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之后的几日我们偃旗息鼓,眼看还有两日便要进入西夏境内了,我心中紧张异常,万一明日再没动静,我们只好硬干了。倘若拿不到合约,大宋必然不可能相信我们几个普通百姓的言语就调动数十万大军。
幸好就在第二天清晨,我接到探子的回报,他们今早并未拔营启程。看来他们的确是有所图谋的了,只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宁可放下合约的事而一定要完成的呢?抓住我们吗?不会,我们不过几个草寇,还不值得如此。从上次我进入营帐的布置看,那主帅也定是个工于心计的人,莫非……一个连我都难以接受的念头冒了出来,嗯,还好那堆文书我没扔。
我将梅剑召到我的营中,取出那堆书册对她道:“我想了想,觉得有可能合约便藏在这书册之中,你精通机关之术,帮我一起瞧瞧有没有夹层,尤其是那些可以放得下锦帛或者薄的羊皮纸的地方。”这些书册我是看过许多遍的,上面所写的不过是部族间的小纠纷及一些祭文,两国结盟利益关系甚重,因此不会用暗语,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夹层了。
这时大宋境内纸已经很常见了,西夏、契丹这些地方虽然不是太多,但王公贵族间也是用的。这堆书册就有多半是纸做的,封皮却比较厚。我便同梅剑一起将表皮破开,奇怪的是,里面空无一物,便是纸渣也找不到半分。难道这些只是普通书册?这时梅剑道:“尊主,我忽然想起曾在书上看过一种羊皮接合之法,用特殊的酸性药水可将两块皮完整的合在一起,表面上都看不出缝隙,这种技术有没有可能流传到西夏?”
“反正这么多书册已经被拆开了,也不在乎再拆一些。”我一边说,一边和梅剑一起动手将羊皮纸沿边缘一点点割掉,我们怕毁了那合约,不敢割得太深,花了不少力气,所有羊皮卷都被割掉了外圈,可依旧没发现什么。
我不死心,又拉着梅剑割第二圈,终于,在割到第二张时,我觉得手感有异,果然,羊皮分成了两薄层,层间有一张极薄的锦书,上面写着二十日后分别从永乐、宁化出兵,及事成后如何就地分割我大宋领土之事,之后又用契丹语写了一遍,最末已签字盖章。
那使节心思也真是细密,将东西藏的那么深,差一点耐心都拿不到。而东西被我们偷去后,他也竟能镇定如常,不加追捕地继续赶路,相比之下,我的经验还是远远不够,拿到了东西都全然不觉。我想了想道:“梅剑,你所说的羊皮接合之法现在可以做到吗?”她想了想道:“嗯,这材料倒也好找,给我两个时辰应该能办到。”我喜道:“如此太好了,你帮我将这羊皮修补好,再随便写张锦卷一并放进去。”
梅剑离开后,我又召集了各位首领来我帐中,道:“今趟请各位前来是要告知大家一个喜讯,合约我们已经拿到手,原来就藏在上次那些羊皮卷的夹层中。”听罢,众人哗然,我笑笑又道:“这次我们的确是被算计得惨了,但所谓礼尚往来,我已让梅剑想办法将羊皮复原,改天也让他们千辛万苦的‘寻回’才好。”就听有人在下面说:“不错,该好好出他一口气!”我又道:“所以,此时还请大家暂时封锁消息,否则这口气便出不成了。不过其实出气事小,能让他们越晚发现真相,我们越多时间周旋。”
会罢,我集齐人马返回宋境,那些书册则让我扔到了当日盗书之处附近比较隐秘的一处草丛间。我思量再三,这合约得来不易,倘若交给官府,一则那些人未必肯信,二来他们层层转交,拖来拖去只怕联军已经兵临城下了。听闻英宗太后持政还算贤明,如今我伤已痊愈,倒不妨冒趟险直接交到她手中算了。于是便遣散众人,只带了四剑向东京(开封)驰去。
路上,我收到了阿朱的书信,拆开来,上面有一段写着:“他伤势已经痊愈,日前从智光大师那里得到消息,他本姓萧,是真正的契丹人。但是我依然觉得他是个英雄,那些汉人没有半个及得上他。只是那大恶人太过可恶,纵使我们日夜不停的赶路,还是让他抢先害死了谭公、谭婆和赵钱孙等人,那些江湖上的人又不辨黑白的归咎在萧大哥身上……”之后还有些近况和问候我的话,可我的目光却凝滞在那“萧大哥”三个字上,想来她大概平时都这样唤他,才会不自觉地写上吧。这信上虽然没一个字言及感情,但从她的语气中我却能读出满满的维护之心。唉,遗梦,这结果你早该想过了不是吗?当初是你放下的,现在你所应做的,只能是祝福了。是的,祝福,喜欢他就应该让他快乐开心,让他得到幸福不是吗?他……他姓萧,萧峰,比乔峰还要好听呢。萧峰……为什么这名字如此熟悉,唉!为什么……
这晚我在客栈中喝了许多,一直到脑子里再也放不下一丝念头,沉沉睡去。
第二日梅剑唤我起来时日已高悬,我觉得头疼得厉害,赶紧让兰剑给我配了副醒酒的药,吃了继续赶路。
到达东京是六日以后的事情了,这几天我依旧除了赶路就是练功,不让自己有半点时间胡思乱想。东京作为大宋的都城,繁华自是无处可比,我们挑了家客栈住下,入了夜,我便要去闯一趟了。昨天幽天部派人送了张皇宫的简图给我,大致写下了英宗太后的活动范围。这几天轻功练得倒是有了不小的进步,我翻墙,闪过守卫,不多久就到了她住的偏殿中。
这偏殿顶上引了溪水流过,很是凉爽。此时她还没来,只有几个宫娥在打扫,我挥出一掌,用掌风吹合了侧面的一扇窗户,趁着她们被这突然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我闪身到屏风后面躲了起来。不一会儿,她们打扫完毕全都退了出去,一个宦官持着香炉走进来,之后便站在屋内侯着。
我看时机来了,冲出去将一颗药丸投到他喉中,又堵住他嘴道:“你吃的毒药六个时辰后就会发作,到时保证你生不如死,哼!要想活命就乖乖替我办件事,事成之后我给你解药,听见没有!”他点点头,我知道宦官一般都比较爱惜性命,职位越高越是如此,便放开了他,但掌中还提着一股真气,只要他想出声,我便一掌击过去。
他并未唤人,只是道:“女侠有事请说,但求饶奴才一命,什么事都行。”我故意做出凶相,在他耳边将吩咐他的事说了。”
我继续藏身在屏风后面,一会儿,但听外面众人的脚步声响起,那太后走了进来。我看她只不过三十多岁,英姿不减,气度雍容。她屏退了众人,在案边看起书来,刚才那个宦官是伺候纸笔的,也是少数几个留下来的人之一。
太后拿起桌上的书,便看到了我压在书下的字条,上面说:“西夏与契丹意图结盟侵我大宋,此契约乃从虎***龙潭所得,望太后妥善部署。”合约便放在字条下,她看后道:“这张字条是何人所留?”那宦官闻言,惊悚的跪下回道:“太后,奴才该死,刚才在宫外奴才遇到一个义士,她说此事关系大宋安危,奴才就斗胆将字条放在了您桌上。”“哦?那此人现在何处?”“回太后,她……她已经离开了。”
听言,她站起身,在屋内缓缓走了一圈,最后来到屏风前,道:“哀家知道你还在这儿,出来吧!”闻言我也吃了一惊,我若不出去,她唤来侍卫就麻烦了,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走出去。
我打定主意,一旦她想喊人拿我,我就先下手制住她做人质,可等我抬头看见她,她却只是朝我点头微微一笑,顿时,我觉得她像一位亲切的长者,敌意全消。她道:“你不用紧张,哀家若想让人拿你,就不会自己走过来了。这书信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对她有好感,但我还是跪不下去,便躬身到:“太后,这契约是我们一帮江湖中人千辛万苦从西夏使者处抢来的,之后日夜赶路就想趁西夏还未察觉之前将此事通知您,事关我大宋千万百姓的安危,民女绝无半句虚言,太后可以派人核实。”
她沉吟片刻道:“嗯,哀家会把这事告知官家(皇帝),你且先将事情的始末详细道来。”于是我便把如何去截拦使节,如何中计,又如何寻得合约的事简略说了。她听了点点头,又换人将翰林供奉召了来,并把这份合约交给他命他传译。那人看后把内容全部翻译出来,又道:“之后契丹文所写是同样的内容,最后这落款和印鉴臣都没发现问题。”
“如此甚好,”太后嘱咐了那位大人几句不得泄露之类的话便挥退了他,又向我道,“你为我大宋江山的一片苦心哀家知道了,这次你居功至伟,想要什么尽管说吧。”我道:“民女只是希望我大宋有时间早作打算,这也不算什么功劳,至于奖赏,还望太后可以告诉我,究竟如何知道我藏身在此的。”
她微微一笑道:“哀家对小李子那奴才的了解不是一两日了,他决不会为什么江山百姓来向我进言,所以定然是受制于人了。”原来如此,我抱拳道:“多谢太后指教,民女告退了。”我见我此言一出,那宦官面露惊惧之色,又道:“那颗补药公公可还受用啊!”话音未落,我已飘身离去。
事情终于解决了。我回到客栈,将结果告知四剑,又叫了一坛酒,回房去了。没了这块心中的大石让我花精力去处理,压在心底的感情又冒出来一发不可收拾,我只得猛灌烈酒,直到大醉不醒,口中依旧喃喃道:“我不该再去找他了……我该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