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夫死了以后

    住在上海团结里三号的胡洁娥,真是个苦命人。她幼年丧父,中年丧夫;如今青丝染霜,该是开花结籽等收成了。谁知黄

    叶不落青叶落,靠“拆纱头”养大的独养儿子突然死了。一切希望都成了泡影,她哭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亏得里弄干部日

    夜伴守,才算把她从判官身边拖了回来。拖是拖回来了,可是一个无依无靠又无工作的老妈妈,往后生活怎么办呢?说来凑巧

    ,在团结里六十五号有个潘师傅,他老伴一年前因病过世,潘师傅虽然有儿子、媳妇,但总感到孤单单的。里弄干部沈阿姨了

    解了情况,就主动充当月老,把胡洁娥介绍给潘师傅。这样一来,一个有伴,一个有靠,两全其美。可是,却遭到潘师傅的儿

    子潘自强的坚决反对。潘师傅对儿子说:“《婚姻法》上明文规定,做父母的不能干涉子女婚姻,但是,做子女的也不能干涉

    做父母的婚姻。我年纪大了点,自由恋爱的权力总不该剥夺吧!”在沈阿姨热情撮合下,两者在八一年元旦,完成美事,成了

    团结里的一大新闻。

    谁知,老两口结合只一年,潘师傅得了肺癌,而且已经无药可救了。潘师傅晓得自己生命危在旦夕,为自己死后胡洁娥怎

    么活下去焦愁。他想趁自己还有一口气时,要给她安排好,不能再让她受苦了。于是,他从身边摸出前妻省吃俭用给他留下的

    五千元存折,亲自到银行换了户头,三千元一张,写儿子潘自强名字;二千元一张,写胡洁娥名字。这以后,潘师傅的病情一

    天更比一天恶化。一天,他把二千元存折交给胡洁娥,要她自己安排生活。胡洁娥接过存折,眼泪象断线的珍珠滚下来。正在

    此时,潘自强下班回来了。潘师傅暗示胡洁娥收起存折,然后断断续续地说:“我想……吃……吃……桔子。”胡洁娥转身去

    买桔子。胡洁娥一走,潘师傅颤抖着手把三千元的存折递给自强。自强翻开存折一看,皱起眉头,“嗯”了一声,心想:母亲

    明明留下五千元,怎么变成三千元了?他耐不住问:“爹爹,还有二千元呢?”

    潘师傅听儿子这样问法,料定胡洁娥往后不会有好日子过了!生肺癌的人,本来气管阻塞,现在潘师傅一急一气,嘴巴只

    张了几张,话也没讲出口,就断气了。胡洁娥买了桔子回来,见潘师傅已经断气,顿时浑身发凉,人象被钉子钉在地上似的,

    一动不动,两眼失神地望着遗体,欲哭无泪,昏过去了。

    潘师傅死了。潘自强出面料理父亲的后事。他在父亲尸体上抄了几遍,又把父亲的被头、枕头、褥子和衣服等统统拆开来

    查看,结果一无所获。大殓后,自强睏到床上想:这二千元钱到哪儿去了,会不会给了后母?这钱是我生母从牙缝里省下来的

    ,怎么能给她!但是没有证据怎么好向她开口?为了摸清这二千元是不是给了后母,他想出了一条放长线钓大鱼的计策。他推

    推身边的爱人:“玲玲,醒醒,现在爹爹死了,老太婆又没工作,看来总得由我们来赡养。从明天起,我们两只灶头并一只,

    叫她跟我们一起吃吧。”

    玲玲一听,“嘭”从床上弹了起来:“什么?叫我去服侍晚婆婆?哼,甭想!”

    潘自强急忙捂住妻子的嘴,轻声说:“傻瓜,你懂啥!一起吃有三大好处:第一,她年纪大了,吃不多,带带过的。第二

    ,名气好听,人家看了会说我们孝顺。第三,爹爹在世时,钞票全捏在老太婆手里。我妈妈临死时还留下五千元存折,这次爹

    爹只给我三千元,老太婆手里到底留下多少,我也没数。我们提出并在一起吃,对她要亲热点,稳牢她;我再到银行跑一趟,

    查查父亲有没有给她另开户头。”玲玲听了,露出笑容点点头。

    俗话讲,没有不透风的墙。胡洁娥从火葬场回来,想想自己日后生活怎么办,愁得翻来复去睡不着。前客堂传来小夫妻的

    说话声,声声句句在讲“老太婆”,便引起了注意。她把耳朵贴到板壁上听起来。小夫妻那些放长线钓大鱼的私房话,被她听

    得一清二楚。她万万没料到,这对小夫妻的心会这样狠。心里想:要是他们到银行去查存款,这可怎么办呢?

    第二天天还没亮,胡洁娥就来到银行门口。等门一开,她第一个跨进银行门。银行里老张笑脸相迎,胡洁娥掏出一张存折

    ,说:“我想找你们银行负责人,可以吗?”

    老张就是这个储蓄所的主任。他把胡洁娥领到柜台外大厅沙发上,亲切地问:“老妈妈,你有什么事,对我说吧。”

    胡洁娥见老张说话和气,便来个竹筒倒豆子,把事情经过毫无保留地讲了一遍,然后恳求说:“张同志,我那晚儿子要来

    查我的存款,你们无论如何不能告诉他啊,这钱是我防老的啊!”

    老张说:“老妈妈,你放心。我们银行为了确保储户存款安全,就是亲生儿子,我们也不会告诉他的。储户存款是绝对保

    密的。”胡洁娥见老张讲得斩钉截铁,心中一块石头才算落地。

    潘自强夫妇一早烧好早饭,来叫胡洁娥,谁知她已出去了。夫妇俩不动声色,下班回家夜饭烧好后,又一起来到后客堂,

    对胡洁娥说:“妈,爹爹虽不在了,但我们还是一家人,从今天起,我们想,还是把两只灶头并一只,你的生活由我们负担。

    你看好吗?”

    胡沽娥一听,心想:真是口密腹剑。便说:“自强,难得你们一片孝心,不过合一个灶头吃饭,你爱甜,我嫌咸,日子一

    长会添麻烦的,还是现在这样好!往后根据你们能力,你们给我多,宽打算;给我少,紧安排,随你们每月给多少钱!”

    潘自强一听,心想:唷,阎罗王的外婆——老鬼!于是他也不想多兜圈子,便拿出存折,单刀直入地问胡洁娥:“还有二

    干元到哪儿去了?”

    胡洁娥摇摇头:“我过门后,你爹要我当家,积下几百元钱,这次办丧事,也用得差不多了。你娘留下了啥钞票,我没看

    到,也不知道。”

    潘自强说:“你真的不知道?那我请组织出面,到银行去查一查,总能查到的!谁想吞掉我母亲的钱,办不到!”说完夫

    妻俩悻悻地回房去了。

    胡洁娥听自强说要请单位领导出面去查,心里又象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了。银行里老张虽然讲过存款保密,现在组织出

    面,领导对领导还能保密?万一自强单位的领导把了解的情况告诉自强,啊哟,二千元又要保不牢了!

    第二天一早,胡洁娥又来银行找老张          

←可使用左右快捷键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