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36、第二十三回忆往事(下

    到了小七当村会计的第三年,葛三突然出现在村部里。这一次,葛三与过去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西装革履,光彩照人,头发也留了起来,没有了以前的光头或短发,而是不长但也不短的一边倒的头发,正展现出一个年青小伙子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英俊与萧洒,整个人完全是脱胎换骨一样,让整个山村的人都为之刮目相看。然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葛三此次前来所要办的事情,竟然是为自己办理转户口的手续,要将自己的户口迁往市里,换句话说,葛三已经成为一个在城市中拥有正式户口的城里人。此时的葛三已经转正成为市窑务局下属某国有窑场的一名正式职工。

    村部里,小七给葛三办理转户口的手续,村支书在一边看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两个人,不许两人有任何接触的机会。村支书早有耳闻,这个葛三一直在暗恋着小七,所以,他必须要把好这最后的一关,不能让小七有半点的闪失。

    “不对,我现在的名子不叫葛三了,已经改名叫葛龙泉了。龙,龙王的龙,泉,泉水的泉。”葛龙泉看着户口薄上依旧是葛三的名子,向小七说明。

    小七看着葛龙泉,两眼湿润,但有村支书在场,她既强忍着不能让双眼流出了泪水,又不能多说一句话。她以为,葛龙泉肯定是已经认为自己决定要嫁给村支书的这个瘸腿的儿子了。而这一次之后,葛龙泉肯定是再也回不到这个山村了,更不会再来山村看望自己了。于是,她想说,可自己也说不清是不是应当告诉葛龙泉,说是自己并没有嫁给村支书瘸腿儿子的打算,而且她的那个爹也是不答应的。

    小七犹豫着,她看看葛龙泉,又瞅瞅村支书,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但她没有将那张办好的户口转移手续递给葛龙泉,依然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里,唯恐这手续一旦交到了葛龙泉的手上,葛龙泉马上就会远走高飞似的。

    “小七,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改名叫龙泉吗?”还是葛龙泉先开口了:“三年前的一天,我师傅问我,三,你有媳妇了吗?我说,有啦。师傅又问,叫什么名子?我说,叫嬴清。师傅听了高兴,立刻说,好名子,影青,这个名子真好,你应当改名叫龙泉,才配得上影青这个名子。我问师傅,为什么?师傅说,远在宋代的时候,景德镇窑生产出一款产品,它的特点是瓷质极薄,釉似白而青,花纹是暗雕而成,里外都可以映见,故有人称它为影青,这影青瓷可是咱们民族陶瓷中的艺术珍品。师傅又说,南宋时,南方的龙泉窑也生产出一青瓷产品,这龙泉青瓷特别讲究釉的色调,是窑工们改变釉的配方技术并经过多次上釉烧制而成的,有粉青和梅子青两种釉色,可以代表我国青釉的最高水平。师傅说,景德镇窑的影青瓷与龙泉窑的青釉瓷多有相似,又同为上佳的极品,你媳妇叫影青,你叫龙泉,一定是绝配。所以,我就改名叫龙泉了。”

    小七终于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她知道此时的这个葛三并没有忘记她,更没有要弃她而去。她虽然不懂什么瓷器,但她已经从葛三的话语里亲耳听到,他早已经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媳妇,而且还改了自己的名子。

    这时,村支书不干了,他要阻止他们,他要让葛三马上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

    “葛三!”村支书大声地说。

    葛龙泉没有理会村支书。继续向小七说:“小七,我现在已经成了城里人,已经成了正式的工人,是国家正式的工人,我要娶你来做媳妇,你愿意跟我做媳妇吗?”葛龙泉早就听说过小七她爹当时背娶她娘时,就是说的这句话。

    小七一连串的泪珠顺着脸蛋直落下来,她将手中已经给葛龙泉办好的户口转移手续递给葛龙泉。葛龙泉双手握住小七的手,说:“小七,过去我只一个流浪儿,什么都不是,心里有你也没有勇气敢说,现在已经成了城里的工人,跟我做媳妇好吗?以后,我要接你到城里去,让你成为城里人,给你找最好的工作,过最好的日子。”

    小七满面的泪水,高兴地点了点头,答应了。她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自从那件红色的汗衫以后,她同样也像他一样,在心里暗恋着他,直到今日。

    村支书跳了起来,向着葛龙泉厉声叫道:“葛三,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给我滾出去!”

    葛龙泉没有被村支书吓倒,反而将小七紧紧地搂到了自己的前胸,向着村支书认真地说:“你不要白日做梦了,你要小七给你那瘸腿的儿子做媳妇,永远都别想!”

    “你想都别想!我永远也不会给你那瘸腿的儿子做媳妇!大不了一拚!”小七反过来也向着村支书暴发而出。

    “你!你!你们――――”村支书暴跳如雷,一时说不出话来,最后拍着桌子大声说:“你们给我赔偿!”

    “赔偿什么?”葛龙泉问。

    “给我儿了盖三间房。”村支书说。

    “三间房要多少钱?”葛龙泉说。

    “三千元。”

    “三千就三千。一言为定。”葛龙泉说:“你必须要让小七离开这里,到小学校里当教师,从此不许再打扰小七。”

    “那必须还要再加三千!”村支书故意抬高价码。

    “再加三千就再加三千,君子一言!”葛龙泉说。

    “君子一言!”村支书说。

    “驷马难追!”

    “驷马难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好!小七,等我回来,三天之后,还是这里见。”葛龙泉推开小七,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三天之后,葛龙泉再次出现在村部里。不过,村部里不再是只有村支书和小七在场,而是挤得满满的一屋的人,既有小七他爹,也有村子里的老老少少。当葛龙泉将六千元钱齐刷刷地放到了村支书的面前时,整个屋子里人都惊呆了。这是葛龙泉自从茅草棚里被蒸发的那一天始所有的储蓄,也包括他将牙膏皮鏊成锡块卖来的钱。

    婉她姥爷想着以往的这事情,不由得打了酒嗝。他巴眨巴眨嘴,自言自语地说:“这酒真的不一样,这福都让城里人给享了。”说着,他转向婉她姥姥说:“你该去山神庙一趟,到山神爷那里上柱香,许个愿,保佑柴老局长平安,那可是个好人!”说着又转向小七说:“你六姐再来,就让她捎话过去,家里一时来不了,就不要来了,好好侍候柴老局长,要找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

    婉她姥爷自然也不会忘记这位柴老局长关怀自己女婿的那些往事,特别是招工转正的那事。

    女婿曾经说过,那个招工指标有好多好多的人在争,其中也有不少的干部子弟。但在市窑务局系统中,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指标最后竟然落到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流浪儿头上。

    那是一场窑务局系统内部的干部扩大会议,柴老局长手中拿着一把的条子,向在场的人解释说:“就剩下了这么一个指标了,给谁呀,打招呼的一大把,哪个都拒绝不得,哪个都惹不起,能给谁?不管是给了谁都会捅出一个马蜂窝来。可是,这个指标如果给毁了,实在是可惜。我想来想去,再没有这个人再合适的了。这个人在我还有来窑务局之前,就已经游荡于各窑场之间了,整天灰头土脸,有时候光着个屁股连条裤子都穿不上,到了我来当局长的第三年,偶然间,我在一个窑洞里发现了他,这里就是他的家,不,应当说是一个窝,一个只有流浪狗才能居住的窝。还好,我的这张老脸还值几个钱,在职工的集体宿舍里给他找了一张床。这些年了,我问过几个窑场的师傅,他们就一句话:这个孩子,能干,愿干,会干,肯学习,一点就透,一教就会。当然,做人都会有一块短板,可能也会有一根软肋,没有完人,都有不足。这个孩子也有,我看这个孩子的最大不足,就是有娘生没娘管。苦啊!今天,我就来做他一次后娘!”

    这真是,猛虎不在当道卧,困龙也有上天时;亲娘没有后娘好,找个干爹要思量。

←可使用左右快捷键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