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苏琼都有些不开心,“戏梦”这个案子破了,虽然在侦破的过程中苏琼的判断有失误的地方,但好在局长与老范等人都很照顾苏琼,没有把苏琼擅自离队的事情传扬开去,再加上林川是被苏琼铐到局里的,所以警局中的人还是纷纷给苏琼道喜,毕竟是上任探长以来的第一个案子,而且这个案子的凶手是如此地狡猾。
林川被带到警局后并没有多说什么,还是那些话,很简短但已经将案情交代得明明白白了,与老范的分析几乎没有什么出入。所有的证据所有的合理性都似乎表明了林川就是凶手。
但由于林川的确住过院,患过失忆症,所以过几天将会对他进行一次全面的检查,也好证实他到底在一种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下谋划的杀人事件。但谁都明白,这种检查只不过走一走形式,谁都不相信林川真的在另一个自我的状态中实施杀人。
苏琼也不信,但她更不信林川就是凶手,当初的直觉并没有因为林川的自首而有任何改变,但现在她却不得不面对破案后的种种事情。在她的内心中始终有一个疑问,但这个疑问显然是很模糊的,令她找不出案件的毛病在什么地方。
苏琼的不开心显然被局长看了出来,却以为苏琼还在为破案过程中险些走了歧路而难过,所以便一个劲地安慰她,并允许苏琼放几天假。
苏琼离开队里的那天,她再一次来见林川。
湿冷的牢房中,林川显得十分地安详,这是大仇得报后的平静,看到苏琼来了也只是微微一笑。
隔着栏杆,苏琼问道:“再过几天会让你接受精神检查的,这很重要,是不是绞刑全在这次检查了。”隍都这个地方对死刑犯采用的都是绞架。
林川点了点头,在那张清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悲伤来:“没用的,不为萧雪,为了童彤我也应该判死刑的。”
苏琼郁闷地说道:“我可能再也不来看你了,你真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林川张了张嘴,终于没有说出来,而是转过脸去,透过牢房那扇只有巴掌宽的窗户看向外面的天空,天空依然阴霾。他仿佛又回到了那间地下室里,又回到了与萧雪在一起的日子。
苏琼知道林川不想和自己说话了,再勉强也是无用的,于是转过身去,但没走几步,她突然站住了,严厉地问道:“林川,你的剧本在什么地方,我说的是全本。”
林川叹了口气道:“只在我的脑子里。”
苏琼显然很失望,又问道:“除了你以外还有别人看过你的剧本吗?也除了吴小天。”
林川的眼睛闪动了一下,但随即变得昏暗了,他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苏琼的话。
苏琼还不死心,继续问道:“那么凯文·斯派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川慢慢地坐在了地上,抬头透过档杆看着苏琼,回答道:“没有意思,那是一个点题的东西,与案情无关。”
“但我想知道。”苏琼穷追不舍。
林川长出了口气说道:“你应该再查查他所演的影片,与谎言有关的所有片子。”
苏琼终于明白在一系列凯文·斯派西所演的影片海报后为什么要放上一张《大话王》的海报了,那的确有些特殊。
申屠老人家那扇本来就不太结实的木门被一下子撞开了,令正在摆弄着一件陈旧瓷器的申屠老人吓了一跳,他急忙转过头来,只见苏琼怀里抱着一堆影碟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申屠老人放开瓷器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苏琼说道:“爷爷,我要你的影碟机,还能用吗?”
申屠老人奇怪地道:“为什么跑我这里来看,这里没有电你也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你收购过一套发电系统,还能用吧?”苏琼嬉皮笑脸地说。不知为什么,自从上次带林川回到老人家里,她感到老人那句不让自己再回来的话其实是很言不由衷的。
申屠老人面冷心热,板着脸问道:“能用是能用,很麻烦的。你是不是还是为了上次那个小子?人死了没有?”
苏琼摇摇头,说道:“哪那么快,对了,爷爷,您说您的催眠术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否则那小子能招吗?”申屠老人怒道,对苏琼的质疑,老人显然很不满。
“是啊,要不是您的催眠术,那个罪犯怎么会知道自己人格分裂呢?不过我记得您说过,催眠术不但可以挖掘人做了些什么,还能挖掘人内心的想法是不是?”苏琼故意慢慢地说道。
申屠老人点点头。
苏琼接着说:“您也说过催眠所说的话不能当作证词来用,但如果犯人自己把自己催眠后所说的话当作证词来用呢?我们是不是无法知道的?”
这一回申屠老人愣住了,沉思了片刻,他显得很沮丧,说道:“你这丫头看来还是不相信我的催眠术,不过事实上,催眠术绝不是对每一个人都起作用的,只有那些相信它的人才能起作用。而实施催眠术后,把催眠后所说的话当作现实的人的确大有人在。”
这正是苏琼所要的答案,这就产生了两个可能性,如果催眠术对林川起作用,林川极有可能将自己内心所想的复仇当成自己真正做了的事情,另一种可能性是催眠术对林川并不起作用,但林川却假意被催眠然后承认自己有罪。
但无论哪一种可能性,林川如果不是真正的罪犯,为什么能够准确地说出案发的情形呢?这是苏琼最难以理解的地方。
对于象凯文·斯派西这样在美国很有名的演员,要想看完他的所有影片并不是一件难事,对于平常很少看碟片的苏琼来说,很快就有些视觉疲劳了,脑子似乎跟不上影片的节奏了。《七宗罪》与《洛城机密》已经看过了,苏琼本来以为凯文·斯派西只演警匪片,可象《美国美人》这样的影片也演。但也许是由于职业的敏感性,苏琼还是关注一些涉及到案情的影片,并且时刻不忘记林川所说的关于谎言的暗示。
所以,苏琼很快地便找到了两部影片,分别是《非常嫌疑犯》与《大卫·戈尔的一生》。在这两部影片中,谎言都是从始至终的,而凯文·斯派西也正好扮演的是说谎者,一个是把自己说成无辜者的凶徒,而另一个则是将自己说成凶手的教授。尤其是《大卫·戈尔的一生》,教授为了向死刑挑战而故意将自己描述成一个凶手,这令苏琼感到莫名的恐惧,他不由地联想到了林川。
难道林川也有意地要将自己描述成一个凶手?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挑战隍都特有的绞刑?这怎么也说不过去的。而且如果林川真要给警方出难题的话,那为什么在最后关头将这个线索留给了自己,难道他怕死了,却又不愿自己说出来?
苏琼感到心中一片迷茫,她此时倒真觉得林川具有人格分裂的双重性格,视死如归的还有贪生怕死的。但现在所有的证据以及做案过程描述都已经将林川推向了凶手的位置,这个留下来的线索也正如林川所说并没有指向案情本身,那么他所说的点题又是什么呢?
苏琼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掉了,她必须揭示最后的真相,否则林川必将走向绞刑架,无论那个所谓的精神检查结果如何。
自从投案自首后,林川就呆在这个不足六平米的牢房中,已经五天了,他什么都没有想,心情看上去也相当的好,这令那些负责看守他的警卫们感到十分地纳闷。
林川犯得是死罪,象这样的罪犯一旦落网,他们往往会表现出一种极度的消沉,甚至是歇斯底里,无论他曾经多么嚣张过。但林川的样子的确令人感到奇怪,他是那么平静,仿佛真的不将生死放在眼里了,只是一种等待。
等待着死亡判决那一刻的来临,等待着死亡瞬间的那一份快感,或者还在等待着什么其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