪不大,但厨艺上却颇有天赋,于是便被人抓到膳房帮忙。当然人家不会让我这个小孩子掌勺,我只是做点拼盘之类的小事。直忙到二更将近,我才如获大赦地被放了回去休息。

    “银川公主,似乎这名字很耳熟,那里听过?”一边想,我一边迷迷糊糊的往回走,却不知不觉走上了另一条岔道。在庭院深处,我似乎看到一个白衣女子,一袭轻纱绰约有若仙子。

    忽然,几个散句涌入我脑海中,不禁随口诵了出来:“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辨,以游无穷者,是为逍遥。”我的声音并不大,可那位“仙子”却显然听清了,只见她猛一转身,一眨眼已飘至我面前。

    “什么人?”她的声音冷冷的,但仍冲不走那份柔媚婉转。我回过神的时候,一只手腕已落入她手中,她一用力,我便痛楚难当。然而长久的脾气却让我不愿求饶,于是装作平静,从牙缝里挤出:“我只是个宫人,误经此地,看到仙……呃,阁下风姿,一时冲口而出,扰了阁下雅兴……”(后来想想,这句话说的很是不得体,既是我,又是什么阁下,一点不像个身份卑微的婢子,不过还好,那人倒没说什么)

    “路过?这么深更半夜,哼!你刚才那两句话是何人教的?”

    “书上看来的……”

    “你一个宫女会去看书?”

    “我曾在书库负责整理,所以一有空,就……”我疼的冷汗直流,再也说不下去。忽然间,她手松了劲,沉思片刻,上下打量着我,“我姑且信你的话,你叫什么?是哪里人?”

    “我叫慕容遗梦,是……我也不知自己祖籍何处,为了生计,随娘到此。”

    “你可知我是何人?”我茫然的摇摇头。

    “你的功夫是和谁学的?”我心中不禁一惊,娘当年为了避难,的确曾教过我一套软鞭之法,可我来到这以后,从未和人动过手,她怎会知道?我半晌不语,她也明白了我的疑惑,“想活命最好说实话。”

    我无奈之下,唯有实说,但想起娘的嘱托,不禁急着加了一句:“娘千叮万嘱让我不可泄露给旁人……”

    “哼,就那三角猫的功夫,谁希罕!丫头,看你却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我也想找个人继承衣钵,以后就跟着我吧。”

    虽然不知道她的来历,但看身形步法定是个中高手,以前练鞭法,我只是按娘留下的口诀自行钻研,难免似是而非。如今能得高人指点,当真是不胜之喜,然而差事却是不能不作的,我正这般想着,她却先回答了我:“以后上我宫里办事。”我心中又是一惊,这人究竟是神是鬼,仿佛能看透我的心思一般。

    就这样,我此后便一直呆在她的宫殿中,也慢慢得知,此人竟是西夏的皇太妃。然而她所居之地却极是偏僻,向无外人踏入一步,当然我在此间也很难离开,好在之前已留下张字条给娘,她又一向不问我的事,于是倒也无甚牵挂。

    不知不觉间已近一年,我拜她为师后她便一直以内功相授。一般师傅授徒,总会将所学的名字告知,但她却从来没提过,也恰好因为娘以前给我口诀时也一直不提名目,我以为故当如此,便也不去多问。师傅脾气不大好,开始看我连些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便是打骂不断。然而我记性甚好,竟有过目不忘之能,所以渐渐的,她也不再发火了,短短一年间,我只觉身法轻盈了许多,想是颇有进界。

    这天,我因内功行功不畅,一直练至午夜,忽觉得远处有声音传来,好奇之下,便想过去一探究竟。走进一看,竟然是师傅,旁边还有一个女童,似乎比我还小着几岁,两人的样子仿佛在比拼内力,当下我便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着,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过了一会儿,只听师傅道:“师姐,你毁我容貌,害我一生,我不去找你,你反而惹上门来。你以为那个臭丫头帮得了你,哼哼,看我教她的‘绝世神功’吧!”

    那女童骂道:“你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什么臭丫头?还是先看看你这个贱人今天怎么死在此处吧!”

    师傅柔声笑道:“师姐,敢做何必不敢当,你找个和你身量和你相似的臭丫头故意念本派的著作引我注意,不是为了安插在我身边伺机暗算我又是为着什么?我看她莫不是和你一样,练了那什么妖法,不过她本事再高也是无用,我乾坤倒位的北冥神功想来她刚好练个通透,要是出手,哼,就等死吧!”

    我闻言大骇,师傅口中的臭丫头莫非是我……我何偿有过害她之心?虽只是相处了短短一年,可她一直是我心里最敬重崇拜的人,她的传功之恩,我无以为报,可她怎么会说要害我……不,这一定是误会,师傅断不会如此。

    我彷徨间那女童接口道:“你这贱人死到临头还胡言乱语,我天山童姥岂会要人相帮!”师傅听了呵道:“臭丫头,还不给我出来!”

    听言,我知道师傅是早已发现我在旁的了,我心中急急解释,忙跨步上前道:“师傅,我并非她的人,也是真心诚意拜您为师,我敬您重您,又岂会加害……”她截断我道:“好!那你就在她背后打一掌,助我灭了这个大敌,日后我定以神功相授!”她此时正比得吃劲,终究她师姐的功力略高一筹,再这样下去,定是凶多吉少,又看我悲怨,似乎真不是她师姐的属下,便放软态度,以求援手。

    那天山童姥见状急道:“小姑娘你别信她的鬼话,她要你出掌害我,你这一出手,定被我二人内力所伤,自己也是性命难保!”

    我茫然地看着她二人,心中乱成一团。我近两日运气吐纳时便觉血气逆行,莫非真的如师傅所言是练了那内功所致?自己倘若出手,恐怕的确凶多吉少。但师傅转眼落败,下场定然凄惨,纵然她传我武功是别有用心,但是一年朝夕相处,我又怎么忍心她丧命敌手……我不想、也不敢杀人,可如今这当口又该如何是好?娘……找娘帮我……不,她从来不喜欢见我,这么久都不曾问过我的事情……算了,反正天下之大,却没一个人真正关心我的生死,今日拼着一命,但求心安。

    我走上前,深吸一口气,往两人对掌处击去,我与那天山童姥无仇无怨,也不想凭师傅一句话就害人死命,因此上只想将两人分开,这里终究是师傅的地方,她欲躲避起来应该不难。

    便在这一瞬间,我觉得两股庞大的内力同时向我袭来,全身经脉仿佛要爆炸一样,我难以忍受,不一会儿便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幽幽转醒,想到自己尚在人间,不禁喜出望外。我可不是什么英雄侠客,纵然刚刚做了些好似侠士的行为,那只也是因为一时的冲动,能够活着还是活着的好。我慢慢看向周围,天已快亮了,而对掌的两个人却仍躺在旁边咒骂不休。我从她们的话中大概猜到,她们似乎是为了一个同门争锋吃醋,导致多年积怨难消。

    察觉到我醒过来,两人停止了咒骂同时盯住我,一阵漫长的寂静之后,师傅深深叹了口气道:“罢了,算是上天的安排,你以德报怨的救我,我一身功力便算给了你当作回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李秋水的弟子……”我插口道:“师傅,我不要你什么功力,刚刚只是不愿看你出事……”她有些不耐烦地道:“你不要也要了,现在我的一身内力已经在你身上了,我逍遥派内力与经脉相通,功散人亡,我命不久矣,还有什么可说的。”

    “什么!?”我听了不由一震,喃喃地道:“那么,我……我最多拼着性命不要,还你就是!”嘴上这样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真的再去做一次“自杀”的举动。

    “你胡说什么!”那天山童姥听了却是一惊,大声斥到,“我的功力也已尽数被你吸去,你如何还!”我愕然道:“这……”天山童姥放缓了语气道:“我也不要你还,只要帮我杀了那妖人,我死也瞑目了。”

    天,这如何是好,“死”了一次,依然要面对同样的选择。我愣了好久,忽然想到一样事物,于是走到童姥处,慢慢一掌击在她额前,不一会儿,童姥已然气绝。

    “好!好!好!”师傅见仇人已死,仰天长笑,笑声断处竟这样身故了。我走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知道她们这一世不论什么样的恩怨情仇,都已就此消散,心中实是五味参杂。

    可现在也顾不得太多伤感了,我去取来清水,将身上一种药溶于水中,端到童姥面前喂她喝下。适才,我实在不愿伤她性命,便以往日脱险时所用的诈死药粉瞒过了师傅。不一会儿,童姥转醒,听娘说过,这药粉使用后虽然心跳全无,但心智还在,想来刚才的一切也不须我多言。她醒来后清了清嗓子笑道:“哈哈哈……小丫头果然懂得知恩图报,你叫什么名字?”

    我懒得回答她,只是淡淡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还是先想法子护你出去吧。”在这里呆了快一年,我知道这里地处偏僻,紧接城墙,若能翻墙而出,离开这宫殿也非不可能,于是又补充道:“可惜我不知能不能翻过这面高墙……”

    她听了大骂道:“废话,以你姥姥的功力,便是百丈悬崖也不在话下。你听好,我教你口诀……”

    我按她所言运气,果然轻轻一跃便出了皇城。我依法带着她急奔出十来里,却无一丝疲倦,我知道自己已有一身神功,而心中却无半份喜悦之情。

    “好了,看到前面那些人吗?把我放在那就行了,你快说,究竟姓甚名谁,以前是哪的人?”

    “我叫慕容遗梦,自幼随母亲飘泊江湖。”话音刚落,我们已经抵达,那些人迎上来,纷纷向童姥磕头。她们都是童姥部署,看主人如今身赴险地,未及时营救,都甚为惶恐,只怕童姥降罪,受那无尽的苦楚。

    童姥未理那些拜伏在地的属下,将头转向我道:“这些人都是我缥缈峰灵鹫宫的人,看你这丫头天资聪颖,救我一命又得了姥姥一世绝学,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传人了……”我摇头道:“不,我已拜了师傅,决不改投她人!”她愣了一下,最终叹道:“唉,也罢,反正她也是我逍遥派门人,我是她的师姐,如今命不久矣,这灵鹫宫就交托与你了,你不会连我这将死之人最后的要求也不答应吧!”我听她说到命不久矣,虽然我不想害她,可终究还是害了她性命,心中歉疚,便答允道:“这……好吧,师伯,我答应你就是。”她喃喃道:“师伯,师伯,哈,李秋水,你虽然先死一步,但在收徒上,还是胜我一筹啊!”言罢,也已驾鹤西去了。

    “尊主……”那些手下见状伏地痛哭起来,我得了她一世神功,又以她的产业相赠(虽然那时我还不知灵鹫宫究竟有多大产业,但看从人甚众,也知不寻常了),见此情景,倒也不禁悲从中来。待得这些部众悲痛稍敛,便来向我参拜道:“昊天部部众拜见新尊主!”

    我终究只是十一岁的女童,(虽然隐隐觉得我的年龄应该再大一些)怎当得起这些人,特别这位年长的婆婆行此大礼,急忙起身相扶,道:“大家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在下年轻识浅,还望各位婆婆姐姐以后多多指教才是。”谁知我此言一出,她们又急忙跪下,瑟瑟发抖道:“我等救驾来迟,害老尊主先逝,但凭尊主责罚。”

    我莫名其妙,弄了好久,才明白原来童姥喜欢说反话,口气越软罚得越重,又费了半天力气才解释清楚,平息了众人的恐惧。

    童姥的尸体理应运回灵鹫宫安葬,可师傅,想到她们本是同门,如今俱已身故,再大的仇怨也该归于尘土了,于是便自作主张地将她的尸身一并带走。当下将娘接出,一并向大理缥缈峰行去。

    路上我将一切向娘详细禀明,她听后,盯着我看了很久,却没有再说什么。

    (为了后面故事的进行,我抢光了虚竹的戏份,也只好暂时不安排他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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