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存孝告别妹妹妹月姑,重新回到万家营西头的吴兴祖家。这座大宅院与村西围墙仅一道之隔,闪烁的星光下,隐约看得见门旁两尊石狮的轮廓。存孝又一次敲响大门,随即听到栓在门里木桩上的那只狼狗威猛骇人的吼叫。
存孝与兴祖同在黄龙埠学校。兴祖是校长,存孝今天来,是为学校的紧急公事,专门找他汇报的。兴祖因任校长多年,久欲向上运动,以求升迁。近日去了县城便为这事。不想刚从县城回到家中,存孝便跟踪前来。两人在吴家见面,尚未扯到正题,存孝听兴祖说起永义遇难、月姑带儿子女儿回家来的消息,当即大吃一惊,便急急去见妹妹月姑了。这会儿回来,存孝站在高大门楼前,已多次敲门,却迟迟无人应声。只在冷风中缩着脑袋,焦灼地等待。
兴祖家中人口不多,后宅堂屋为父亲吴景春一人居住。老人年近七旬,老病缠身,兴祖雇了南街刘姓夫妇专门照应。自己住在前厅两层楼后的一座院内。狼狗的狂叫,兴祖已隐约听见,只是他与年轻的小妾柳翠玉分别已久,此时正沉醉在温柔乡中,搂着女人癫狂,虽隐约听得大门响声,却哪有心思顾得来人呢。
“叔,有人敲门,让他进来吗?”窗外有人说话,是管理家中杂务的表侄福顺。
“就说我歇了,有事明天来。”兴祖探起脑袋,不满地回答,“谁?这时候叫门,败兴!”恨恨骂着,随即又抱住翠玉压在身下。
“叔,是黄龙埠的存孝姑夫,他说事情要紧哩!”福顺又在窗外呼喊。
兴祖发泄完毕,坐起身点支纸烟吸一口,无奈地应道:“好吧,等我起来,再去开门。”
翠玉匆匆穿衣起身,下炕点灯,一边对兴祖说:“看来他确有要紧事,你就快一点,天这么冷,让人家在外头久等。”
天冷得厉害,存孝在门外久候,只好缩着脑袋踱来踱去。终于,听见福顺又返回来,手持灯笼,灯影里站着兴祖:“是存孝兄?我以为你住在月姑家呢!”
存孝摇头不答,径自走进后院堂屋,兴祖紧随身后。存孝听他在门口轻咳一声,屏风后便走出个女人,端一盏玻璃油灯放在桌上,捻一捻灯芯,屋子里顿时明亮起来。存孝看这女子,约二十出头,红袄绿裤,面泛桃花,俏丽可人,只是头发蓬乱,看样子睡下刚刚起来。存孝暗自惊讶,只是不便多问。他知道兴祖前妻是黄龙埠老校长的女儿,三年前病故,此前还有一小妾,十六七岁的女孩,是原来侍候老太太的丫鬟,老太太过世,媳妇又生病,便被兴祖收纳在身边,而眼前这俊俏女人,存孝却从未见过。
“存孝兄,见到月姑了?”兴祖说着,回头吩咐,“翠玉,烧水沏茶……我记得大哥晚上有喝茶的习惯”
存孝歉意地一笑:“晚上熬夜备课看书,养成这陋习,只是,又要打扰你俩……还没给我介绍,这翠玉是……”
“偏房小妾。”
“噢,好像还有个小丫鬟吧,当年伺候老太太,听说你已把她收在身边?”
“打发走了。唉,粗手大脚,呆头笨脑,留她何用。”兴祖苦笑着摇头。
“老弟艳福不浅!”存孝笑问,“这位可谓绝色佳人,总可以扶正了吧?”
兴祖狡黠地一笑:“食色,性也,大哥别见笑。要说扶正,她尚不称职……走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