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异度空间之中一天,然后又昏迷了五天,那便是六天了。六天的时间,足以发生许多的事情,更何况,柳永城如今是瞬息万变的战场。
岳赋急忙询问鲁根,那山下有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情况。
山寨离柳永城有一段距离,鲁根又没有派人前往打探,岂会知晓如今柳永城的境况,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岳赋的心急火急燎,立刻赶回柳永城。
在御剑飞行的过程中,岳赋检查自己的身体,试图找出风炽羽留在自己身上的‘手信’是什么,结果是什么异常都没有找到——身上没有任何痕迹,境界实力也与昏迷之前一模一样,他甚至稍微停了一会儿,进入命运蜃景,但蜃景里头,也是没有任何变化。
“会不会是风炽羽想要留手信的时候,空间刚好断开连接,他也来不及了呢?”
手信的事情,除了静观其变,岳赋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做的事情。但他到异度空间里头转了一圈,并非一无所获。
他知晓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历史,虽然这些隐秘,知道了也不一定会有用,但多长点见识总是没坏。
更重要的一点,便是风炽羽关于‘命运星图轨迹大乱,未来一片混沌不明’的说法。
假若风炽羽说的是真的,那么未来就是不确定的,未必不能改变‘靖难之役’之类的历史悲剧。
岳赋甚至意识到,鲛人本不该在这个时代进攻长州,原来的历史轨迹,鲛人在这个时间点,该是依然在内战当中,进攻长州是二百多年之后的事情。
如今鲛人突然来袭,极有可能是他这颗‘煞星’,扰乱了历史的进程,使到历史发生了改变。
历史有既定的轨迹和惯性,岳赋也明白,要改变历史并不容易,该是要触发影响非常深远的大事件才有可能。
比如说,一场规模非常巨大的地震。
但无论如何,他对于那一对叔侄的未来,对于那个可能发生的民族悲剧,少了一些悲观,多了一些乐观。
六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以什么都做不成,也可以发生许多事情。
这六天,柳永城确实是风雨飘摇,发生了剧烈甚至可以说是惨烈的变化,但要说明白来龙去脉,便要回到六天前,也就是岳赋灵魂进去风炽羽世界,文若海带着一身尿骚被放了出来的那一天。
王小公子与杨贵辉等人,虽说不上完全信任了文若海,但大体上同意了文若海的‘空投粮食’计划。文若海亦已经放出了他所驱使的夜鹞,剩下的便是耐心等待回音。
游思柔绝不相信文若海,却又无法戳破文若海的谎言,她十分担忧地找到了赵红伊,询问相关的情况。
“姐姐,那龙卫镇抚司当中,还有哪些力量是那个阉人能够调动的?”游思柔问道。
“师兄他确实是做了很多对不起妹妹,对不起相公的事情,但他并非妄顾大局的人,他没有妹妹你想的恶毒……”
文若海过去在赵红伊心中的形象太过光辉高大,以至于出了后来的诸多变故,赵红伊还是对她那位师兄存有不切实际幻想。
赵红伊想劝服游思柔相信文若海,但见游思柔满脸憎恶的神色,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轻轻摇了摇头,道:“师兄原先也不过是白衣龙卫百户,手中的权柄本来就不大,如今亦已经脱离了龙卫镇抚司,。
虽然靠着过去的关系,能让司衙门的各位大人行个方便,但真要调动大批兵马,他没这个能耐。”
“他是宦官,自古以来,宦官之祸皆是每朝每代的心腹大患,难防他趁着求粮的机会,对陛下进谗言。”游思柔反驳道。
“师兄用夜鹞传递的密信,我亲眼看过,那仅仅是请求各地龙卫输送粮食而已,没有你想的谗言,连提都没有提王小公子他们。”赵红伊继续宽慰游思柔道。
“仅仅是求粮那么单纯?”游思柔沉吟着,思虑一番,再次反驳道:“那阉人狡猾,难防不会加些暗号或者藏头句子之类。”
“龙卫的暗号,我都懂得,那是最低的一级‘秘密’级别的密信。”赵红伊说着,挽起游思柔的手,再道:“妹妹你确实是多虑了,师兄私德方面或许有亏,但大义还是铭记于心,他会以大局为重,不会在这个时候搞事情的。
况且,师兄也在这柳永城之中,若是他真带来龙卫围剿王小公子他们,一旦打起来,被鲛人乘虚而入,他岂不是也要遭殃?日后又如何向皇帝伯伯交代?”
道理游思柔都懂,但她绝不会相信文若海,原因无他,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八字。
翌日,游思柔照常给学生上课,课室就临时设在光辉号的船舱里头。
城中的绝大多数妇孺老弱,其中大部分逃难到纪州,余下的部分也跟着岳赋撤到大云山上,就连那批海归的妇孺,也走得七七八八,只剩下方婉与陈二狗二人不愿走,说是要留在城中帮忙。
陈二狗母亲早亡,方婉的母亲艳娘如今又身在上玄城的王福商行总号,二人年纪虽然不算小,该是会照顾自己,但没有成年人看着,游思柔还是不放心,便让二人跟在她这位先生身边,由她来照顾管教二人。
就算到了战争时期,游思柔还是坚持给学生们上课,尽管学生就只剩下两个。
方婉是女孩子,却是大大咧咧粗枝大叶,陈二狗是男生,反而心思更为细腻。陈二狗看出了游思柔忧心忡忡,便问道:“先生,你今天整个早上都眉心紧锁,是有心事吗?是不是想念岳大哥了?”
游思柔擅音律,喜诗词,确实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她刚刚与岳赋热恋之时,便因为赵红伊的突然出现而难以相见,她早就习惯了相思之苦,小别数日,还不至于让她愁眉苦脸,更何况,她如今与岳赋的关系,并不是恋人或者夫妻。
她的确是想岳赋了,却不是情人之间的思念,她只是希望岳赋能赶紧回来,阻止文若海那个畜生。
龙卫镇抚司的办事效率,是整个大明朝廷之中最高的,游思柔非常清楚,只怕用不了几天,剿灭乱党的龙卫兵马就要到了。
“先生才不会想念那个人。”游思柔一口否认,后又教导陈二狗道:“你还小,就别为大人的事情操心了。”
“先生,我不小了。”为了证明自己不小,是大人了,陈二狗还举出了几个故事,以此为例反驳游思柔。
陈二狗所讲的事例,都是游思柔上课的时候讲的。
游思柔的学生,道德思想方面都有问题。山民的孩子还好,虽然缺少了社会性的道德,但对于家庭方面,像孝敬老人、爱护幼小、互相帮助之类,三观还是非常正的,
但那些海归的孩子,从小在无法无天的腰子岛上长大,连最基本作为人的道德也没有,三观几乎与野兽无异,全是单纯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为了扭转学生的三观,游思柔除了教导功课,还常常讲些学生的同龄人的道德故事,类似于岳赋原世界那‘黄香温席,孔融让梨’之类,希望以同龄人的‘先进事迹’教化学生。
游思柔过去所说的事例,如今便成了陈二狗反驳游思柔的例证。游思柔觉得非常感动,知道她长久以来的付出没有白费,她甚至认为,陈二狗这孩子有些悟性,或许能走上圣道一途也说不定。
“先生,若是有困难,请告诉学生,您也不是常说,大家要守望相助吗?”陈二狗十分诚恳地说道。
游思柔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把心中的困扰告诉了陈二狗和方婉。
陈二狗听完,神色十分凝重,道:“这事情确实是难办,假若先生的推测是错的,万一坏了送粮的事情,那可该怎么办?”
无论是陈二狗游思柔,抑或是陈一娇,都是无法背负这种‘万一错了,饿死很多人’的心理负担,能承受这种压力,义无反顾阻止文若海的,只有岳赋一人。
这时,一旁听着的方婉突然插嘴道:“我说你们两个是真的蠢,那些人饿死了也是自己没本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救他们是大发慈悲,不救他们是无能为力,哪里有你们想得那么罪大恶极。”
方婉说完,游思柔与陈二狗都呆住了。方婉以为自己说得还不够清楚,又补充了一句。
“假若真的彻底没东西吃了,城里要饿死人,那关咱们屁事啊,咱们有那么大的一艘船,开到海上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那些没东西吃的人,让他们自求多福便是,咱们眼不见为净。”方婉是海盗的女儿,她觉得,只要船到了海上,就能吃香喝辣。
“闭嘴!”游思柔喝住了方婉。
方婉慎住了,她从来未见过游先生这么生气,心里很是害怕……她不是怕游思柔,她是怕游思柔让岳赋揍她。
“方婉,你这样的思想很危险!”游思柔先批评教育了方婉一番,后犹豫了许久,最终又忍不住问道:“你再给先生说说,你打算如何对付那个太监?”
“那个太监,他有大混蛋厉害吗?跟大混蛋比如何?”在方婉的世界观里,岳赋就是无敌的大魔头,除了岳赋,其他人都没什么好怕。
“没有他厉害,不,是差远了。”游思柔想了想之后说道。
“如果没有,那还有什么好怕?”方婉一改之前的害怕神情,十分不屑看着游思柔,道:“那不简单嘛!一个麻袋下去,再一顿乱棍,还怕他不乖乖招供?”